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神霄绛阙
“云儿,你的身法?” “嗯。”秦霁云不置可否。 “分个高低!” 两个幼小的身影当下施展开身法来,人影飞掠,灵巧如猫;竹影梭梭,清风拂面。遇阻处,脚下不停,腰肢扭转,转折处,巧借竹韧,反力夺速。 绕着竹林疾走一圈,二人不相上下,秦慕风好胜心起,脚下注力,风声灌耳,得闲回望,秦霁云赫然并驾齐驱,不落下成,不由得佩服起兄弟来,“就这?”秦霁云冷道,话音未落,突然加速,疾行前驱,刹那超越秦慕风,引路前行。 见幼弟在前奔走,不紧不慢,反观自己,喘气渐粗,望其项背自知徒劳,“回家!”狡黠一笑,反身便往秦宅奔去。“哼!”秦霁云闻言脚下一顿,面上微怒,转身便追。 此一时,恰是那水池横在二人之间,秦慕风做个鬼脸,忽觉身侧有异,“嗯?”凝视过去,却是一条碗口粗细的黑蛇盘踞竹丛之中,阴冷的双目凶恶尽显,蛇信吞吐如舞焰。 远处突响一声尖啸,蛇头昂起,口中“呲”的一道黑线,如箭疾驰,秦慕风脚下本能的游离,黑线险险擦过胸口,“噗”的一声射入池中,荡起涟漪。 “云儿,快跑!”秦慕风心感不妙,先顾幼弟,却见秦霁云行在池中,踏水而来! 心下虽知秦霁云身法早已甩开自己老远,但又何曾想到这个年仅七岁的兄弟身法已高绝如斯? 只是此刻,秦慕风也无暇惊叹,池中涟漪上下浮动,眼见即将荡到秦霁云脚下,心下大急,却见秦霁云脚下发力,飞身而起,凌空一个翻身,堪堪翻出三尺之外,稳稳落在秦慕风身边。 秦霁云面色已改,清冷的双目瞬间阴狠,直盯黑蛇凶目,数息之后,蛇首竟渐渐垂下。 “谁!”秦霁云一声冷喝,穿透竹海沙沙,透出老远。 “嘿!秦家果然卧虎藏龙,两个黄口小儿竟能有这般修为,不错,不错,不过可惜了!”阴冷戏谑的声线传来,旋即又一声尖啸响起。 黑蛇得令,三角蛇头再度昂起,对上秦霁云双目,“你试试?”秦霁云冷道,两相对峙之下,空气静止,不知眨眼间,还是片刻,若不是远处终于响起道道急促的尖啸不止,秦慕风以为自己神思游离,倘似遗梦一场。 “有毒。”秦霁云迈步,将秦慕风挤到身后,秦慕风正自诧异,忽而嗅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偏头一看,浮在水面的黑色液体已然消散,脑中确然是一股眩晕。 尖啸转急,黑蛇凶光再现,蛇信吞吐,“你试试?”秦霁云定身不动,又出威恫,见蛇颈向后一靠,秦慕风纵然晕眩,意识仍在,心知秦霁云往日之顽固,当下破口大骂:“云儿,别犯傻!” 说时迟,那时快,黑蛇“嗖”的一声,飞身袭来,划出一道黑线,如箭离弦,尖锐如匕的森白獠牙霎时近在眼前! —— 正厅内秦宗尧往茶碗中拨入几粒滚圆如珠的辉白茶,与瓷器相碰,发出轻悦的叮当声,倒入一注滚水,茶的芬芳弥散开来,令人为之神清气爽,有条不絮的将茶汤缓缓淋在蟾状紫砂茶宠上,滚热的茶汤使茶宠身体色泽瞬间灵动起来,氤氲的雾气,更添金蟾的灵气。 “谁!” 平静祥和的气氛瞬间被秦霁云的厉声打断,秦宗尧惬意的面容在一瞬间严肃得就像生铁铸成一般,原本宽松的衣衫也被他的肌rou所绷紧。 “……不错不错,不过可惜,哈哈哈哈……”远处断断续续的阴冷戏谑紧接着传入秦宗尧耳畔,秦宗尧闻言为之一颤,“碰!”眨眼间,秦宗尧飞身而出,地砖上留下一片网状裂纹。 院外,王伯犹自打扫,远处啸声入耳,浑浊迷茫的双眼瞬间明亮起来,见秦宗尧跃出,紧随在后,尚悬在半空的扫把“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嗤!”千钧一发间,秦慕风双臂一张,抱住秦霁云,借势转身,将其死死护住,黑蛇的利齿扎入秦慕风后背,一时间,背心仿若被火烧铁灼,空气中腥臭的味道更为浓重,秦慕风尚未呼喊出声,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模糊下来…… “风少爷!”王伯喊声刚落,秦宗尧如大鹏展翅般掠来,速度之快,带起一道狂风,卷起林中尘土落叶,嗅着空气中弥散的腥臭,心中的担忧终于阴沉下来,身旁的空气如受到秦宗尧心绪急转一般急速凝聚,逐渐凝结,片片黑雪散落于地。 王伯随之如落叶一般飘然而落,“风少爷!”王伯抱起倒在地上的秦慕风,大喊着,看着怀中秦慕风面现黑光,伸出枯瘦的手指连点秦慕风风池,天枢,天突等数xue。 秦宗尧从王伯手中接过秦慕风,手掌上将内力灌入秦慕风身体内,霎时,秦慕风身周泛起白霜。“卑鄙无耻的小人!有胆出来与秦某人过过手!偷袭无知小儿算什么英雄!”秦宗尧声如洪钟,直冲云霄。 然而,四下却如死般寂静,仿似从未有人出现于此。“这……云少爷呢?”王伯的担忧让秦宗尧眉头更皱,“事已至此,先救风儿,找几个能干的去寻云儿!” 屋内,秦慕风盘坐着,赤膊的身体不断的冒出冷汗,然后又化为蒸汽在房中蔓延,背心肿起紫黑色的一块,一颗如拳头大小的黑色rou瘤,不断的渗出的黑血滴在床上,而后迅速凝结成黑冰。 一只大手贴着秦慕风胸口,源源不断的将真气输入这小小的身躯之内。那只手,看似沉稳健壮,但细细一看,竟然在微微颤抖。 秦宗尧额头的热汗不断流下,将他整张充满威仪的脸不断的打湿。他,已经为秦慕风灌输了整整一天的内力,只是秦慕风自被抱进房后背上肿胀的rou瘤并没减小多少,相反,秦宗尧一手为秦慕风输送真气,一手将黑血凝结成黑冰,双手运功一冷一热足足两个时辰,此刻已然内力不济,苦苦支撑着。 床边,王伯面上的担忧之色越来越浓,然后一声叹息,从袖中取出三枚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向秦宗尧。“扑”三枚银针竟然在同一时间插入秦宗尧百汇,大椎,七海三xue。 百汇,在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联线的交点,大椎,位于颈椎棘突下凹陷处,七海,在腰椎棘突。 三针同点三xue,手法之快,认xue之准实让人惊叹。“哼!”秦宗尧闷哼一声,但觉真气一滞,手已不由自主的撤离秦慕风胸口。 “运气调息。”王伯说道,反手连点秦慕风全身各处死xue。 “啊?这?”秦宗尧怔怔的望着王伯。 “置之死地而后生,快运气调息,不然老爷您也性命堪虞。”王伯肃然,秦宗尧没再多言,调息起来。 这个王伯自秦宗尧记事起便在秦家做工,年纪大他十几岁,幼时也时常跟着王伯四处玩耍,因此王伯虽是下人,但在秦宗尧心内早已将王伯当大哥看待。 况且王伯这些年为秦家生意忙前顾后,为生活起居无微不至,五十左右的年纪,腰杆竟然驼如月牙,是秦宗尧最为信任敬重的人——纵是如此,近三十年来,秦宗尧只知王伯身怀武艺,却对如此快速绝伦的手法和精确无误的认xue之能一无所知! “风少爷所中的毒,眼下只能点其全身二十三处死xue来控制毒素蔓延,三日内,风少爷都将呈现已死之相,但如果三日内找不到解救之法,即使我为他解xue复苏,恐怕……唉!”王伯眼中流下两行老泪,这三日已是解救秦慕风最后的机会。 经一番调息运气,秦宗尧体内恢复了不少,王伯搀扶着他走出房门,房间内只剩一片死寂。 “还没找到云儿么?”秦宗尧拖着疲惫的身躯关切道,未得肯定答复,只是一声长叹,“让他们都回来歇息吧,宅内加强戒备。”当下也不顾王伯阻拦,兀自出门。 这一天,秦慕风先是全身麻痒,仿佛万千虫蚁在其身上噬咬,而后浑身火热,头疼欲裂,又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突的整个身体就轻盈得如片鹅毛,缓缓飘起。 此一时,两耳灌风,林寒涧肃,下一瞬,深壑清泉,波峰浪谷,再一看,云起龙骧,气冲霄汉。烟岚云岫,尽收眼底,仙山琼阁,只在足下。 身在九霄,秦慕风正当感慨,身体忽而飞旋起来,一阵耳聋眼瞎,再醒时,却安安稳稳的立在平地,“这里是……”秦慕风猛的一怔。 苍穹上金色的祥云缓缓飘过,耳畔一阵柔和乐声悠长,微风拂来,树叶沙沙作响,眼前两扇高耸入云的大门,其后琼楼玉顶金碧辉煌,此地,却不正是梦中场景? “难道我又在梦中?”秦慕风本能的警惕起来,蓄势以待,“这一次,绝不会让那家伙得逞!” 只是此刻,梦中的惶恐不安全然不见,只是一片宁静祥和。摆了半天姿势的秦慕风一时不知如何安放他的戒备。 踌躇间,宫殿那巍峨的大门缓缓开启,一个秦慕风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 “神霄绛阙,丽日五云浮,开绮宴,待宸游,云和一曲倚箜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