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离别
三天后,以玛琉为首的乘员们,整齐的排在大天使号邻近舱门的通道两旁。他们在这儿‘欢送’即将离舰的同袍们。 “不要嘛……!我不要!放开我!” 芙蕾尖叫着,几乎是被娜塔莉拖着从通道另一头走来。玛琉带着沉痛的心情等待他们走近。 “舰长!为什么只有我……?” 芙蕾泪眼婆娑的说着。 当时她可是听说芙蕾声泪俱下的说出了那番话,也的确是听了她这番话,赛伊等人才决定投身军旅。可是那句话却成了她不得不离开的理由,想到这玛琉的脸上笼过一丝阴霾。 “别闹了!” 娜塔莉厉声叱责。 “这是总部的命令!你只能服从!” 娜塔莉原本就心情不顺,被芙蕾这一路闹得头疼,火气蹭蹭的往上窜。这种情绪从昨天听证会结束后就不断地盘桓在她的脑海里,那个情绪叫做迷茫。 她有些无法判定,那些对大天使号的评论与自己上交的材料是不是正确的。她也是经历了这一切,那些记忆是无法抹去的。 对于娜塔莉的训斥,心急的芙蕾顾不得许多,一用力将娜塔莉拉着她的手甩开。转头用求救的眼神看着玛琉。玛琉叹了一口气。 “……就是这么回事。总部的命令,我也爱莫能助……对不起。” 因为是军人,他们理应服从任何调任命令,身为舰长的她没有权利过问。 “要是你有异议,我想应该能向人事局提出吧……” 最后玛琉还是建议的说道, “不可能受理的~” 一旁的娜塔莉硬邦邦的说道,不过语气中也透漏着无奈。 芙蕾终于知道已经没有退路,她真的要走了。环顾四周她来到了赛伊的身前,狠狠地扑进了他的怀里,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赛伊的衣领。 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赛伊、米莉,还有那个人的房间..... 这时,娜塔莉将自己和芙蕾的行李放在地上,严整的行举手礼。 “舰长,我走了。” 玛琉回礼。 “……这段时间谢谢你了……芭基露露中尉。” “哪里……” 面对这一刻,娜塔莉的严整已然消融,看着玛琉的眼神也是有些离情依依。 “希望还能再见面~在战场以外的某个地方。” 玛琉也觉得胸口一热,半感叹着道出这个心愿,在现实点看来不过是个梦想。 “若是战争结束后,应该有可能。” “是呀……” 听着她有棱有角的措词、不合衬的语调里隐含的愿望,玛琉不禁微笑~还好她没有拒绝..... 想象在终战后,自己和脱离军人身份的娜塔莉重逢的情景,多少感到一丝宽慰。希望能有这么一天…… “……她就拜托你了。” 玛琉看着还在和朋友惜别的芙蕾,看样子是认命了。 “嗯。” 娜塔莉应了一声,招呼了下芙蕾便和她走了出去。赛伊也几乎要跨出步伐追上去,只不过终究忍了下来。小鸟飞来停在他的肩上。 少年和少女无助的互望着,渐行渐远。 接着站在玛琉面前的,是那名高个子的MA驾驶员。 “我看我也去问问看好了……” 斜戴着不习惯的制帽,弗拉达耸肩说道。 “——跟人事局啦。” 玛琉微微一笑。 “好像不会受理哦。” “但是也不该在这种时候调我去加利福尼亚做教官吧~” 弗拉达调任地是加州的军官学校。上级居然要他在那里执教鞭。让几乎是唯一与MS抗衡的他——叫种人从现役退下,真不知道上级在想什么。玛琉心里也这么认为。但她仍强作笑容,为他打气。 “有你的教导,前线的新兵折损率也会降低不少呢。” 是对这个男人的深厚信赖,让她说出这番诚恳的慰词。毕竟此人不是泛泛之辈;套用他本人的说法,他是个“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 想着眼前这个人成为“教官”会是什么模样,就不由得令人莞尔。只希望他别把不该教的东西教给学生才好。 “霍啦~你要迟到啰。” 被她这么一催,弗拉达急燥的扯下制帽。 “啊啊~克嗖!” 继而又看着玛琉,目光却像是有怒意。她明白这一眼的意思。 ——男人呀真是,拿他们没辄。 她举起手礼,像要切断对方的留恋,也是让自己割舍。 “一路走来……谢谢您……” 说到语尾,声音竟不自禁的颤抖。弗拉达也不情愿的带上帽子,举起了手。 “我才是...” 只在眼神交会的剎那,两人难掩不舍的对望了一眼。接着,弗拉达下定决心似的转过身,拍拍赛伊的肩膀后,在众人的敬礼下往舱门走去。 玛琉强忍着泪水,看着他宽厚的背影,踏着一如往常慵懒却潇洒的脚步离去。 ------卡番塔莉亚军事基地----- 由于骨折的伤臂还没有拆除绷带,身上的制服只能半披着,只得一只袖子空荡荡的飘着。阿斯兰温吞的提起不大的行李,走出了病房。 夕阳照进走廊上的窗子,将长长的通道染上几许怀旧的黄彩。走廊中段有个人影,动也不动的靠在墙上。 伊扎克知道他走过来,眼也没抬一下,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态;不过,谁会没事站在那里?除了在等阿斯兰,也不会为了别的。正像是伊扎克特有的臭脾气。阿斯兰偷偷忍住笑意,朝他走去, 等到阿斯兰走近,伊扎克才放下交叉的双臂。站起身子面对面看着他。两名少年默默相视了一会儿。 ——只剩我们两个了…… 失去了拉蒂斯、米基尔、和妮可儿,迪亚哥也下落不明。 而今,自己也要离开了…… 伊扎克瞪着阿斯兰,没好气的凶了一句。 “我马上就会赶上你的。” 这话倒像是个劲敌会说的。阿斯兰嘴角微扬,对方大概以为那是在嘲笑他,端正的脸立刻皱起眉头,又别开眼神。 “你这种人居然进了特务队……!” 阿斯兰放下行李,伸出手去。伊扎克低头看着他的手,有些不解。 “给你添了许多麻烦,一直以来真的谢谢你!” 本以为伊扎克会置之不理,没想到他竟默默的握住了阿斯兰的手。看得出他极力做出冷淡的表情,握着的那只手劲却强得要发疼。从来没发觉,这个少年竟是个如此重情重义的人。 或许是一再的冲突、失去朋友,进而开始分享相同的伤痛后,他们才变得有些了解对方。阿斯兰觉得,这像是不幸中唯一的幸运之事。 “……再见。” 感觉到眼眶一阵热,阿斯兰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然而还没走远,却听伊扎克突然大声的说道。 “下次我一定要叫你当我的部下!” 狂妄的口气一点也没变,不过,现在的阿斯兰已经能体会这些话里的朴拙暖意了。 “——在那之前,给我好好的活着!” 跟着的这一句话,却让阿斯兰良心不安起来。自己真的有接受他这番关心的资格吗——如此怀疑着,他还是回过头说道。 “知道了~” 就这样,两名少年分别了。 下次再见面,会是什么时候——那一天究竟会不会来,谁也不晓得—— 航天飞机比预定时刻稍晚升空。离开大气层后,阿斯兰才将目光从窗外移向自己的膝上。他想趁抵达PLANT之前看看许久未见的新闻,便伸手去拿行李。 刚打开行李箱,装了卷成束的乐谱和勋章的小盒子便映入眼帘。阿斯兰突然觉得一股气闷。他硬撑着仓皇找出小型计算机,再粗鲁的关上箱子。 基拉的死,令他常发生这种昏眩似的胸痛。平常能逼自己不去意识到这点,但偶尔却仍像这样袭来。就像揭开疮痕后鲜血直冒那样。 他无法忘记,他不能将这个当成任务一样,完成了就抛之脑后, 真要有那一天,他宁可死……! 在基地里,每个人见到他就夸“做得真好”要不就是说些祝贺升官的话。就像一个英雄一样,这一点却反而令他受不了。 他才不要用朋友的血换来的荣耀,而且也不能让妮可儿活过来。还是挨骂舒服多了。痛骂你这个杀人凶手。 ——就像那个哭泣的金发少女那样。 窗子上映着自己扭曲的脸。看起来好像快要窒息而死了。 就在此时——前方的黑暗中有一个闪光。 ——什么东西……? 阿斯兰反射性的不去直视它。但见那个光点划过星间,渐渐接近——再定睛时,它已和航天飞机擦身而过。 ——MS? 阿斯兰忘了刚才的晦暗思绪,探出身子。在那瞬间的交会,像一颗流星般朝他刚才离开的那个蓝色行星飞去。 有好一会儿,他将额头贴在舷窗上,像个小孩子似的紧追着机影的残像,觉得那一瞥就像个鲜明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