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会向我开枪吗
白色交响曲——挂着斑驳招牌、荒废的音乐厅前，阿斯兰停下了车。 当他在已经残破的克莱因宅的白玫瑰的花坛里找到了粉色的哈罗时，就明白了，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里等着他。 人总是对第一次记忆深刻，拉克丝也是如此吗？阿斯兰想着；第一次演唱、第一次得到的小粉，还有...... 正要走下车，他疑了一会儿，伸手取出了枪。 ——要用这个攻击她吗……？ 这个念头刚浮现，他便觉得一阵寒颤，猛摇头将之挥去。 可他的任务是要除掉任何与自由接触的人和事物。身为军人，为了保护PLANT，他势必也得向拉克丝开枪....... 不对……！不会这样的。 在责任感的驱使下，阿斯兰仍然贪求着一丝希望。 这一切一定全是一场愚蠢的误会！找到拉克丝跟她谈过就会解开了。 就算真有其事，也一定是有人cao纵了她、利用了她而已。那么，就当是对抗在她背后的那只黑手吧，他需要用到枪。 一定要让她清醒过来。 阿斯兰下定决心，将握枪的手藏在外套下。而哈罗则乖乖的躺在他受伤的左臂手上。 穿过漆黑的门厅，碎玻璃在脚下喀喀作响。隐隐约约地有歌声传来。阿斯兰加快脚步走向演奏厅。一推开隔音门，歌声立即清晰起来。 聚光灯打在舞台上，照映出模仿废墟搭成的布景。拉克丝就坐在舞台的一个‘石块’上唱着歌。 婉转暸亮的声响遍演奏厅的每个角落，阿斯兰当下就听得出神。竟不自觉的走向了舞台。 那歌声通透澄澈又有梦幻般的细致，同时却蕴荿着磅礡而强韧的力量，在胸中压抑已久的情感忽被勾起。 失去的痛楚、活着的罪恶感，以及守护的心意与疑念。就在泪水溢出之前，阿斯兰紧紧的闭住了眼睛。可那个流着泪的金发少女所说的话再次浮现在耳边。 ‘因为同伴被杀而杀人，因为杀人而被杀，这样杀来杀去就能得到最后的和平吗？！’ “麦都~麦都~拉克丝~~~” 这时，哈罗从他的手里跳了出去。把陷入回忆的阿斯兰吓了一跳。 “嗯？阿拉~小粉酱！” 粉红色的哈罗一路跳过观众席而去，拉克丝停下了歌声，朝它伸出双手。哈罗跳进拉克丝的手里，拉克丝便转而看着观众席的通道。 “……你果然把它带来了呢~谢谢你。” 见她的态度一点也没有羞惭，阿斯兰不禁光火。他快步跑过观众席，冲上舞台。 “拉克丝！” “嗨？” 歪着脑袋看着阿斯兰。 “这是怎么回事？” 阿斯兰粗声粗气的问道。 “不是因为已经听说了，才来这里的吗？” 拉克丝没有在意他的语气，反过来将问题又抛了回去。 “那么说这是真的！” 阿斯兰心中一沉，为什么！为什么不否认啊！为什么还这样冷静、还一脸天真的看着我？ “引导间谍潜入这事.....” 他悲痛的叫道：“为什么要那么做……！” ——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为什么？ “我并没有引导间谍潜入。” “嗯？” 阿斯兰听她否认后，眼神里又像看到了希望。但她继而出口的，却不是他想听的那句话——反而是他完全没有预料过的。 “只是交给了基拉，一把新的利剑。” 拉克丝微笑着。 “因为现在基拉很需要它，它由基拉拥有是最合适的，所以....” 看着拉克丝的笑容，阿斯兰彷佛冻结了似的伫立着。 ——她……她在说什么……？ “你说……基拉……？” ——我要……杀了你……！ 那一刻的闪光重现脑海。 那一道应当烧却了基拉的身躯的闪光——阿斯兰僵硬的摇头，觉得快要喘不过气。 “你……你胡说什么……？基拉已经……那家伙……” “——被你杀了吗？” “呃——！” 这句话终于刺穿了阿斯兰。 是的。我杀了基拉。 我知道的。 其实自己早已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自己接受过，却直到拉克丝将它说出口，它才深深刺进胸口。 可是——突兀地，拉克丝却只是温柔的笑着。 “放心吧，基拉还活着。” 阿斯兰那颗一向以冷静著称的头脑，为了理解这句话也费了一会儿工夫。 ——还活着…… 基拉……还活着……？ 明白后，阿斯兰便狂燥起来。 “——你胡说！” 他像是被吓坏了，又像要摆出威胁的姿态，将枪口逼向眼前的少女。而他却不知，另一个少女的枪口也对准了他的脑袋。 “你……你到底……！你在打什么主意？拉克丝·克莱因！” 什么要扯这种谎？ 而且——偏偏还是这种谎话，想扰乱我吗……！ 基拉还活着——想去相信那份可能性的念头，和深怕希望被粉碎的那份恐惧，在他的心里交战着。 “那根本……不可能的！那家伙……那家伙不可能活下来的……！” 他几乎是哭丧着脸叫道。 拉克丝面不改色，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稍稍恢复冷静，她才又开口。 “摩卢基奥先生把他和他的同伴带到了我这儿，基拉也说了曾与你战斗过......” 拉克丝将基拉对她说过战斗场景，挑了重点说了出来，这番话再次对阿斯兰造成冲击。 拉克丝列举出如此具体的事实，看似不可能的点与点之间，又出现足以构成关联的人物。 可是……阿斯兰的理智仍然抗拒着。他不敢去相信。 见阿斯兰的表情，拉克丝神色变得哀伤。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那么，你亲眼看到的呢？” 猜不透她话里的意味，阿斯兰又睁大了眼睛。 “在战场上……以及回到久违的PLANT来……你没看到什么吗？” 她这回的话里又隐含另一种——和刚才不同的——令人却步的战栗。 在战场上无谓丧失的年轻生命、为求胜利而点燃的核武之火、网罗罪名逮捕异议人士。 ——像是读出他的心思，拉克丝凛然问道。 “阿斯兰是为了怎样的信念在战斗呢？是你获得的勋章？还是父亲的命令？” “拉克丝....” 阿斯声音带着一丝恳求的苦楚。 之前，他自己也有过疑问；对父亲的理念、对战争的本身——可是……自己是军人。服从命令去杀敌是自己的义务，也是自己选择的路。 然而，拉克丝径自下了一个宣告。 “若是那样，那么基拉或许会再次成为你的敌人。” 她浅浅的一笑带着一丝哀伤，像是透露着诀别。 “包括我也会.....” 阿斯兰愕然不语。眼前这个无视枪口威胁、依然巧笑嫣然的女性，究竟是谁？曾是自己未婚妻的拉克丝·克莱因？ 总是和气地微笑、对谁都是那样乖巧、天真无邪得甚至一尘不染——她跟那个少女竟是同一个人？自己所知道的拉克丝·克莱因跑到哪里去了？ 这个面容熟悉的生人慢慢站起身，摇曳着裙摆走向他，一步一句的逼问他。 “假使我是敌人，你会向我开枪吗？——扎夫特的阿斯兰·萨拉。” ——对……既是敌人，就非开枪不可。我不正是做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才来的吗？既然那是命令。 可是，面对着拉克丝， “我..我...” 他转过头，浑身开始颤抖着，像是挣扎着什么。 看着犹豫不决的他，拉克丝既不同情也不憎恶，只是目不转眼的直视着。 就在这时—— “拉克丝！” 某处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女声。 而在同时，大厅中响起枪声，演奏厅的大门被粗野的打开，拉克丝立刻瞥向入口。 阿斯兰则反射性的站出去挡在她面前，数名男子从不同的角落冲进来，沿着观众席渐渐地包围住舞台上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