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
老人开始了静养，老人刚刚接受完检查，但王熄和大虎还没来得及和老人说。 大夫劝阻王熄二人别给老人化疗，就等同于让老人放弃治疗。 大夫说出这种话是很不合理的。 但王熄明白，大夫说的是对的。 王熄选择让老人静养一段时间，这其实是欺骗老人的一种手段，王熄不清楚老奶奶知不知道自己颅内恶性肿瘤的事情，但老人是知道自己昏迷的，肯定会问大虎和王熄，如果告诉老人什么事都没有，那根本骗不了老人。 所以王熄选择让老人住院，每天打一打葡萄糖，并且将葡萄糖袋子上面的说明撕掉。 床铺六十元一天，对于王熄来说还是很伤的，王熄在舒心小吃打工是不赚钱的，是白家直接买下店铺，然后硬把王熄塞进去。 王熄本来也是借助白家的资源打探李灵初的消息，也不好开口要钱。 王熄和大虎坐在老人的床边，上面悬挂的电视上还播报着新闻，王熄扫了一眼，是冷无声在主持。 老人此刻已经醒了过来，旁边放着二人给老人拎来的水果。 老人没有吃，慈祥的看着床边的二人，脸上带着nongnong的笑容。 “小伙子，谢谢你。”老人握着王熄的手。 “奶奶，你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王熄用着少先队员做好事不留名的语气说着。 老奶奶转头看到了后面安安静静坐着的大虎。慈祥的开口问道， “大虎，是你把我带到这来的么？” 老人虽然说的是问句，但语气却是十分肯定的。 因为除了大虎，根本也没有其他人会关注这个迟暮之年的老人。 王熄看到老人开始问大虎一些问题，心里咯噔了一下。 因为老人如果继续问下去，大虎极有可能说漏嘴，如果大虎说漏嘴了那王熄之前所想就前功尽弃了。 大虎点了点头。 王熄在下面轻轻的怼了一下大虎。 这是王熄之前和大虎说的，如果他怼了大虎，大虎就找一个理由离开。 王熄摩羯座的稳健展现的淋漓尽致，事先把所有情况都考虑好。 大虎感觉到了王熄的讯号，挠了挠头。 对着老人鞠了一个躬，转身直接走了出去，壮硕的身躯像山一样，踩在地面上砰砰响。 王熄也在心里汗颜，他交代大虎不要露出破绽。 但大虎这什么理由也没说，老人问了他一个问题，他就直接跑了。 但也比直接说漏嘴好。 王熄在心里安慰自己。 老人看到大虎离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下一秒变为释然的表情。 王熄也不敢保证自己不说漏嘴，但起码自己在学校上学拥有多年的欺骗老师的经验，在骗人这个方面也算是“老油条”了。 老人此刻紧紧的握着王熄的手。 语气很平淡，脸上也重新充满了慈祥的笑容。 “我知道自己的病，也知道你们的良苦用心，我已经很欣慰了。” “奶奶，你别想太多，没什么事情的。”王熄还想掩饰。 老人摆了摆手。 “不用骗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我欣慰的是还有人关心我这一身老骨头啊。”老人笑容满面。 王熄沉默了，因为颅内恶性肿瘤加上肺癌晚期，这个时候老人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反倒是一件不好的事。 “我还有多长时间。”老人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个与她无关的人一样。 王熄本来还想欺骗一下老人，但看到老人的眼神，王熄叹了一口气。 “因为恶性肿瘤的原因，最多只有六个月至十一个月的时间，但医院检查出恶性肿瘤已经很长时间了。”王熄这句话其实很吓人。 因为这句话的意思可以理解为，谁都不清楚，有可能还有好几个月的时光，但也有可能就只有今天了。 老人听到后，点了点头。 “小伙子，辛苦你了。”老人颤颤巍巍的拿出了一张卡。 “住院和治疗的费用都是你掏的吧，这里面是我的钱，给你。”老人将卡往王熄的手里塞。 王熄认为老人是在交代遗产，这个想法在王熄脑海里出现，把王熄自己都吓了一跳。 “奶奶，我没花多少钱，你应该把这个卡给你的孩子的。”王熄推脱，原本王熄也是不可能接受老人的钱的。 “我的孩子。”老人转过头来看着天花板，像是回忆一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都是晚上出去给大虎付钱么？” 王熄愣了一下。 “因为你是老人，可怜大虎吧。”王熄将自己的心里的想法直接说出来。 “可怜只是一部分，其实我是把大虎当成我的孩子的。”老人提起大虎时脸上带着笑容。 “那你的孩子呢？” “我的孩子？他命很苦的，在他还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抛弃了我们母子二人离开了。”老人提起往事满眼都是回忆。 王熄没有出声，在静静地听着老人的故事。 “只剩下我带着孩子，也有很多人提议让我改嫁，但我都有一个孩子了，怎么可能改嫁。” 王熄听出老人还是很古板，很封建的，生了孩子就不会再改嫁。 择一城终老，即使这个城是错的。 “后来我就靠着我的针线活赚钱，拉扯大了孩子，送他去了大城市，听他说好像是什么中心，叫S什么市。”显然老人也有些记不清楚孩子去哪里了。 “后来呢？”虽然老人不知道是什么城市，但王熄已经从老人的描述里猜出了是哪个城市。 毕竟逆境出人才。 王熄也相信老人的孩子肯定会在S市闯出一片天。 “后来就没什么消息了，我老了，也不会用你们年轻人用的手机什么的，我只知道只要自己节省一点，这个卡里的钱是花不完的。”老人说这句话时带着一些暗淡，显然她也很期待自己的孩子会回来看自己一眼。 “后来的日子里，大虎每天都会帮我抱柴火，烧火，什么活都干，我已经在心里把大虎当成我自己的孩子了，所以我每次都是偷偷的帮他付钱，因为如果被他发现，又会帮我干一些苦活累活，弄得一身灰了。”老人笑呵呵的说着。 王熄很震惊，老人没有选择改嫁，孩子也离去未归，而她却一天一天的苍老，在这种情况下老人还是热爱着生活，这点让王熄感觉到老人是多么的强大。 “这个钱之所以给你，是因为如果给了大虎他也不会使用，还有可能被其他人骗走，密码我写在卡上了，你就收下吧。”老人的态度很坚决。 王熄最终还是收下了老人的卡，后来的日子里也和大虎一起照顾着老人。 终于，在一个晨曦微起的早晨，老人的心脏永远的停止了跳动。 王熄花钱找人将老人埋葬后，留下的只有王熄和大虎两个人。 大虎在老人的坟前哭的像一个孩子。 王熄也叹了一口气， 老人的一生也算是一段传奇，但最后，死亡时却只有两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来埋葬她。 她的孩子还在S市，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老人已经仙逝这个消息。 王熄轻轻的拍了拍大虎。 “该走了，别让奶奶看到你的窝囊样，不然该因为担心你，误了轮回。”王熄轻轻的说。 大虎哭哭啼啼的站了起来，跟在王熄身后，使劲的止着眼泪，但还是一喘一喘的。 “大虎，这个给你，这是老人的遗产。”王熄将老人给自己的银行卡拿出来，王熄觉得还是大虎更有资格来继承老人的遗产。 大虎看了一眼，知道是银行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拒绝接受。 大虎并不是真的傻，还能看清一些事情。 王熄看到大虎摇头，苦笑了一下。 回身走到老人的坟前，将银行卡重重的插在墓碑后面。 鞠了一个躬。 轻轻的说。 “对不起，老奶奶，我觉得我没有资格接受你的恩惠。” 王熄又磕了三个头，才离开。 恐怕日后的日子里老奶奶的儿子还会定时定点的往卡里打钱，但他直到最后也没能明白，再多的钱也不如他亲自回来。 有些重要的东西，没有的人比拥有的人更清楚。 后来的王熄也回到了舒心小吃继续工作，但他后来再也没有看到过大虎，无论是在舒心小吃，还是在个个巷子里。 大虎就像是蒸发一样，从这个城市消失，彻底不见。 这样舒心小吃的老顾客全都不再来了，王熄再也看不到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进来，找一个位置坐下，都不用说话王熄就知道要点什么。 直到此刻王熄才终于明白。 所谓人间烟火，不过店外是人间，店内是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