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12 十年归来仍少年
星君府，大殿外。 此间，戴泉背负双手，位于擎天柱上。 至前方，星君府大门处：昴日仙尊负手在站，秦启、孙仲离各在左右。 四下，以星君府大门与擎天柱为径圆，三里内无人。于此界限为周三里外，群修环绕、各自为伍，如同八边斗兽场之观众席，将位于正北方向的整个星君府视为“观礼高台”。 青云星，三百余宗门，浩浩荡荡、层层叠叠！ 每一宗，少则数十、多则近百人梯形列队，与邻宗相隔十丈。 每一大梯队，以同洲宗门为边界、左右间隔三十丈开外，且阵容越是往后，队伍越大、身位越高！ 纵观之下，浩浩万余人全部凝神以待。且其中，除却每一宗的三名领队者，全是青少年！ 浩然宗所在之中胜神洲梯队，位于戴泉身后的正南方。为首三宗，从左到右：万剑宗、青云宗、天玄宗。 此后，掩月宗、浩然宗、火灵宗、灵蛇宗。 此处略有一提，掩月宗，只宗主带队，弟子一名。 再其后，十四门浩浩荡荡！ 眼下，这七方大向，完全被这十三大洲立梯队分割占据！虽无人出声，但气场之威严沉重，如同将人溺入水中，无法呼吸！ 这一日，十年一巡。在这一巡中，所有新加入青云星宗门者，皆要到此待命。所为，一事：进入域外战场，修复亡域。 此，是仙界铁令！ 二级以上，无论任何修真星、任何等级之宗门，皆要如此！即便是那些没有设立星君府之三级修真星，也全都驻有仙盟特使，时辰一到，自行号召！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 戴泉始终闭着双目，他无所动，四下也无人胆敢出声。 在此处，无论天资高低、门中地位、又矜持何等身份，都不敢擅作主张，唯等那擎天柱上负手者……睁开眼睛，作出指示。 如此之庄严肃穆的场合，郑明亦缄默如那些宗门长者一般，只眼观鼻、口观心。尽管左右人山人海、身前身后同门师长，亦不敢轻易造次，诚以心怀敬畏。 如此阵势，如此场合，即便是孙仲离也有些额头渗汗，稳重如秦启，也不敢露出笑脸。 以他二人之身份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少年？ 声下四寂，呼吸沉重，迄今为止，在任何处，他们都不曾感受到如此沉重的压力。 缘星宗许辰，不敢有丝毫心高气傲，他满头汗水、双拳紧握…… 无数天骄，也只有深深埋头，提心吊胆而不敢乱动…… 这些人，甚至连掩月宗的柳一刀之十分之一镇定都比之不上，更遑论与张德同相提并论？ 于今日之下，郑明，对“仙盟”二字，留下深深的阴影和忌惮…… 一刻红日升，时辰更迭起。 乃不知到了何时，又煎熬了多久后，有少年突然目中一动，随后颤颤着抬起眼睛，窥探向戴泉前方的那片空间。 汩汩…… 当那一阵弱不可闻之似水涌动声起时，陆续有人察觉、转目看去。 汩汩…… 此声由弱至强，引得外在的所有人举目看去……届时，那位于戴泉身前的空圆中心，也开始产生波动！ 汩汩…… 似碧波荡漾，涟漪阵阵粼粼…… 不多时，便有一颗淡青色的光点出现在涟漪中心！ 这一幕，令得包括孙仲离在内的所有少年瞳孔一缩。 汩…… 这一声弱响下，那如水涌动的光点也在瞬间一颤之后，骤然地极速聚变起来！ 呼！ 似是一颗中子核发生聚变，那青色的光点先是涌动成团，又瞬间覆黑成圆！外围更有无数灵流飞旋环绕！ 轰—— 一瞬之间，那颗原本只有一颗葡萄大小的黑球竟瞬间膨胀至整个圆空！它之直径，北至孙仲离的跟前不远，南到戴泉的眼前三寸！ 而直到此时，戴泉也才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汩汩…… 黑色的能量球体在外围各色灵流的旋绕中不断震动、不断缩小，直到后来又重新化成一点黑光时……轰然爆散！ 嗡——！ 那似如一个黑洞，却呈现外散状态！它占据了戴泉身前那个“三里圆空”的整个空间，像是一个黑色的太阳也好、一个虫洞旋涡也罢！这一幕的震撼，令除却戴泉之外的所有人都为之色变！ 呼…… 好在，它一经出现便将所有外散的力量吸撤了进去，并没有给外在造成任何的冲击。 汩—— 于此一瞬，便有一道灰色的光团从那黑洞的中心点缓缓睁开，如同一只竖立的眼睛一般。那一瞬，有深沉灰暗的死寂光辉从其内散发出来。 戴泉一默，后微微俯首，诚声说道：“恭迎——各位道友归来。” 呼…… 一瞬寂静后，所有宗门的长者俱是深深俯首，向那敞开的门户齐声说道：“恭迎——各位道友归来。” 此声之下，所有青少年们俱是声息一窒，随之……虽自发而起乃异口同声地俯首道：“恭迎各位前辈归来……” 呼…… 一时寂静，所有人都不曾抬头，只安静等候。直到……有一只破烂的黑靴，从那门户中踏了出来！ 呼……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抬眼看去，却仍保持着敬姿。 唯独戴泉，在举目看过一眼之后不由微微一笑，从而慢慢抬起头来轻笑道：“原来是长平道长。” 话音未落，那只黑色长靴的主人也从门户中跨了出来。但他“出门”时好像受到阻碍，还不得不用手扒住“门框”。 跨出门户后，那被戴泉称之为“长平道长”的白袍老者不由一怔，随后便欢颜而笑，乃摇头笑叹道：“星君玩笑了……” 话语中，他且双手抱拳，向戴泉郑重一示道：“星君，缘星宗！不辱使命。” 言及此处，只见他摊开右手往前一请，便有一枚黑色的灵珠自他手上出现且飘向戴泉那里。 汩…… 黑色灵珠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见其内黑气如水流溢、却又晶莹且御风渐涨，直至飘至戴泉跟前时，已变成了一颗三丈见圆的黑色巨珠！此时再看那黑色巨珠内，还有七朵灰色的流云绕着黑珠的中心点缓缓旋转。 “唪。”见之，戴泉微微展颜一笑，但只腾出背负在身后的右手在身前拂袖一挥，那巨型黑珠便化成一道黑光被他收进了袖口里。 事后，戴泉才用左手向旁侧一请，微微颔首含笑道：“请。” “唪。”长平道长点头一笑，随后只一错步子，便转身飞到了缘星宗那边的阵营。 “师叔！”见对方归来，缘星宗宗主白成洲目中难掩激动，但最后只化成重重的抱拳一示。 “唪。”长平道长微微一牵嘴角，随后却转头看向了那黑洞中的门户，目中渐渐闪动起来地说道：“此番，唯有我一人回来。” 闻言，非但缘星宗一众声息一窒、纷纷沉默下来，就连附近其他宗门之人，也在听到此言后为之缄默。 “唪……”沉默过后，白成洲牵强一笑，如此宽慰道：“回来就好。” 长平道长轻笑无声，随后便走到了白成洲的身旁与对方并肩站在那里，但看向那处漆黑门户的目光却极显惆怅。 此行，十年。缘星宗，派去两百一十四名弟子……最后，无一生还。 作为领队者，同时又是护道者的他……难辞其咎。但，他无话可说。那一场遭遇，千百年来也不曾遇到过一次。但，却被他们遇到…… 呼…… 时下，又有一人扶着“门框”从其内走出。看他模样，还只是一名八九岁的少年，却已是面带沧桑，更是红衫破损、伤痕累累…… 见之，戴泉不由微微一皱眉头，但却并未多说什么。 见到如此之多人在场，那少年不由沉默。但当一眼扫去后，他目中——却泛起晶莹泪光…… 在场之人，唯沉默以对。 这时，那少年却突然一笑，随后向戴泉抱拳一拜，深深俯首道：“血剑宗，不辱使命，完成……三云任务。” 说到后来，他已经流下泪来…… 他之落泪，因为这十年差命。全宗去者，有三十二人双双殒命……包括同去护道的长老…… 他之落泪，是因为只有自己一人回来交差…… 他之落泪，是因为那一眼看去时——没有看到血剑宗的位置，和那些记忆中的面孔…… 血剑宗，早已于七年前被人覆灭。如今山门，也已经归于他人。 此后，他未有耽搁，便从怀里掏出一颗葡萄大小的黑珠，随之轻轻地摊开右手，令那黑珠飘向了前方的戴泉。 但这时，他又收回了右手，作回抱拳敬拜的姿态。 呼…… 它无风自涨，当到戴泉近前停下时已经变成三尺见圆。看其内，有三朵灰色的流云聚首旋转。 戴泉微微一笑，却未看它一眼，只在拂袖一挥中将其收走后，向那少年微微点头一笑道：“以后，就留在星君府吧。” 闻言，那少年顿时身形一颤，随后深深俯首拜下，哽咽出声道：“谢星君……” 呼…… 戴泉含笑点头，只一拂大袖下，这少年便被一股柔和的轻风抱住，从而带回了星君府的大院。 嗖！ 时下，突有一名身着飞云袍的中年修士飞身来接。乃将陷入沉睡中的少年接住后，他向戴泉微一点头示意，便抱着对方走向了旁侧的部院。 “唪。”戴泉轻笑，便不再管顾那边，又转头看向前方的那处门户，静等着其后之人出来。 （最怕无人约酒时，电气之父乃告辞……对此，乌鸦深感痛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