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你回去告诉莽，就说我的人正等着吃鹿rou，叫他快点送来！”赤水不怀好意地在背后大喊着。 勛全身的鲜血立刻涌上了头，眼前一片发黑，几欲跌倒。 赤水招招手，一个人立刻跑来了。 “多找些人过来！勛气晕了，我担心这小子会耍横！”赤水叮嘱道。 勛一回营地，就满世界地找莽。有人告诉他，莽带着几个人跑去沙河了。 莽的确在沙河之滨忙碌，忙得一个晚上没睡觉。他们找着了一群鹿的栖息地，然后在设下很多绳套。一切准备就绪，几个人四下里散开，将鹿群往陷井处一赶，黑灯瞎火的，竟然让他逮到了三头鹿！ 听着那呦呦鹿鸣，简直如闻，莽内心狂喜不已。照这样下去，不要一个月就可以把赤水的阎王债给还上了！沉重的债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只想早点还给赤水，免得在赤水面前抬不起头。 至于勛会不会发脾气，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被勛带领的一大群人给围住了。勛铁青着脸道：“怎么着，逮到几只鹿就屁颠屁颠地想去巴结岳父大人是不是？” “哥，我得还债！不还给他，我心里堵得慌！我现在都不敢见他，只敢躲着他走了！” “你就敢见我？敢见这些曾经与你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兄弟？” “哥，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非要这么认真？”莽急得直跺脚。 “你要去当赤水的女婿我不拦你，但我决不允许你拿部落里的东西送私情！这些鹿是大家的，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这么做，叫我怎么去管其他人？”勛愤怒地道：“叫你少跟赤水玩，你偏不听！那小子就不是个善茬，前几天是十二头鹿，昨天变成了二十四头，再过几天就一百多头了，你还得起吗？” “哥，你别逼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我逼你？是我逼你还是你逼我？！”勛大吼一声：“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给我捆起来！” “哥！”莽拼命挣扎着。 “嘴也给我堵上！”勛余怒未消地道。 于是在第二天，勛带着所有的战士出现在了颖水之畔，牛图腾大旗在风中猎猎飘扬。 赤水的宿营地就设在河边，不过就几顶帐篷。此刻赤水就站在帐篷前，面对勛的数百战士。 “勛，你要干什么？莫不成要跟我耍横？”赤水梗着脖子道：“少典在的时候都要让我三分，你小子算什么东西？” “赤水，念你跟有熊氏是同盟，今天我不为难你，请你立刻从我的领地上撤回去！” “勛，你小子敢赖账？没打着足够的鹿，我是不会回去的！” “欠你鹿的是这个人，你找他要，我什么都没欠你的！”说罢，勛一挥手，立刻有人将五花大绑的莽给推了上来。 “吆呵！”赤水勃然大怒：“你好大胆，竟然敢捆我的女婿！你捆他，那不就是捆我么？” “我再说一次，立刻从我的领地上撤出去！”勛一举长矛，身后的战士立刻摆出攻击的阵型。 “怎么着，仗着人多是不是？”赤水冷笑一声，背后的战士立刻举起了绣着驺虞图腾的大旗。 只听四处牛角号吹响，原野上出现一队队的战士，列着方阵朝这边大踏步而来，看数量起码上千。 “勛，既然你不仁，那也别怪我不义！”赤水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巨斧和大盾，高高扬起，然后猛地一磕！ 原野上，上千名战士立刻嗷嗷叫着发动了冲锋！ 怎么办？打还是不打？被半包围的有熊氏战士阵脚已经有些慌乱。 三百对一千，这能打过吗？勛见状不妙，只好大喊一声：“撤！”几百人立刻朝着沙河方向猛跑！ 赤水没有给勛任何喘息之机。他一口气将勛赶过了沙河，然后站在河边哈哈大笑。 “赤水，你给我等着！”勛站在河对岸，气急败坏地大喊着。 “好，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去喊帮手来！”赤水双手叉腰，开始吩咐自己的战士扎营。 勛果然去找帮手了。他直接去了轩辕丘，此刻就坐在公孙少籍和长老们的对面。 “赤水太欺负人了！”勛余怒未消地道。 “好，我知道了！”公孙少籍朝他点头道：“我和长老们商量一下怎么办！” “怎么办？打呗！绝不能便宜了赤水那小子！”勛愤愤地道。 “打？”公孙少籍将目光投向了长老们。 “打不是办法！”一个长老道：“桑水氏和有虞氏是我们的盟友，平时没少帮忙，为了这点事跟他翻脸犯不着。” “要说打吧，那肯定是打得赢的。可是打到什么程度？把他打狠了吧，说不定他会跟蚩尤结盟，以后会在背地里捅刀子；把他打没了吧，我们的损失也很大……” “蚩尤不是死了吗？”少籍忍不住问道。 “他们的首领都叫蚩尤。死的是上一个首领，听说现在的首领是他弟弟。” “不能打！”另一个长老道：“虽然赤水这小子很横，但我们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我们得冷静，千万不能因小失大！” “对，不能打！再说这件事并不是赤水一个人的错，毕竟我们欠他二十四头鹿！” “那我们就给他二十四头鹿，让他退回去！”少籍道。 “他不会就这么退回去的！以前你哥在的时候他就干过不少糊涂事，一下子说自己的鹿跑到我们这边来了要过来抓，一下子又说上游的鱼游下来了要赶回去……这小子经常犯浑，让你哥怼几次后就不敢了。” “这件事千万不能拖！现在只欠他二十四头鹿，那小子要是哪根筋不对又犯横，说母鹿会生小鹿，那就说不清是多少头了！” “那我去怼他？”少籍挠头道。 “这件事只怕要你出面才能搞定！”长老们纷纷点头道。 “好吧，那我就去一趟吧！”少籍站起来道。 说实话，对于接下来的谈判，少籍一点信心也没有。以前他根本就用不着考虑这些事情，天塌下来都有少典顶着，可现在却完全不同了。 会谈就在沙河西岸举行。少籍带过来一腿鹿rou，而赤水只带过来两只兔子。两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烤出来的油不断滴在燃烧着的干柴上，立刻腾起一股股橘黄色的火苗。 rou香气在原野上飘荡。赤水率先从鹿rou上割下一块rou来，放在口里大嚼：“唔，还是鹿rou好吃，兔子rou的土味太重了。少籍，我告诉你，沙河和颖水这里就没有几头鹿，都让勛和莽给打光了！” “赤水，我为什么而来，你应该清楚……” “你的使者过河说你想跟我聊天。”赤水还在大吃特吃。 “不仅仅是聊天……赤水，你不能因为莽欠你二十多头鹿就占着我两条河！” “我本来只想打够了鹿就回去的，谁知道勛竟然带着一群人来杀我！你说我能咽下这口气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欺负过……”赤水委屈地道。 “勛说是你先动的手……” “他刀子都掏出来了，我岂能让他宰？”赤水愤然道：“要不是顾及你的面子，我真会让他好看！” “那些鹿我给你，你退回去。” “不行！那我多没面子！”赤水大手一挥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知道我的规矩，我出兵总得捞点东西是吧，不能让我空手而回！就算以前你哥叫我出兵，不也给了我一块土地吗？” 少籍语塞。碰到这么一个无赖，他还真没办法。 “而且你哥给我的土地在方城那边。蚩尤守在那，那不等于没给吗？这就好比你哥说，赤水啊，你帮我打仗，我就把天上的月亮给你……你说我拿得到吗我？” “那你想怎么办？”少籍气恼地道。 “方城那块地我退给你，你把沙河跟颖水给我！” “不可能！”少籍腾地站了起来。 “那我们就没得说了！”赤水站起身来，将满手的油污抹在自己的裤腿上，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赤水，你可要想清楚！如果现在你不退，我就会带兵来逼你退，到时候你更加没面子！” “哎呦，公孙少籍！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赤水是吓大的吗？告诉你，我赤水打架没怕过谁，打仗也没怕过谁！”赤水立刻梗起了脖子。 两人就象两只斗鸡一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就这么对峙一阵，最终还是少籍泄气了。他默默地坐下来，望着篝火发愣。 赤水也坐下来，一声不吭。 “赤水，大家一直是好朋友，我不希望为了这么点事闹得大家不愉快！” “唔。” “这样吧，我退一步，你也退一步！”少籍道：“我把颖水给你，你退回去！” “那我也太吃亏了吧！颖水上游本来就是我的，那才多大一块地呀！” “行了，就算帮我一个忙可以不？以后我不会亏待你！” “好吧，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我再给你二十四头鹿，你把你女儿嫁给莽，这是你事先就答应了的。” “不行啊，我女儿还小，上次我回去一说，孩子她妈死活不同意，我也没办法！”赤水双手一摊，表示很无奈。 “你说你这人……说好的事怎么能够反悔呢？” “不是我反悔，是孩子她妈真不同意……要不等几年再说？” “行行行，随你！”少籍气恼地道。 “没事那我走了？”赤水试探着问道。 “走吧走吧！” 于是赤水走了，只剩下公孙少籍坐在篝火边生闷气。 赤水一到沙河对岸，立刻拔营启程前往新领地。 赤水一边走着，一边哈哈大笑道：“你没看见公孙少籍那副模样，居然求着我收下颖水！有熊氏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 一旁的战士们也哈哈大笑起来。 “赤水啊，我觉得你做得有些过火！要是他真派兵来打，你打得过吗？”他的巫师却在摇头。 “他要比我硬，那我就软嘛，这我是知道的！”赤水笑道：“我就这么眼皮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跟我也瞪了一会，忽然就软了下来，那我哪会跟他客气？” “这还不是最可笑的，他竟然说用二十四头鹿换我女儿嫁给莽……他也不想想，难道我女儿就只值二十四头鹿？我女儿要嫁，起码也得嫁个部落首领是吧，他这招联姻可真让人看不懂！” 战士们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赤水也笑着，拍了拍巫师的肩膀道：“你用一个主意就帮我夺来颖水，说说，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什么也不要，只求你以后别惹祸！有熊氏家大业大的，给你颖水只不过是拔了一根寒毛，你可是把公孙少籍给得罪了！”巫师一脚踩空，差点跌倒。 赤水急忙扶住巫师，二话不说就把他背在背上，扭头对自己的战士们道：“有熊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看他们就此要走下坡路了！” 果然，公孙少籍一回去，就让长老们批驳得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