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男儿有泪不轻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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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江号称电影小仓库，在他十八年的生命长河中看过了近七百部电影，六百多集电视剧。对很多影片的剧情，台词，片段储备非常惊人，他也经常拿这一点作为不完成作业的托词，说自己只喜欢看电影，但就是演不好。 顾寒头一个点名，吴江想都没想张口就来： “报告老师，我记忆最深刻的是《亲爱的》里面黄老师那段对孩子的爱，苦苦追寻三年，到头来儿子已经不认识他了。我看一次哭一次。哭一次再看一次，反复经常好几遍。” “好剧确实可以多看几遍，但你这是有病。” 学生们被逗得笑声一片，吴江不好意思的捂了捂脸。 顾寒对这部戏印象很深，不住点头：“影帝的功底不是吹出来的，黄老师我也很喜欢。你坐下，白小芒，你说说。” 白小芒似乎摸清了顾寒讲课的路子，先是问一圈，然后他再说出一个特惊艳的片段，让你震撼之余又无比佩服。 所以这次一听到哭戏，她脑袋里早早就开始转动，顾寒一点她，她站起就说。 “我最喜欢的还是《喜剧之王》，柳飘飘在出租车上那段哭戏，哭得歇斯底里。上次我跟希希谈论这段电影时，我们俩说着说着还哭了呢。” 白小芒嘟着小嘴泪花就在眼眶里打转，此时只要有人说一句这戏里的台词，肯定泪崩。 “星爷的电影迄今无人能敌，他很特别，也很细腻。” 顾寒站了起来，在讲台上来回踱步继续说着：“感人至深的优秀作品很多，也许你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段这样的画面或表演。” “不过……” 听到不过，学生们很自然的会心一笑，这是预示着，顾老师开始说他的理论和演戏技巧了。 这也是每堂表演课最重要的时刻。知道顾寒这个习惯的学生，立马全神贯注，有的拿出小本本，有的偷着打开手机点开录像模式，等待接下来最精彩的语录或者表演。 顾寒双手支撑着桌子，淡淡说道： “黄老师饰演的田文军，以父之名追寻孩子，哭？应该哭，应该难受。“ ”柳飘飘被尹天仇那句我养你感动了，作为出来卖笑的女人，有一个男人这样对她说，哭？应该哭，必须哭，感动嘛。” “但是，接下来我说的，似乎在他的人物性格中，包括影片的题材中，是不应该哭的。所以，今天我给大家讲的哭戏片段，也是大家非常熟悉的电视剧《士兵突击》” 曾经有一段时间都市爱情电视剧风靡好了多年，好像没有男女搞对象，电视剧就没有人看。 但就在那一年，有一部电视剧格调非常迥异。在无任何宣传、没有任何明星、没有一个女主的情况下，打败了数十部电视剧，能成为当年的收视冠军，并且获得了观众最喜爱的军旅成长题材电视剧。 它就是《士兵突击》。 当顾寒说出这部神剧的名字时，哪怕这些年纪很小的学生，都有很深的印象。剧中那个傻乎乎的许三多，印象最为深刻。 不过，这部剧是特别男人的部队戏，哪里有什么哭戏？ “老师，这么爷们的戏更多体现的是坚忍不拔，永不言败的奋斗理念。哭戏？好像没有吧？再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用在这些军人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吴江以电影小仓库的资格保证，他的话绝对不会错。 “有没有哭戏，过会你们就知道了。” 顾寒不着急解释，而是掏出那部旧手机。也许是手机按键有点卡顿，他反复点着什么，直到过了五分钟才停下。 他将椅背对着学生，不急不躁的坐下，身体有些倾斜还翘着二郎腿，双手缓慢的搭在腿上。 “这是干嘛呀？看手机背台词吗？” 有的同学不明白，小声问着。 “老师不说谁知道呢，不过看这样子好像个讲述者。” “那为啥要背对着咱们？” “我说了我不知道，别出声，被老师听到挨骂我可不管。” 顾寒的举动让学生们摸不着头脑，但学生们很听话没人敢问。 过了几秒后，顾寒好似长出一口气，轻点了下手机放在讲台上，嘴里慢慢发出声音。 “史今要退役了。” 一股低沉磁性的声音从顾寒嘴里发出。 学生们有些惊呼顾老师的声音质感这么强，好像那种历史记录片的旁白，声音厚重低沉，只是短短几个字就有种沧桑感，时代感。 如果仔细去听就会发现，顾寒是用纯嗓音说出的话，没有任何话筒和音箱的效果。rou嗓说出了音箱级别的声音，简直不敢相信。 几个字轻轻吐出，一段音乐随即从手机里也慢慢传出。 “这是什么声音？“ ”好有气势，这节奏好强，这是什么背景音乐？” “好像是国外的那首《征服天堂》。” “这首曲子可是史诗般的乐曲。” “士兵突击？史今？我想到是哪个片段了……” “老师已经说了，再想不到不就傻了嘛，听……” 顾寒依然是背对着学生，他的喉咙好像一台音箱，再次发出那迷人之音。 “他是许三多的班长，更是钢七连最优秀的兵。“ “他是拖油瓶许三多的老师，更是从不放弃别人，甘愿牺牲自己的兄长。” “有人说，他的退役是许三多造成的……“ “这种声音很多，但只有史今知道。 一个十年老兵的心理到底经历了什么。“ “退役的前一天，高诚问：有什么要求？“ “史今说：我想再看看奋斗了十年的这片土地，和从来没有见过的古城天门。“ 顾寒的声音，激昂的音乐，这两种声音混在一个轨道里，没有画面，但却能体会到那部电视剧里每个鲜活的形象。 “原片段里好像没有这么演过吧？“白小芒攥着小拳头激动的跟着使劲，好像她就在部队参军。 “确实没有……这就是顾老师的厉害之处。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处理吗？“吴江卖起了关子。 “为了烘托气氛？“白小芒说。 “小声点，你只说对了一半，剩下的继续听老师讲。“ “切！听老师讲用得着你说呀。“ 顾寒的老牌手机似乎在功放效果上很不错，虽然很旧，但音量确实够大。两股声音融合，对立，抽离，又能听出层次感。 随着音乐越来越激昂，顾寒转过了身。 他开始面对学生，但在那一刻，他的相貌气质全都变了。 知道史今的长相吗？ 并不帅气的一张脸，眼睛也不大。 但永远在最后艰难的时候，他都在用自己的精神鼓舞着对方。 那是一种军人坚毅的表情。 顾寒好似就坐在汽车里向外瞭望，一路上从山到水，再到盼望已久的古城天门。 他好像看到了天门，宏伟的建筑在夜灯中更显气势恢弘。虽然以前看过电视，看过照片，但还是被震撼到了。 顾寒就像一个刚刚进城没有见过世面的小伙子，东看看，西看看，哪里都好，哪里都新奇。 他笑了。 他笑得很灿烂。 可是他的脸在抽搐，能感觉他全力在控制情绪，不时用手揉搓脸上的肌rou，以保持自然的状态。 十年了。 所有汗水和理想全撒在了这片土地上。 他难过的不是退役。 而是不舍。 当音乐演奏到最凝重悲壮的时候。 他终于绷不住了。 他并不是在哭，他只是不想放弃。 顾寒的脸几乎变型，连平时并不怎么突出地牙齿都在这一刻彰显功力，因为他哭得是那么的痛，那么歇斯底里。 这里面包含的情感太多，不只是有七连，也不只是因为许三多。 作为一个老兵，他会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爷们，在离开部队的时候，是对部队的怀念。 在宣读退役命令时，他心在流泪。 当站到军旗面前敬礼的时候，神圣感和使命感依然会让他触动。 他永远都记得钢七连那无坚不摧的精神，它能迅速扎根植入每一个人的灵魂和骨髓。使你踏进这个门槛，就必须学会成为，并很快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永远记住那句话： 不抛弃，不放弃。 顾寒完全进入到了那个人物，在他的眼里看到的是天门，但在他心里那群被他经常教诲批评处罚的队员，才是他最不想离开的。 整整两分钟，没有一句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