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第268章真假法事 “你要干嘛？”顾青云一脸疑惑地问张曦。 在马车出城，在马车停下来，在看到牌坊上三清观三个大字时，他心头的那股隐隐不安窜到了极点，瞧着张曦下了车，他两手紧紧抓住车帘，没有丝毫下车的意思。 “带你去见元守子道长。” “做什么？” 张曦见顾青云很防备，想了想，还是希望他配合，于是坦承道：“元守子道长做法事很灵验，我要请他做场法事。” “做法事为什么要带上我？” “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不去。” “你……”张曦没料到顾青云会这么抵触，瞧着那张熟悉的面庞上，浮现一抹赖皮，看着很不合适，阿顾怎么会有这样的神情，又怎么能有这样的神情？ 相互瞪着对方，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让步的意思。 只一会儿，张曦转头对陈顺道：“阿顺，你先去叩山门。”又吩咐岑傅姆和胡月退开马车三丈远，然后踩着下车凳上了马车。 “无论你说什么都没用，我是不会去的。”顾青云瞧着张曦气冲冲地走上来，退却两步，却是色厉内荏。 张曦没有停顿，进了车厢，伸手抓住顾青云拽着的车帘，“你放手，把帘子放下来。”她和顾青云身上的奇特经历，注定有些话不能在人前说，所以她才屏蔽了仆从。 眼下马车周围，都没有站人。 张曦没有关车门，掀开帘子，两边的窗帘也半卷了起来，这样坐在车厢里，马车四周的情况能看得一清二楚，“你之前说过，你来自两千年后，你很想回去，现在有个能让你回去的机会。” “你说什么？”顾青云一把抓住张曦的手，很是震惊，“什么机会？” “元守子道长，前几日我找过元守子道长，他说他能驱鬼赶魂。”张曦说道，因为她自己的离奇经历，所以，那日听了元守子道长说的开阴阳眼、驱鬼赶魂、喊魂叫魂等道法，她深信不疑。 那一刻，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窗。 带她进入一个新领域。 能开阴阳眼，就能看见鬼魂，能驱鬼赶魂，就能把阿顾身体里的这个孤魂野鬼赶出去，能喊魂叫魂，就能把她的阿顾找回来。 对于张曦，世上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张曦满怀希望，激动万分，元守子道长说做场法事要二十万钱，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昨天凑齐了钱，今天就约了顾青云一起过来。 顾青云听了，更多是质疑，“你说的这个道长，可靠吗？” 他自从来了大魏朝，一直对和尚道士避而远之，却又因和竺法师接触过，竺法师作为有名望的高僧，并没有看出他有什么不妥，反而是那个净空小和尚。 他在他面前，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偏偏除了最开始，净空盯着他的目光带着打量让他不舒服外，后来，几次相处下来，他能感觉到，净空对他没有丝毫恶意，反而，对他很和善，教他练字，比阿耶还要耐心几分。 “我打听过，元守子道长在洛京的口碑非常好，大家都说，他的法事很灵验。”张曦说完，大约觉得说服力不够，又补充道：“我大兄和杨家大娘子的八字合婚，就是他批的庚帖，说是良缘天定，连我阿耶都相信。” “等会儿让他做法，把你送回你那个时代。” 顾云青瞧着张曦一脸信誓旦旦，犹觉得不太真实，他是想回去，单单这里夏天的炎热，他就十分受不了，但此刻，却一点心理准确都没有，目光盯着张曦，张曦的脸上，明显带着兴奋，乃至说亢奋都可以。 “我走了，顾云卿就能回来了？” “当然，道长说了，他能喊魂叫魂，所以你走了，他一定能把阿顾找回来。” “有这么灵验？”顾青云总觉得那个道长是骗人的。 张曦不喜欢这种质疑，皱了皱眉头，“大家都说很灵验。”她还跑去找人求证过的，她抬头见顾青云不为所动，不由心生怀疑，“你不会是想赖在这里，不想回去了？但这身体不是你的，是阿顾的。” 说到最后，张曦语气里，已添了咬牙切齿的成分。 要不是他这个外来者，占据了阿顾的身体，她的阿顾，就不会莫名不见了。 只有他走了，她的阿顾才能回来。 这个念头，在和元守子道长谈过之后，越发地强烈。 “你要么跟我下车，一起过去，要么让陈顺捆着你一起去，你可以选一样。” 顾青云看清张曦眼里脸上，似染上了一丝疯狂，心头顿时大惊，这姑娘疯了，不，不应该是姑娘，这具小身体里，和他一样，也住着一个人成年人的灵魂。 张曦前世死于二十三岁，更该说是疯女人。 “你什么都和元守子道长说了，你不怕，他把我们俩一起收了。”他赌这个女人惜命，还没有找到顾云卿前会很惜命。 毕竟前世死于非命。 谁料，他话音一落，却见张曦呵呵笑了起来，娇小的红唇，吐出两个字眼，“不怕。”微微扬了扬头，清晰地看见对面的人，脸上尽是诧异，还有不信。 “元守子道长爱财，只要给足钱财，他什么都会做，但我要是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事，别说他拿不到钱，整个三清观，也会被夷为平地，所以他不敢。” 这话既嚣张又霸道。 于是张曦来说，她有这样的底气。 在那一辈子，这样的事，真实发生过，有一年夏日，阿耶带他出京到城外的庄子上避暑，当时的和县县令江遇上门拜访，因听说她在别院，江遇随行带上和她年岁相当的三女儿，说是给她作伴。 她已不记得，那个江三娘长什么样子了。 只隐隐约约记得，江遇献上了一整套很漂亮的布偶，她很喜欢，江三娘向她讨要，她没给，后面江三娘直接把她从秋千上推了下来。 事发突然，跟着的仆妇婢女都救之不及。 她额头上摔了大口子，流了很多血，手脚多处擦伤。 阿耶发了很大的火，她身边的仆妇婢女消失了一大半，连那套漂亮布偶，也让阿耶付之一炬。 过了很长时间，她才从杨昭训口中得知，江家人因罪男丁全部处斩，女眷收入掖庭为婢，她特意去了掖庭，却只见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 自那以后，凡来家里的女娘子，她都避而远之，不和她们一起玩。 顾青云虽不知道这件事，但对张曦说的话，却十二分的相信，也正因为如此，他越发恨得牙根痒痒，恨得他想揍人，明明很漂亮的一张脸，说出来的话，却是这般不中听。 不中听，又是事实。 他得罪不起，顾青云赶在张曦耐心耗尽前，乖觉地下了马车。 他不惹疯女人。 ——*——*—— 三清观的道场很大，占地至少有一百亩。 高耸入云的牌坊，连绵不绝的华宇楼台，连着张方桥到千金堰一大片区域，不同于其他道观建在山上，此处为平地，北倚邙山，在平地上垒起了九层高台，在高台之上，建立了一座道观。 远远瞧着如空中楼阁，气势非常壮观。 国朝佛法大盛，道观稀少，但只这一座，却胜过洛京许多寺院，一路走过，熙熙攘攘，香火鼎盛，信徒道士众多，场面蔚为壮观。 张曦和顾青云俩人，爬上九层高台时，已是气喘吁吁，陈顺扶着顾青云，张曦直接让胡月抱在怀里，这一回，她没推开。 他们不远处，站着元守子道长身边的道僮，是元守子道长派过来接他们的，“从山门入口到观主的院落，大约有三里路，观里没有马车，可以提供肩舆。” 道僮提醒了一句。 陈顺听了，摆了摆手，“不必了，我们自己带有肩舆。”说着，对旁边的一位护卫低声交待几句。 那名护卫离开没一会儿，就带人抬着两顶肩舆上来。 跟着道僮进了山门，张曦和顾青云分别坐上肩舆，由着道僮领着往里走，越发里走，香客越少，道士越多，张曦很是庆幸，今日没有碰到熟人。 要是遇到世交女眷，看着她身边没有长辈跟着，估计不放心就得跟着她了。 元守子道长的院落，张曦不是第一次来。 五层高楼，气势壮观，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檐角金铃迎风摆动，发出一串串清脆悦耳的铃声，远在西阳门都能听到。 元守子道长是一个非常讲究门面的人，所以，不仅道观建得盛大宏伟，华丽壮观，连他自己，都收拾得十分利索，长得相貌清奇，一身白色道袍，手执拂尘，端得是仙风道骨，一派仙人之姿。 只是他一笑，就破坏了这份装相。 此刻，面对张曦时，他亲自打开院门，原本一双微长的眼睛，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线，见牙不见眼，“十六娘来了，快请进。” “这位就是娘子口中所说的顾家二郎君，快请进。” 张曦喊了声道长，她和顾青云在抵达院子前，已先一步下了肩舆，一见元守子的面，朝元守子行了一道礼。 如果说一开始，初初见到元守子道长时，顾青云一颗心紧张得提了起来，那么，在见到元守子笑起来的模样，他所有的担心，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明显是一个骗子。 他不信，这样一个极世侩的人，会有什么高深的法术。 这么一想，顾青云坦然地走进了院子。 张曦瞧着越过她，走在她前面的顾青云，很是诧异，她还以为这家伙要躲一躲，赖一赖，现在看来，他是愿意配合了。 这样也好。 张曦放下心，扭着对岑傅姆和陈顺道：“你们在门口守着，有什么事，我再叫你们。”她没有带仆从进去，那个道僮也候在门口，没有踏进院落。 吱呀一声响，顾青云回头，但见元守子把院落门关上，且拉了栓锁。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元守子凑到张曦面前，“小娘子是去屋子里歇息，还是在这儿看着？” “我就在这儿看着。” “小娘子跟我来。”元守子说着，抛下顾青云，引着张曦到右面一方五尺高的高台上，高台里建有一座凉亭，“小娘子请在这儿坐着，这儿位置高，看得清楚。” 张曦瞧了眼石案上摆放的果盘点心盘，还有蜜水与奶酪，一看就是早有准备，早就猜到她不会去屋子里，“你不必如此。”她又不会吃这些东西。 上次来观里，她连杯水都没有喝。 “小娘子付了钱，贫道应该的。”元守子笑回道。 张曦听了，冲着元守子一笑，“道长还是快些做法，我不能在这儿待太长时间。” “不会太长时间。”元守子抬头望天，天空泛阴。 他近日夜观天象，日子没有选错。 元守子一摔拂尘，下了台阶朝顾青云走去。 顾青云望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元守子，强克制住转身离去的冲动，他发誓，今日从这里平安走出去后，以后出门，他一定要带着仆从，再也不独自出门，改掉不让人跟随的毛病。 刚才的功夫，他仔细打量了院子里的布局，松柏郁郁葱葱，遮天蔽日，高楼前唯一的一块空地，粗看是一块瓷白的大理石，近前仔细一瞧，才看清楚上面竟有一幅阴阳八卦图。 八个位置上的香炉，香烟袅袅燃起，萦绕整个上空。 “你跟我来。” 听了这话，顾青云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比量着对方和自己的实力，不得不硬着头皮，跟在元守子的身后，踏上大理石，元守子把顾青云引到坎位之上，“在这好好坐着不要动。” “好。”顾青云想看看，这道长到底要做什么。 但见元守子拿着拂尘，先走到乾位前方的高几上，净手上了三柱香，对着敞开的大殿磕了三个响头，大殿里供奉着三清祖师，然后嘴里念念有辞，敬祝神灵洒了三杯清酒。 紧接着一声大喊来了。 天色竟又阴沉了几分，随着元守子挥舞拂尘，口中念念有辞，又快又急，根本听不清楚是说了什么，然而，天色越来越暗，仿若夜幕降临。 起风了，很快就越来越大。 顾青云吓了一跳。 张曦见了，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咚咚咚，院子里大门的门板在此刻急促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