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痛快
井泽手指晃了晃,挑起我的下巴。 我冲他一笑,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温柔与害羞。 一个意料之中的吻迎面而来。 井泽喝了不少,满身酒气。 我压住胃里几乎翻涌的恶心,顺从地迎合着他。 行云流水,水到渠成。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压抑太久的冲动,井泽竟是少有地不曾克制,一遍一遍唤着我的名字,混乱的呼吸扑在我身上。 耳鬓厮磨间,我悄悄伸手摸了摸枕下那把剪刀。 除了井泽大喇喇放在明正宫的十破,离开韩国以来,我就没有接触过利器。 只有这把剪刀。 不枉我绣了大半个月的花,在所有人都放下戒心的时候,顺利地将这把拆剪丝线的剪刀藏了起来,带到了承泽殿。 我的心里几乎狂笑。 井泽,当初想杀了你都是便宜你。 …… 一声划破天际的惨嚎猛地响起。 我被怒极的井泽一巴掌扇到了地上,手里还牢牢握着那把尖锐带血的剪刀。 看着井泽疼得满脸扭曲,下身被血染透,我压抑了几个月的忍耐终于爆发,躺在地上仰天长笑。 井泽浑身颤抖,咬着牙面目狰狞又跌跌撞撞地向我冲来。 “贱人!” 又是一个巴掌,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 可我的笑根本停不下来,实在是太痛快:“我是贱人又怎样,你是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 哈哈哈哈哈哈!!!!!!!!! 井泽咬牙切齿,一个接一个的巴掌扇在我脸上。 明明嘴里血都扇出来了,可我却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我犹记得井泽运筹帷幄的笑,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一切尽在掌握。 那个时候不管我怎么恨得咬断牙根,都无可奈何。 而如今,那个无可奈何的人,是他。 井泽颤抖着,明明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面上却没有了一直以来的从容。 “陛下!陛下!!出事了!!!” 外头突然有个嬷嬷着急的声音响起。 我冷冷一笑,如今那个运筹帷幄的胜利者,是我。 那个嬷嬷几乎连滚带爬,一进来就看到井泽满身是血地骑在我身上,顿时也愣住了。 “说!”井泽恶狠狠一吼,把那个嬷嬷吓得更加语无论次。 “陛陛陛下……小,小皇子……好像,没气了……” 井泽一怔,突然猛地回过头来看我。 我冲他哈哈一笑,嘴里全是血的味道,可我满意得很,语气平淡道:“我说了,我要你断子绝孙,当然一个都不会留。” 井泽脸上的rou都开始气得颤抖,他突然用力掐住了我的脖子,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字来:“你!给我!去死!!” 喘不过气,我都能听见自己嘴里的血咕噜噜地冒着。 可是我完全不怕。 我的身体是痛苦的,可我脸上的笑,却是灿烂无比。 我马上就可以见到若凌,和我们的孩子。 而你呢,你是个被阉了的燕王。 就这么活着吧,如果你最终没有因为出血过多而死的话。 我完全不介意。 在井泽当着我的面杀了若凌之后,跪在菩萨面前的那些日子,我心里已经画出了一个复仇的雏形。 既然我有想和若凌一起去死的心,又何必在乎要不要搏这一把。 单车变摩托啊,没什么不划算的。 当时我想的,就是找机会杀了井泽。 可是井泽表面平和,事实却是防着我的。 身边二十四小时有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从来没有机会接触到任何利器。 而我和井泽独处的时候,他这样身手的一个男人,我没有武器又怎么可能打得过。 我意识到这是一场持久战,于是就下定了决心,要慢慢赢取他的信任。 要赢取他的信任,第一步就是给我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明明在若凌死的时候哭得那么伤心,为什么转头又愿意跟杀夫仇人在一起。 我妹成了我的一个跳板,在她“害”我差点小命不保的时候,是井泽救了我。 当我“幡然醒悟”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而那个杀了我丈夫的男人,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之时,天平就慢慢倾斜了。 井泽生性多疑,我也不着急。 他想看我的表现,我就慢慢演给他看。 通过望荷,我把那些“想说不敢说的话”,都传到了井泽的耳朵里。 而井泽对我态度的慢慢转变,就说明望荷这一步棋,我走得是对的。 等到搬进明正宫,我妹的孩子也顺利交到了我手里。 至于我妹那个孩子,我本来就是打算杀的。 这一点,我倒是自始至终一个想法。 他是井泽的孩子,我想杀了井泽,当然不会还留个他的种。 可是如果先杀我妹的儿子,就会暴露我;先杀井泽,就杀不掉我妹的儿子。 这一点我一直没有想出解决办法,所以我慢慢等着机会。 而那个所谓的韩国探子,那个把我撞到的小丫头。 当时我确实有一转念的想法,会不会真的是韩国的人呢? 要不要和她里应外合一下,说不定能把井泽搞得更惨。 可我经不起任何风险。 万一这是井泽的试探,而我迈了进去,再想爬出来可就难了。 虽然不知望荷与我说的结果是真是假,什么那些暗桩都被活活蒸死了。 至少我深深意识到了井泽的变态,远在我想象之上。 那一刻,我有了个新的念头。 那就是我要阉了他。 让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断子绝孙。 想当初,井泽成功夺位的时候,我还在他宫外的宅子里窝着。 等他把我接进宫之后我就得知,井泽已经杀光了自己所有同父异母的弟弟。 老燕王的儿子,只剩下他一个了。 这也正常。 燕王后和她的儿子们害井泽到这个地步,心狠手辣如井泽,怎么可能在登基之后给他们留活路。 虽然阉了井泽的念头那个时候还没有,但之后冒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简直妙极了。 老燕王一脉除了井泽没有别人,而井泽目前只有一个魏瑾的儿子。 如果井泽被阉,那就是断子绝孙。 大燕王室至此,也基本上就凉了。 井泽本来就是个心理变态,从小缺爱生性多疑,又长期被压抑,在韩国小心筹谋做人,终于有一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这一切,都被我毁了。 都被那个,他以为可以成为他心里那个魏瑶的我,给毁了。 我长了一张魏瑶的脸,可是却害得他没有任何退路与希望。 还是那句话,你想活就活着吧,带着你残缺的身子,断子绝孙地活下去。 如果你最终没有因为出血过多而死的话。 痛快! 对于井泽来说,万里江山又算什么,自己从此不是个完整的男人,才能恶心他一辈子。 而如果是我亲手阉了他,那这个阴影简直哈哈哈妈的绝了。 可就在我有这个念头的时候,竟然井泽亲手送上了一把剑? 韩国送过来求和的这个部分,我信。 但是再喜欢,放在明正宫又是个什么cao作? 说实话我看到那把剑,听井泽说它如何削铁如泥,当时就有抄起剑杀了他的念头。 我压下了自己的冲动,乖巧地窝在井泽怀里,安安静静地听他说想要娶我做王后。 因为我知道,这难保是不是井泽的又一个试探。 一个隐忍多时的女人,想要杀了他为夫报仇。 剑都在身边了,难道不想动手试试吗? 我如果跳进这个念头,只怕也是死无葬身之地,而井泽依旧笑看一切。 所以我不仅没有动手,甚至找了个机会和望荷说,可能就是这把开了锋的剑放在屋里才导致我睡不好。 而在望荷提出让我和井泽说说的时候,我又满不在乎地说算了。 既让井泽知道,我完全没有用这把剑的心思,更是没有落了刻意。 而如我所料,在这件事后,井泽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好。 至于武器,我自己选了一把剪刀,绣花的时候拆剪丝线肯定会用到。 而那个安神药,也算是一箭双雕吧。 一边引出剑的事儿,一边,我要弄死我妹的儿子。 安神药我没在吃,但我每天都在偷偷喂我妹的儿子。 这么点大的小孩,一天一颗就够了。 从下午就会开始一直睡到天亮。 这个习惯延续了小半个月,乳娘们也都当是小皇子改了习惯,现在就这么爱睡觉。 毕竟醒来也是正正常常该吃吃该喝喝,她们就没放在心上。 而册封大典,出嫁的那一天,我把剩下所有的安神药,都给我妹的儿子吃了。 本来还想掐死他的,但是我没有。 我不知道这个剂量这会不会弄死他。 因为我心里稍稍微微留了那么一丢丢的心软。 如果没有弄死他,可能也会弄个半死吧。 他要是真的那么命大,也就随便他了。 如果结局是,一个阉人,唯一的儿子又被安眠药弄坏了脑子,我好像也可以接受。 而乳娘也就当他是和之前一样,下午就开始睡觉,所以没有意识到不对。 直到我和井泽洞房花烛的时候,他们终于发现,小皇子死了。 我在井泽的身下被他狂扇耳光的时候,外头的嬷嬷带来这个消息,也算是我死前心里唯一惦念的事,有了一个结果。 …… 井泽的手死死掐着我的脖子,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我心中平静无比,毫无遗憾地迎接自己的死亡。 罢了,这一世,我也算活得挺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