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本宫
烈日之下，碧蓝色长剑稳稳立于沈小义身旁，俨然像是一尊保护神一般，让沈小义感到无比安全。 他循着修长的剑身向上打量，终于分辨清楚神剑的主人。 那是一位丰神俊秀的年轻公子，一袭华美的白色长袍衬托出修长挺拔的身姿，俊美的仪容却丝毫掩盖不住他眉宇间的威严之意。 沈小义从未见过此等儒雅与霸气的完美结合，心下不由暗自赞叹，真乃是神剑配英雄。 白衣公子面露憎恶痛恨之色，怒道：“以此等残忍恶劣的手段，对付几个手无寸铁的少年，连如此孱弱的小姑娘都要痛下杀手，简直是丧尽天良！” 尤睿眯缝着眼睛，片刻之间，似乎已重新思虑清楚了局势。 他双手抱拳，狡黠一笑说道：“看来真是赵六郎本尊了，在下尤睿，刚才多有不敬。大当家有死令，务必擒拿击杀这个小贼及其同党，况且我与这小贼结有私仇，于公于私，在下都没得选择！” 赵六郎手中长剑扬起，指着尤睿道：“你们血口帮这些年来多行不义，行事乖张飞扬跋扈，所作所为越来越狂妄，就不怕有一天人神共戮！” 尤睿竟然有恃无恐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赵公子，俺们血口帮在江湖上过的是刀口舔血、夹缝求生的日子，更兼着帮咱们朝廷老爷们夹带私货，这侠义二字恐怕无论如何也跟咱们不沾边…… “俺们偶尔做些出格的事情也是被逼无奈，你可别忘了，咱们跟官府也是颇有些默契，只要大家都不越界……” 尤睿观察着赵六郎脸色，小心翼翼的拿捏着分寸，他心知眼前此人身份，既要微微点破，又要点到即止。 白衣公子眉宇间闪现出一丝迟疑，竟是一时语塞。 尤睿狡黠的目光掠过沈小义，他捕捉到了这宝贵的机会，说道：“看在鼎鼎大名的赵公子面子上，今天这笔账算是一笔勾销，我暂且饶了这两个娃娃，咱们自此两不相欠！” 不等赵六郎回答，尤睿猛然提起一口真气，飞身跃出一丈开外，稳稳落于马背之上，转身向北面大路飞奔离去。 尤睿在掠过杏儿的瞬间，突然单手提起地上缩成一团的小石头，狂笑一声：“这个死人我带走了，见到大当家后，我好歹能交个差！” 沈小义拼尽全力大呼一声：“留下！”一口鲜血上涌卡在喉间，他重重的咳了几声，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 …… 不知过了多久，沈小义终于朦朦胧胧睁开了眼睛，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身上的伤口已被包扎的干净整洁，灰白粗厚的纱布上尽管还隐隐渗出殷殷血迹，但显然伤口已经愈合大半。 沈小义抬起头打量着周围，这是一间朴素的农家小舍。 屋内陈设简洁大方，摆放的错落有致，明亮的阳光从对面的窗户照射进来，屋内显得熠熠生辉，别有一番温馨舒适的感觉。 这一瞬间，沈小义突然想起了奉河村的小酒馆，这种生活的真切感是如此相似，他又回忆起那些灿烂明媚的时光，不由的心生几分思念和惆怅。 “啾啾，啾啾……”几声顽皮的鸟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循声望去，窗外屋檐下有一块突出的木格，木格之上平稳的横着一个燕子窝。 一只通体蓝色、腹部泛白的小燕子悠闲的站在木格上，正好奇的打量着着他，口中不断鸣叫，似乎向对他诉说着什么。 沈小义心情顿时明媚起来，他凝视着眼前美丽的精灵，心中泛起莫名的欣喜，脸上也浮现出久违的笑容。 他一时间忘记了受伤的身体，一口气从床上站了起来，正想上前细细查看，突然感到右腿酸麻无力，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杏儿闻声急忙掀开帘子冲了进来，上前将他扶起，惊喜的问道：“小义哥，你终于醒了，好一些了吗？” “我不碍事，刚才就是想起来走走，估计是躺的太久了，腿上肌rou都麻木了……话说，我睡了多久了？” “话说，你这一觉可真是惊天动地，足足睡了三天三夜！”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传来，一位体态丰盈的农妇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农妇年约五十多岁，一身蓝灰色粗布长裙略有褶皱，但却整洁干净。妇人装束寻常无奇，只是头上裹着一块红色亚麻头巾甚为惹眼。 杏儿笑道：“刘姨，你回来啦，小义哥他总算醒了。” 农妇将手中一个青花瓷碗放在床边的木桌上，满满一大碗白米饭上，堆了一摞切得整整齐齐的酱牛rou。 一阵诱人的香气袭来，沈小义瞪大眼睛接连咽了几下口水。 农妇却将怀中酒壶塞给沈小义，命令道：“把这个喝了，先透一透，醒醒身子骨！” 沈小义有些迟疑的看着酒壶，心想：这刘姨竟比男子还要豪迈，我昏死了三天，刚醒就让我喝酒？罢了罢了，毕竟我也算是发誓从不喝水的男人…… “还怕老娘我下毒啊？不喝就不能吃饭！”老妇面露愠色。 沈小义顺从的接过酒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口中竟是无比的甘甜清爽，哪里来的半点酒味？ 一壶下肚，他立刻感到浑身舒适，身体内各个脏器都好似立刻激活了一般。他这才明白，刚才喝下的并不是酒，可能是某种神奇的药水。 他抹了抹嘴，感激的说道：“谢谢刘姨……” “自家人还说什么客气话！我还得谢谢你呢，毕竟保住了我家小杏儿的性命！” 刘姨摆了摆手，不等沈小义接话，又说：“说起感谢，你可真得应该好好感谢一下赵公子赵将军，若不是他救起你们两个，又背着你们狂奔二十多里寻到本神医刘翠岚这里，你们两个娃娃恐怕早都命丧伏牛山了！” 刘翠岚声若洪钟，洒脱自然，浑身透着农家夫人的热情淳朴，让沈小义感到极是轻松。 他躬身答谢，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桌上的青花瓷碗，试探道：“刘姨，这个……我可以开始了吗？” 见到刘翠岚点头同意，沈小义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你刚才喝的，乃是本宫亲手调制的秘制跌打创伤神水，其中有一味药是苍灵藤汁液，这苍灵藤单单生于悬崖峭壁之上，本宫这神水保证比那皇上喝的玉液琼浆都要宝贵！喝完保证你马上变得生龙活虎！” 听到“本宫”二字，沈小义一口米饭差点喷出来。 杏儿有些尴尬，附在他耳边解释道：“刘姨一直喜欢这么称呼自己，你别笑话……” 沈小义只觉非常有趣，这位救命恩人不但豪爽，而且乐观风趣，对她感激之余又平添了几分好感。 他大口咀嚼着牛rou，以狂风般的速度扫荡着碗中的饭菜，但还是觉得难以填满腹中的饥饿。 老妇人看着沈小义狼吞虎咽的样子也极为欣慰，双掌相击笑道：“甚好甚好！能吃便能活，看来没什么大事儿！” 沈小义一口牛rou噎在喉咙里，差点没咽下去，他细品着“能吃便能活”这句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话说，这娃娃身体确实壮健，这刀劈剑砍的，足足有十几道一指深的伤口，还被弓箭射了个俩窟窿，放在常人早都死透了！” “嘿！可你这一夜过后就脉稳气匀，两天过后面色红润，本宫行医这么多年，头一般遇到这等神奇体魄！” 沈小义低头扒饭，不知怎么作答，只能讪讪点头。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子骨，父亲一巴掌能把他拍出两个骨碌，冬天风大点儿都不敢出门……对于最近身体发生的变化。他也是一头雾水。 老妇人又瞅了瞅杏儿，神秘一笑：“不过我瞧小义这娃也够机灵！还好他及时护住了脸，这张小俊脸儿倒是得以保全，我家杏儿以后可是有福气了！” 杏儿小脸儿一红，嗔道：“刘姨，你又在胡乱瞎说！我去拿些干净衣服来。”低头转身走出屋去。 沈小义尴尬的笑了笑，继续专心扒饭。饭菜很快被一扫而光，他舔掉了筷子上残余的米粒儿，还有些意犹未尽。 老妇人撇了撇嘴，收拾起碗筷走了出去，边走边道：“我看你是饿死鬼托生了！再吃可就要撑死了！” 杏儿进屋，递过来一套崭新的淡青色长衫，沈小义穿在身上试了试，竟是如量身打造的一般非常合适。 杏儿抿嘴一笑，道：“还是刘姨厉害，你这身材尺码她猜的真准。” 沈小义点头称谢，正色道：“那天我晕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杏儿忽然想起被尤睿挂在马背上的小石头尸体，眼神立刻黯淡下来，她低声缓缓道：“那大恶人骑马一路向北而去，临走时竟把黑衣人来时所骑的马匹都一一射死……” “赵公子看你伤势过重，又担心我脚力不足，于是从林中取来坚韧的树枝藤条，将咱俩绑缚在后背上，一路飞奔来到伏牛村……” 沈小义心下难抑感激之情，忍不住打断她说道：“赵公子现如今身在何处？我想要好好答谢救命恩人。” “哼！说的倒是轻松，他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呢！”刘翠岚端着一盆水走进来放在桌上，又擦了擦脸上汗珠。 妇人继续道：“他可是鼎鼎有名的赵六郎赵承玉，当朝大将军赵鹏懿的儿子。这赵六郎不仅仪表堂堂，而且勇武卓绝，当年年方二十就屡立战功。” “十二年前，皇上御驾亲征辽定国，赵六郎于万军之中一箭射死崇唐国叛将王五六，又率五百勇士冲击辽定国要塞阿达尔汗城，一夜攻破城池，生擒了辽定国第一猛将达日哈赤，辽定国彻底臣服……” “那皇帝老儿高兴地嘴都咧到脖子根儿去了，破格册封赵六郎为飞燕将军，正三品大将！” 沈小义口中咋舌，心中敬佩不已，他盼望能再见到赵承玉一面，表露自己仰慕感激之情。 他起身用清水洗面，立刻感到全身精神爽利无比。梳洗完毕后，沈小义转身正对刘翠岚，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俯身叩首说道：“沈小义感谢刘姨的救命之恩，必将永生铭记。” 刘翠岚膝下并无子女，这些天眼见这英俊少年在自己照顾之下，逐渐恢复生气，心中已是极为欣喜。 眼下沈小义跪拜，她一时激动之间禁不住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