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无貌的欺诈师
沐朗回到家的时候,街边已经空无一人了,或许是因为这里是西区才会这样。 路上除了忽明忽暗的街灯外,也就只有那几个沐朗认识的流浪汉了。现在他也在这里,所以他也算一个。 沐朗趁房东睡觉的时候溜进了楼上他的出租屋,一打开门,沐朗就被突然出现的倦意包围了。 他晃晃悠悠地脱了鞋挂上衣服,也顾不得其他的,回到自己的卧室就头一仰枕在了枕头上。 不过这一次,沐朗似乎隐隐约约感到了什么不同,周围和以前不一样,这一次,他的周围充满了芬芳的冬百红的花香。 然后是一个轻柔的女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倦意乘着这花香飞入了沐朗的耳中。 「也许是我以前对你太信任了,额,那我就走程序说一句吧……你是变态吗?」 沐朗一个鲤鱼打挺,困意瞬间就上西天了。 这个时候,他才隐约记起他今天说的话。 是的,沐朗今天明明和尼娅说让她睡自己的床,结果自己一心全是洋馆的事情,把这些话全忘了。 「啊,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沐朗红着脸,双手抓着自己的腰带,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完全拉开它。 「我想想,也许可以吧,特别是你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的话。」 「啊……」 沐朗很想钻到一个洞里。 看见沐朗的窘态,尼娅笑了。 「你啊,也只有在晚上才会表现的像个小孩子。」 「我才22啊……也不知道有没有你年龄的十分之一。」 「你是对我的年龄感兴趣吗?」 「不,不完全是……」 说到这里时,沐朗已经躺到了先前那个抽走绒的沙发上。因为房子很小,再加上现在是夜晚,所以对方说的话他们还是能听清。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散步啊。」 「散步的话,这么长时间,你是跑到隔壁的【基里迪先】特区吗?」 「差不多吧……」 沐朗随口一说。 「唉。」 沐朗似乎听见了尼娅的叹息声。 「唉。」 沐朗也叹了口气。 「沐朗,」 尼娅突然叫到了他的名字。 「你有打算放弃过吗?」 「没有。」 「就算是死?」 「就算是死。」 「你真特别,我感觉你有两个人格,一个是胆小怕事的人,而另一个又不像是人。」 「你这是,占卜?」 「噗,占卜可不会空口说出来这些。」 沐朗刚才就一直纳闷为什么这家伙不困,直到想了想洋馆,才想起来尼娅是血族,晚上不困这茬。 「说到这里,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还有【共鸣】这个能力的,毕竟就算是其他血族我也很少透露。」 「额,你不是承认你是因为偷懒没去前面才躲过一劫的吗?」 「是啊。」 「所以我就想,你说不定是有什么可以远距离通信的能力。而且因为这种能力是保命能力,通常只需要建立几个通信网就可以了,所以我猜你没有告诉其他人。」 「可是,你明明把我的能力名字的说出来了啊……」 「额……有……有吗?错觉吧哈哈哈。」 「你刚刚不是散步吧,干了什么你?」 尼娅觉得沐朗大概已经不会告诉她真相了,于是只好转移话题。 「这么说吧,我说刚刚摆平了所有的鬼族杀手,你信吗?」 沐朗说地很淡定,好像这句话里的主人公不是自己。 尼娅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沐朗说的是什么意思。 「等……你杀人了?我猜你不是这么解决的吧。」 「嗯。」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尼娅的声音大了几分,她甚至用一只手撑着床往沐朗的沙发看了过去。 「其实,这些人都是【鬼族大兼并】的受害者,加入安彦那边也完全是为了钱。所以我当时一听说他们是鬼族的时候,我就在想,也许他们不是心甘情愿的,他们应该是只凭一张契约书才肯为安彦效力的吧。」 「结果你算对了?」 「不是,是我赌对了。」 尼娅愣了,带着不可思议的口气感叹。 「你难道什么的不敢保证,就从一开始把所有的东西作为抵押赌了一把吗?」 「是,不过,和你们无关,我从一开始的赌资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影响你们的只是最终结果,但你们并没有参与这整个赌局。」 「把自己押上什么的,只有疯子才干得出来吧。」 「尼娅。」 「嗯?」 「你比我大,这我知道,不过我只问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真正去过赌场。」 尼娅蒙了,竟然傻到摇了摇头,最后她意识到沐朗看不见,才开口说话。 「我……没有去过啊,这个和你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吗?」 「额,其实我觉得你也不知道。赌场上,真正敢押上所有的的,其实只有两类人。第一类是那些很有钱的人,因为那些所谓最大的筹码其实对他来说只是小小的一部分。另一类就是一无所有的人,因为他们本就什么都没有,这些看似小小的一部分,对他来说就是所有。」 「……」 「进入赌场的人,大都有过蠃钱的经历,之所以多数人赔钱,皆因不懂得何时收手。离开牌桌一段时间,没人欠你一局牌,你也没有义务局局上桌,风险越小越好,只有时机到来,才有必要承担风险。我赌上了我的一切,但我并没有说我什么都不懂啊。」 「所以,接下来你要干什么?」 尼娅已经不知道今天说了几次这句话了。的确,从洋馆到了沐朗的出租屋后,她就觉得沐朗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更加有性情,更加机智,更加可怕…… 沐朗一直觉得尼娅是猜不透的小女巫,但事实上,尼娅也觉得沐朗是自己完全搞不懂的那一类。 的确,安白能读心,不过也只能窥探沐朗浅层意识的其中一个想法,这并没有什么用,还是没有人对他多哪怕一点点了解。 他就像是个从天而降的救星,毕竟没有人会去问救星的信息,他们只注重结果。 她觉得沐朗一直戴着面具,真正的沐朗无人知晓,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一个欺诈师,一个谁都见过但是却是无貌的欺诈师。 「接下来?」 沐朗愣了一下,随即又换了一个慵懒的口气。 「接下来睡觉啊,刚刚我就一直是省电模式了,再聊我就真的没电了。」 尼娅突然之间头晕脑胀。 「好吧…」 「你遗憾什么?」 「没有,晚安哦。」 「晚安,额……你可不准在我睡觉的时候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哦。」 「不如说你不这样对我就万事大吉了。」 尼娅苦笑。 沐朗没有回应,似乎是睡着了。 然而正当尼娅打算打发一下漫漫长夜的寂寞时,沐朗的声音带着快要没电的语气,再一次传了过来。 「对于那些鬼族,的确,我会让他们成为输家。不过,输家得到的同情其实对他们来说是无价之宝,因为他们的确真正愚弄了一下。」 「那些鬼族么……」 「还有,」 沐朗打断了尼娅的话。 「明天早上帮我买早点哦,就酱,晚安。」 尼娅欲言又止,因为沐朗那边此刻已经有鼾声传过来了。 她果然还是没有搞清楚沐朗,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另一个能力;没有搞清楚他是怎么解决那么多鬼族杀手;没有搞清楚他的计划。 当然,也没有搞清楚这家伙明天早上到底想吃什么。 —— —— 安白早上醒的很早,平时都是六七点起床,如果有做噩梦的话可能会再晚一点,但是这一次她五点整就睁开了眼睛。 她依稀记得昨天沐朗对她说的话,记得那些宛如神迹的奇观,还有围绕洋馆为她们驱散警察的狼群。 她并没有用什么能力赶走那些警察,赶走警察的是那些狼。他们低吟着从洋馆后面的森林里走来,因为森林很大,也没有人会怀疑这些狼是安白故意放出来的。 一切都很顺利,警察没有任何抵抗就撤走了。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警察来这里其实并没有接到上级的命令,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他们不可能来地如此随便。 安白肯定了,对,一定是他,自己的父亲,安白只管他叫安彦的那个人。 自己和血族的其他人平安无事了,可是沐朗呢,娜塔莉呢? 明天就是娜塔莉初审了,安白很担心,既然这些人能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娜塔莉抓走,那么也一定以莫须有的罪名让娜塔莉判刑。 安白很想去一趟法院,但是那里的安保人员全是超A级别的异,自己这么做只能算是自投罗网。 安白走下了楼,和以往忙碌的时候不同,这一次,所有的人都一字排开整齐地迎接安白下楼,现在是非常时刻,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充满焦虑和悲伤的表情。 而此刻,安白突然发现尼娅也不见了踪影,她本以为是尼娅还在偷懒,不过直到她问了一下尼娅的好朋友才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她的朋友说尼娅已经出去了,趁昨天警方在前面的时候从后门溜走了。不过当安白询问她是怎么知道的时候,她却不说了。 因为尼娅的告诉过她,她的这个年龄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哪怕是他们的主人。 安白不知道为什么,但出于尊重她也没有再去读心。 现在安白明白,他们所有人都要最好最坏的打算,明天对他们来说就是决战了,如果可以打赢,那么也就相当于赢了这场长达十几年的父女战争。 安白和血族的其他人虽面露哀色,但他们明白,现在靠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了,还有一个名为沐朗的男人。 很多人对他的印象只是乖巧懂事,老实巴交,但安白很了解沐朗,他太擅长伪装了。而尼娅的占卜是不会骗人的,这个沐朗就是那个被派来拯救她的人。 安白觉得自己不由分说就把沐朗带到了这么多麻烦事里是自己的错,她打算待事情解决后好好的补偿沐朗,无论输赢。 沐朗已凭借着他的个人能力和性格,给安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沐朗已衔环结草,她必桃李以报。 ———— 然而,现在的沐朗却已经来到了西区法院的门口。没错,就是现在,五点半,在吃完尼娅买的早点之后。 沐朗站在法院门前。 这座乳白色的宛如教堂般的建筑,庄重而典雅,然而明天,这里却要变成一场战争的战场,毫无硝烟的无情战场。 「额,这么早来这里果然会被怀疑么,那就转换一下思路好了。」 沐朗现在身穿白色的休闲装,头戴淡黄色的鸭舌帽,当然,还有他伪造的记者证,另外,还有一张沐朗自己的小照片。 沐朗走了进去,一边的保安见状连忙上前。 「先生,请问您是要申诉吗,这里只是执行机构,办理文件需要到市政府。」 「啊,不是,我是校报的记者,今天我们班要来采访佩德罗法官。」 说着,沐朗和善地一笑,递给了那个保安自己的记者证。 就在保安伸手拿的一瞬间,沐朗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保安抬起头,看向了沐朗,就这么一瞬间,他们的目光相交了,随后,那个保安的眼神就变得黯淡无光,本来伸出来的手也垂了下来。 「进去吧,佩德罗法官在拐角处的休息室里。」 保安像是变了一个人,说话也毫无感情。 「谢了兄弟。」 沐朗整了整保安的帽子,然后就大摇大摆地进去了。走得时候,他顺手拿走了那个警察的警员证,一抬手把那记者证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进去之后,沐朗发现这里的人不是一般的多,可能是因为明天要一审,所以一切与之有关的人都早早地赶来了。 那也挺好,倒也省的沐朗东奔西跑了。 沐朗见到了另一个巡逻的保安,他用提前准备好的自己的小照片,替代了先前警员证上的照片,把它交给了检查文件的保安,并谎称自己也是保安。 那个保安虽满脸诱惑,但毕竟警员证就在这里,他也没办法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