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桔子
从府衙出发,沿路都被围挡遮住了风景。 申小菱坐在轿子里,悄悄问默娘:“刚才可曾看见薛石隐?” “不曾。” “他是从京城来的,为何宁妃不点他的名?” 默娘道:“薛大人官职太低。” 申小菱闻言沉思,薛石隐说过他只是银台司执笔,说穿了,不过是个誊抄卷宗的人。但每次在府衙,李知府显然对他恭敬有加。包括审冯氏那次,他、萧伯鸾和李知府三人是并坐的。 “也没见明王......” 默娘抿了抿嘴,看着前面的车驾:“夫人与其cao心别人,不如想想到了行宫,怎么脱身。” 行宫地处西湖往西十里。正如李知府预计一般,这条路拖拖拉拉地走了四个时辰。 到了地方,又是一通跪拜,说些官面话。 有一个宫人跑到四驾车前,低声说:“明王殿下病了,不敢过了病气给娘娘,故未能起身前来相迎。” 宁妃只“嗯”了一声。 众人俯身叩首:“恭迎宁妃娘娘。” 宫人宫女卷开车帘。车内伸出一只腻白如脂的手,指甲修得尖圆,染着粉色甲衣,戴着紫玉戒指,手腕当啷着近乎透明的紫玉贵妃镯。 贴身侍女赶紧搭上手,扶下马车。 申小菱从帘缝中远远望着,一抹紫色的影子,由人搀扶着,又上了行宫内的轿辇。 宫人颠着小碎步跟在轿辇两侧,赔笑道::“娘娘的寝殿,殿下已着人早早布置好了。今晨小人们又将屋内仔细洒扫了。殿下说:男子心粗,必有什么遗漏之处。有什么需要添减的,还请梅朵姑娘指点小人。” 跟在一旁的梅朵道:“殿下费心了。” 又仔细问地龙可烧热了,窗户关了没有,被子熏的是什么香,屋内插的是什么花。 “窗户早起是开着的,打扫之后,将地龙烧热了,湿气一干,小的就将窗户关上了。” “被子熏的是娘娘惯用的金玉香。” “如今时令的是水仙,殿下说水仙太腻,便让小人放在了正屋的桌上里。” 宁妃坐在轿辇上,嘴唇几不可见地弯了弯。 待进了园子,落了轿。 宁妃走进殿内,屋内温暖如常,透着淡淡的甜香。 她用指甲点了点用玉盘托着的水仙,花剑还未绽放,碧绿窈窕的枝叶用一根细细红绸系着。 “梅朵。” 一身粉衫的梅朵,便对着跪在园中的宫人宫女们说道:“尔等做得很好,娘娘有赏。” 宫人们领赏后退下。 进来了四个侍女,正指挥着宫女们归置东西。 梅朵搀扶着宁妃到后殿:“娘娘,可要小奴去明王殿下处探病?” 坐在妆台前,镜中映出一张粉面桃花的容颜。 墨发如云,秋月玉面,柳眉含春,杏眼如水,霞光映颊,正是倾国倾城貌,闭月羞花颜。 瑰色樱桃口,轻轻勾起一抹笑意:“不急。” “梅朵姑娘,殿下着人送果子来了。” “娘娘未卜先知呢。等一并送完了,再去才好。”梅朵笑着抬手指挥沁柔去接宫人端来的一篮金桔子。 沁柔净了手,剥了一个,将果rou一瓣瓣地分开了,放在碟子里,用银签子挑,居然一个籽都没挑到,便欣喜地呈到宁妃面前: “娘娘,快尝尝,这桔子稀奇得很,竟然没有籽。” “大胆!”梅朵怒目圆瞪,上去给了她一记耳光。娘娘入宫多年,始终未能如愿诞下子嗣,偏偏这小蹄子说什么“没有籽”。 沁柔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须臾便磕破了头。 宁妃捏着银签子挑起一瓣桔子,放在嘴里:“罢了——” 还是很甜的。 “沁柔,”她说道,“你现在就去明王那里,就说这无籽桔,本宫很喜欢。” 沁柔赶紧爬起来,要走。 “还有——”宁妃道,“带上从宫里带来的那支千年乌头。” 无籽配无头。 宁妃生气了。 梅朵察言观色一番,屏退左右,劝道:“娘娘,明王殿下定是无心的。您何必与他置这气。” 宁妃也不说话,让她伺候着取了满头金饰,脱了累赘的宫袍。 梅朵知她要小睡一会,便去理床,一掀开被子,满被子酸酸甜甜的金玉香。 宁妃坐上床,似乎还是不高兴。 梅朵又笑着道:“这床褥被子可是用的上等金玉香熏的,娘娘可算能好好休息了。” “你莫不是收了明王什么好处?”宁妃睨了她一眼,躺了下来。 “小奴哪儿敢?”替她掖好被子,“娘娘宽善,也就是自己怄气罢了,待沁柔回来再好好打一通。” “行啦,”宁妃挥挥手,闭上眼假寐。 梅朵放下帐子,又听见宁妃问:“那个申氏,你怎么安顿的?” “没有娘娘发话,她还坐在轿子里呢。”梅朵嗤笑道,“估计该憋坏了吧。” 这一整天了,不吃不喝倒能忍,这内急谁能憋几个时辰呢? 可申小菱怎么会憋坏?憋坏了对着宝物是不敬。 她很自然地将东西放在轿子里,命默娘守着,拉了一个宫人带路,快去又快回。 宁妃小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 醒来看着门口跪着的沁柔,气也顺了许多。 梅朵卷起帐子,道:“回来就在那儿跪着了。” 宁妃蹙了蹙眉:“让她起来吧。这事,说不说的也碍不着本宫。” “还不起来?”梅朵道。 沁柔得了饶恕磕了头,起来回话:“小奴刚才去殿下那边,殿下收了那药材,只说等他病好了,来给娘娘请安。” 梅朵挥挥手让她退下。 宁妃懒洋洋地坐起来,拢了拢长发,站起身:“对了,那个银台司的执笔在做什么?” “让人看着呢,就在府衙抄抄卷宗。”梅朵伺候着给她换上常服。 “皇上让他协助萧伯鸾查西湖纵火案,必有用意。你让人盯紧一些。”抿了一口梅朵的呈上的参茶, “是。”梅朵又问:“那申氏还在轿子里候着呢。” 宁妃抬起手,摸着腕上的紫玉镯子:“找个屋子让她住下,好吃好喝地待着。” “是。” “后日施粥,让她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