第196章 时日
绝食抗争的这段时,渐渐与阿芩熟识,她待我无微不至,一切皆打点的有条有理 每晚,她不声不响坐在畔守夜,为我端茶递水,添衣加被;夜里,时常从噩梦中惊醒,她会默默揽住我,轻轻拍拂 温软怀抱,幽幽馨香,我不止一次产生幻觉,恍然梦回,回到母亲边 又过了两,芳华总管太监传皇后懿旨已选定吉――下月初八 下月初八大婚算来算去,不过十,一想到陈烨的丑恶嘴脸,我不攥紧双拳,“妍妍,一定要坚强,绝不能就范,绝不能遂了他们的心愿” 眼神哀然,玉瑶怯怯自语,“怎么办艾要不要联络尹将军” 一语惊醒梦中人,不曾深思量,我附耳急语,嘱咐她传递口讯 子夜时分,内幽旷,一抹黑影轻悄而入 早已支开阿芩,我躲在帘后,偷偷窥望,“晟熙,你总算来了” 单膝跪地,他依旧彬彬有礼,“末将给郡主请安” 来不及解释,匆匆一语,“帮我,我要出宫” 尹晟熙一愣,踟蹰道,“宫门已闭,只怕” 不等他说完,我厉声嘶嚷,“不要找理由,你忍心见我嫁给陈烨么,你忍心见我不幸福,不快乐么” 他默然,低首垂眸,僵硬如石 “看着我”冰凉指尖触及他的脸,哑然开口,一字字似从牙缝迸出,“你曾说过,愿倾其所有,愿追随一生难道全都是假的” “郡主,我”下一刻,他覆上我的手指,倾尽全力握紧,“深夜出宫需皇上金令,我去乾明宫盗取”说完,头也不回就走 偷盗宫中财物可是死罪,不忍让其受过,拽住他的衣袖道,“慢着,我与你同去” 翻窗上瓦,飞度檐梁,他的功夫极佳,轻而易举引开前侍卫 而我呢,换上宫婢服饰,妆扮成玉瑶的涅,偷偷溜出凤澜,直去乾明宫 皇帝病重,乾明宫宛若死水,漆黑一片 层层帘幔后,有淡淡微光,我惶然望去,竟是 尊贵的亮紫,妖冶的绯色,绣金蟠龙纹章格外刺目 细细闻之,那女声听上去有点耳熟,好似陈子安的宠妃――兰嫔 父亲尚在,儿子已染指后宫妃嫔,这等禽兽事也只有陈烨做得出,更骇人听闻的还在后面,只闻他笑语,“且放一万个心跟随本宫,那老家伙活不了太久,待登基即位之时,立后册妃,还不是一瞬之事” 立后册妃,多么人的许诺啊兰嫔听了,笑靥如花,声媚语道,“到时候,下可别忘了,妾要当贵妃,皇贵妃” 那宫婢反应极快,拽住我的衣袖,扬声嚷道,“来人艾是永乐郡主” 心中警铃大作,我哀然喟叹,“完了,彻底暴露了” 闻讯掀帘而出,陈烨抱臂睨视,讥讽道,“哟,我的太子妃下,你来了,你是来探秘,还是来告密” 冷冷回瞪,我漠然一语,“妍妍不屑过问” 一语bī)得哑然失声,毒母教养出来的恶子,四处败坏我的名声 “你胡说”不知何时,尹晟熙已然立在后,为我强出头 “尹晟熙,你敢顶撞本宫”瞥眼瞧他,陈烨笑得难自控,快速出手扼住我的下颌,“还真看不出来,你有狐媚子劲的,一来二去才几,就又勾搭上一个了” 四目相顾,似有灵犀闪过,尹晟熙一脸肃杀之色,不由将手按在腰间长较 难道他想 不行 心,咚咚跳得厉害,此事因我而起,绝不能让其赴险境 眸光交错,轻摇螓首,我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陈烨见了,倏地挥袖,颠倒黑白,“来人艾尹晟熙行刺本宫,杀无赦” 刺杀皇太子,罪不可恕 外侍卫闻讯,持刀仗剑而至,将尹晟熙团团围住 寒凉刀光直入眼底,异常刺目,我一声喝断,“陈烨,你要闹,是不是” 一双鼠目瞥望,陈烨满脸不屑,“怎么,心疼他了” 缓缓开口,我努力不让声音流露半丝胆怯,“不是心疼他,而是心疼你,若是要闹,索闹大,闹得人尽皆知――父亲卧病在,儿子全心全意照顾庶母,你可真是皇帝陛下的好儿子,是百官效仿万民景仰的好太子啊” 一语曝露他的丑事,陈烨沉下狰狞面目,冷冷大笑,“那老东西就快归西,别说是庶母,整座后宫都是我的,我想谁就谁,想宠谁就宠谁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会让你得到最高贵的头衔,过着最低jiàn)最卑微的奴隶生活” “最低jiàn)最卑微”我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一天天,一年年,难道我过得还不够低jiàn)不够卑微,虽锦衣华服,虽珍羞美味,不过是顶着郡主头衔的棋子,任人宰割的羔羊,受制于人,受困于宫 见我垂头丧气,怅惘叹息,尹晟熙兀然一语,“不会的,不要被他吓赚你一定会很幸福” 幸福,向来与我绝缘 “尹晟熙”陈烨怒喝,上前两步,手出重拳,“你是什么份,也敢同本宫作对” 噗一口腥红落地,尹晟熙目光灼灼,与我对视,咬牙坚持,“郡主,你会幸福的,一定要记住” 陈烨恼怒,失声厉喝,“拖下去,拖下去” 话音未落,一慵懒男声飘入耳内,“大半夜的,这是唱得哪出戏” 回眸见众多亲卫簇拥着他,陈烨仿佛遇鬼般,吓得面色煞白,话语在齿间打着哆嗦,“仲仲父,闵伙同尹晟熙刺杀本宫” 趿着丝履,斜披玄色风氅,闵知行一脸慵然,如梦方醒 “闵要杀你” “是” 幽幽一笑,闵知行叹道,“她是老夫的女儿,又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她杀你,难道愿做寡妇不成” “这”冷汗如雨,陈烨无言以对 “人,老夫先带走了,有事明再说”遂命亲卫押过尹晟熙,带我扬长而去 寒夜漫漫,更漏声声,昏黄灯影摇曳 望定跪在脚畔的尹晟熙,闵知行一言不发,保持同一坐姿久矣,仿佛坐化般 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轻咳一声,言语道,“不要难为尹晟熙,他也是为了我” 事已至此,尹晟熙仍极力为我辩解,“不,一切皆是末将所为,不关郡主的事” 悄无声息,闵知行依旧默然 逆光而立,不过五步之遥,我能瞧见那棱角分明的脸廓,却辨不清他的神 想想也知道,他一定很生气,很恼火 “唉”深深的叹息逸出喉间,他终于低下笔直僵硬的背脊,松松软软陷入圈椅之中,下一刻,最为无的话语响起,“来人,将辅国将军的恶行禀报尹太尉,依军法处置” 依军法处置,意味无转圜余地――判他生就生,判他死就死 终究还是沉不住气,我扬声怒喝,“你是疯的,还是傻的,居然相信陈烨的胡言乱语” “放肆”抬掌重重拍向几案,震得杯盏七零八落,闵知行脱口咆哮,“闵,你让我心碎” “心碎心碎之人应该是我”心头急跳,压抑口喘不过气,泪水在眼眶中徘徊,“你知道么,陈烨与兰嫔私通**口口声声以父字自居,却要将女儿嫁给那等猪狗不如的禽兽,你仔细想想,配做我父亲么” 天生哭,泪也懦弱,一语说完,泪珠不由自主滚落,彻底泄露我的脆弱 徐徐起,闵知行来到前,漆黑的瞳眸中,神色莫测 又沉默了好一阵子,温的掌心贴上我的颊,带着几分难以名状的愫,他小心翼翼为我拭泪,呓语喃喃,“每个人的心底都掩藏着难以实现的心愿,我曾经答应过一个女子,会倾尽所有助她登上太子妃的宝座,很可惜闵,你相信轮回么,十几载匆匆而逝,我蓦地发觉她又回来了或许,是该兑现承诺的时候” 泪水模糊视线,我恍恍惚惚,听不清他的话语,只是愕然发觉他变了,变得让人看不透――他不再是大陈的无冕之皇,也不是权倾朝野的贼佞臣;而是一落寞男子,守着永远不能达成的心愿,浑浑噩噩过了十数载 “一,二,三,四” 凤澜外,黄门内宦面无表的数数,雕花绘金的乌木圆杖被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 这就是煊赫的皇家,即使是刑具,也非同一般,富丽华美 就在刚才,尹太尉来了,尚未问清缘由,抬掌便赏了晟熙两耳光 见他大义灭亲,倚坐在圈椅里的闵知行又充起好人,“小孩子不懂事,太尉又何须动怒” 平平常常一句话,搁在此处,宛若火上烹油,更是怒不可遏 扬手又是几下掴在儿子的颊上,太尉咬牙恨道,“不教不管,这孽畜永远不会学好” 这是苦计,明眼人一瞧都知晓 微微阖目,闵知行一脸愉悦之色,冷笑声声,“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辅国将军得到教训就好,都是朝中同僚,今夜之事,老夫吃点亏,一肩挑下,皇上太子那边自有交待,放心吧,没事了” “难得太师大人大量,只是这孽畜不能饶”说罢,太尉揪住儿子的脖领,猛然推倒在地,厉声高喝,“来人,取木杖” 天呐,难道做戏要做全,可是 “不”挣脱阿芩的束缚,我抢前一步阻拦,“晟熙已然受伤吐血,不能再打了” “郡主,这是老臣的家事,还请您不要过问干涉” “闵”老狐狸喝住我,幽幽而笑,“既然太尉要打,打多了不好,打少了也不好,就打五十杖” 什么五十杖那会要了尹晟熙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