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猫眼觉醒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余小光整日宅在他的屋子里，与这只他捡来的黑猫相依为命。 本来失去工作，余小光根本用不着早起的，可这只黑猫总是从大清早就爬在他的枕边用爪子挠他了，于是他只得睡眼惺忪地早早爬起床，给它加猫粮，铲猫屎。 其余的时间，他基本上就是呆在屋子里看小说和发呆，当他看到小说中的侦探角色各种炫酷和装逼之后，顿觉索然无味，他从小到大读了那么多侦探小说，也没有见自己变得更睿智，反而混到如今这种惨景。 他看着墙上挂着的福尔摩斯的海报出神，然后默默将它收起来，折叠好放入抽屉中。 还是现实些吧。 他有时候坐在窗台前，茫然地看着窗外，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这个时候，黑猫也陪着他蹲在窗台看着窗外，如同有默契一般。 一日三餐都是凑合，除了泡面就是外卖快餐，余小光身体日益消瘦，眼神愈发无光，整个人像是被抽去魂魄一般，头发胡须也开始颓废地野蛮生长。 令他感觉出出奇的是，前几天出现的那种眼睛的不适却再也没有发生过了，他的眼睛似乎恢复了正常，但那时候突然出现的记忆碎片的画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与余小光的颓废不同的是，这只黑猫的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不但伤口已经全部愈合，身手也越来越矫健，它有时如同有多动症一般，在房间内上窜下跳，有时又好像有抑郁症一样，静静地靠在余小光身旁发呆。 对余小光来说，如今是他人生的低谷，可对这只黑猫来讲，这每一天似乎都充满了意义吧，余小光心想，要是我也能当一只猫就好了。 可他终究不是猫，作为人，还有很多现实的麻烦等着他处理。 首先是房东隔三差五地上来敲他的门，催他交房租，他已经拖欠了整整一个季度的房租了，可如今他哪里有多余的钱交房租？ 而这只是他目前所有麻烦之中最微不足道的，除了房东之外，剩下的则都是更棘手的问题了。 “你他妈的再不给老子赔钱，老子他妈的带人砍了你全家！” 这是那次车祸后的倒霉的光头男打来的电话，他催促余小光赔偿他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共计十万元，如果一周内不还钱，就要砍他全家。虽然余小光没有家，也料想光头男不会真的砍死他，但是被这样威胁心中还是充满压力，现在只要他的手机震动，他心里就一颤。 4S店和他也没有彻底断绝联系，即使他已经辞职，但毕竟撞坏了店里的车，钱生豪没有亲自打电话，他底下的主管却隔三差五来电暗示那8万元的赔偿金。 而唯一让他成为债主的——这只黑猫的主人，却一次电话都没有打过。明明那个宠物医院的老大夫说上传了寻猫启示并声称猫主人找它的可能性很大的，怎么到现在都没个消息，黑猫的主人到哪去了？ 给医院打电话，也是没人接。 买来的猫粮已经不多，他决定再去那家宠物医院买些猫粮，顺便问问他猫主人的情况。 可当他再次站到宠物医院门口时，发现宠物医院的门已经关上了，玻璃橱窗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封条。 这家医院倒闭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另找了一家宠物医院，而这家的猫粮更昂贵，可他还是买下了，提着两袋猫粮回了家。 看着黑猫吃着他带来的猫粮，余小光心中有一些感动，又有些难过，他抱起猫，将脸贴在它身体上，感受它的温度。 他在买猫粮的时候，已经暗暗地作了一个决定。 ———————— 一个阴云密布的闷热的夜晚，余小光将黑猫喂饱之后，穿好衣服，抱起猫出了门。 他抱着猫在街道行走，穿过无数街道，黑猫似乎特别紧张，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还不时疑惑地左顾右盼。 他摸着猫，轻声说：“别害怕，没事的。” 终于来到环城公园，此时公园内没有一个人，只有昆虫的叫声在此起彼伏。 在一处宽阔的草坪上，余小光蹲下身来，将黑猫放在草坪上。 黑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对，蹲在地上歪着脑袋，双眼直直地注视着余小光。 “嘿，猫兄！”余小光微笑道，“对不起，我想我们不得不分开了。你也应该看到的，我如今连我自己都养不活，我不想让你跟着我受罪。你在我家里也听到了，我现在被人追债，明天就到了还钱的时候了，而我根本就拿不出来。谁知道那帮社会哥会对我做什么，如果留着你，你难免也会受到牵连，他们不会真的杀人，但是对猫下手也还是有可能的。” 黑猫跑过来依偎在余小光身旁，余小光蹲下来摸摸它的头：“本来想等你主人把你带回去的，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可能了，你这可怜的家伙。” 余小光顿了一下，语气充满悲伤地说：“我带你来的这个公园，这里有许多流浪猫。我想，这可能是更适合你的地方，你要和它们成为朋友，听到了吗？你以前是只家猫，什么东西都得主人帮你弄好，以后你就是只流浪猫了，要自食其力，不能再任性了，你要尽早学会独自生存的技能，这样才不会被其他猫欺负。” 余小光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但黑猫还一直跟着他，余小光回头瞪了它一眼，黑猫才停下脚步。 “你真的不能跟着我了。”余小光难过地说，“快去迎接你新的命运，忘掉我吧！我是个倒霉鬼，你跟着我也会跟着倒霉的...听话，走吧。” 黑猫蹲在地上不跟了，舔着爪子，无辜地看着余小光。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走吧...” 余小光不忍在看黑猫的眼睛，他心一横转身跑开。 身后传来黑猫不断地哀鸣。 —————— 雨越下越大，已经从小雨迅速转成了大雨。 余小光淋着雨奋力奔跑在夜晚无人的街道上。 他几乎是跑着回到家的，一到家，他摘掉眼镜，蒙上被子趴在床上喘息，百感交集。 如今，空荡荡的房间，他只有孤身一人了。 他感到非常的冷，伴随着激烈的、难以忍受的头疼，简直就像无数铁钩在向四面八方撕扯着他的大脑一般！ 与此同时，他感到身体越发guntang，他看着自己的胳膊，颜色甚至已经开始红到发紫。 突然间，他的双眼感到一阵灼热般的刺痛，就好像两只眼球被点燃了一般，火辣辣地燃烧着。 难以忍受！如千万根针刺入了他的瞳孔！ 什么情况？ 还是之前的那种感觉，但现在的痛楚的程度却是之前的数百倍！ 他精神也开始恍惚，一瞬间，许多他曾经经历过的画面如幻灯片一样在他眼前快速闪过。脑中的画面在不断地回溯，他看到上大学时间的他，中学时期，小学时期，看到了刚出生时的他自己。他甚至看到了早已离世的父母，他们在用一种诡异的表情看着他。 无数视觉碎片如星辰般凝聚在他的脑海... 他疼得从床上滚到了地上，仰头朝天发出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他双手分别按住两只眼睛，躺在地上不住地挣扎着，表情扭曲，喊得撕心裂肺！ 窗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暴雨席卷整个城市。 .... 也不知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 余小光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几乎看不出来是生是死，整个屋内只有钟咔嗒咔嗒在走。 一片混沌黑暗中，一个细微的声音逐渐传入他的脑海。 好像是猫叫。 那声音极其细微，仿佛远在黑暗的尽头，世界的彼端，又好像就在他的意识最深处。 瞄——瞄——瞄—— 声音逐渐变得清晰明朗起来，他的意识也渐渐恢复。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天花板，那落满灰尘的灯，以及墙壁上的丝丝裂缝。 瞄——瞄——瞄—— 窗外，皎洁的月光撒进凌乱的屋内，他看到光线中的灰尘，在明与暗的交界处游动。 瞄——瞄——瞄—— 猫叫声依然能传进耳中，可是屋内并没有任何的猫，他掏了掏耳朵，难道是幻听？ 瞄——瞄——瞄—— 终于，他找到了声音的来源，是在他的门外，他也顾不上穿鞋了，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口，打开门—— 正是他的那只黑猫，此时正蹲在他家门口，它的身体已经被淋湿了，正朝着他喵喵地叫着。 余小光看着它，惊住了。 “是你？” 他蹲了下来，一把抱住了黑猫。 “你是怎么找到回家的路的？”余小光感动得几乎流出了泪来，“对不起，我再也不会抛弃你了。” 黑猫舔一下他的脸。 他站起身来，突然余小光脑中像被过电一般头皮一麻，脸上露出毛骨悚然的表情。 他用手摸摸自己的脸，自己没带眼镜？ 再看看黑猫，他连它的每一根黑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余小光赶紧回到屋内，在床上找到了自己的眼镜，他戴上之后，视野一片模糊。 摘下眼镜，视线又清晰无比。 余小光傻眼了，怔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惊慌失措地从柜子里找了一面镜子，来到窗前，对着灯光从镜子里观察自己的眼睛。 灯光下，他的两只眼的瞳孔夸张地缩在一起，缩成了一条垂直的细线。 这个样子...就如同——猫的眼睛！ 余小光手一抖，镜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望向窗外，万家灯火，华灯璀璨，整个西京市的夜空像被调了最高分辨率一般真实到极致！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的眼睛怎么了？ “看来，你的猫眼终于觉醒了。” 他身后，一个类似儿童般的细微声音传来... 他惊悚地转过身，只见黑猫眼神犀利，猫脸上似乎挂着邪气的笑容，朝他缓缓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