卌四章:我为癫狂秦无衣、盗帅无解楚云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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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衣一看对方给口了,便冲珠帘里问道:“不知薛都知想以何为题?” 稍片刻,珠帘后面那性感的娇声悠然响起:“便以奴家这流江园吧。” 薛诗音话音一落,众人便轰然一声,纷纷议论。 人的自称是有讲究的,薛诗音要是看不起谁,可以自称都知。要是觉得才学相近以示尊重,可以自称自名,比如刚刚和桓学泠便自称诗音。如果谦虚一点可以自称不学、不才。 但自称奴家,那就是另一番意味了。 风月场所也分等级,一等便是朝廷自己干的、但不承认自己干的教坊司。那里都是官宦遗孀孤女,才学品貌自不必说。且不说长相如何,仅凭她们的身份,就让人人都有的征服心趋之若鹜。 再就是坊间楼阁,这里的红牌头牌要么是从小视其天分精心调教的女子,要么是走投无路流落江湖的才学,能立起来的皆非凡等。 其次才是略通技艺的园院街窑里的仙女。 如赏春阁这种销金窟,不单是官府承认的经营场所,其背后靠山和主事必是朝中重臣。 比如薛诗音的都知,那可不是白叫的,要有一定的真才实学,在某方面于社会有相应建树,是一方领域的翘楚,才可以称为都知。 人家是姬,不是妓!籍册上的品等也高于奴。所以,她一自称奴家,便引起众人哗然。 在这种场合下,奴家这种自称就算是玩笑,也是打情骂俏的亲昵。 这个臭小子何德何能!? 写的什么狗屁诗,通篇大白话,又是云雨,萌芽发大树的,那也叫诗?! 说到这,就有人批判,说这个叫依无勤写的东西俗鄙不堪!尤其萌芽发大树,必是暗指某个身体器官,简直污俗粗鄙! 本来流江园就像某些高级培训班,在科举废弃,举荐为途的现在,不少人明知道自己狗屁学不着,但还是花大把银子来这风月场,除了博取名声,便是相互结识一些用得上的人。 所以,这就是个圈子。 是圈子就有隐性的规矩,不是哪个土老财都能在这里搏出位的。 一时间围着池子的富贵子,或是假意相问或是出言讥讽,反正就是不让秦无衣再消消停停写什么让薛诗音自称奴家的狗屁诗。 秦无衣笑看众人,谁也不应,还搂着歌姬春阳,非常恶心的伸出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一下,让皎洁白皙的春阳只能红着脸往他怀里钻。 “哈哈哈哈……”秦无衣大笑:“我为癫狂卿为君,红颜玉枕笑风尘,狂刀怒马行天下,何曾见有锦衣人!” 一首依靠辞藻堆积的诗,即表达了男儿该有的豪迈,又把流江园里所有衣着华丽的富贵子全损了。 “好!” 突然一声喝彩从身后传来,秦无衣急忙回头看去。 一个穿着土黄色麻布棉袍的中年男子,嘴角一丝痞笑,抄着手站在他身后。 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眉眼五官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除了这一丝痞笑,整个人看上去普普通通。 能形容他的,除了衣服的颜色,没了。 他什么时候站在这的? 秦无衣可是三阶化元,感知能力比一般人不知要高多少,身后站个人却不知道,这人轻功得多好?! 心里震惊莫名,但依然放浪形骸地搂着春阳冲他一笑:“偶有心得,不值一提,过奖过奖。” “小郎君放荡不羁心胸豪迈,别人不讲,楚某倒是喜欢。” “见笑见笑,阿兄便也是性情中人,改日要好好吃一场酒。” “这便说好,改日来此寻我。” 秦无衣应了流江园里另一个布衣的相邀,回过头去提笔沉思。 那姓楚的也不走,依旧抄着手站在他身后,饶有兴致的跟着看热闹。 好在有他,打扰秦无衣的人也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秦无衣在歌姬春阳喜溺的目光下,将诗写好,递给丫鬟送进去。 很快换那伶俐的丫鬟转复出来,脆生说道:“都知说了,诗言四季,无意流江园,奴家请郎君再作一首。” 说着,当着众人把秦无衣的诗念了出来: 夜晓闲行赏春阁,胜雪春阳美娇娥, 玉手纤纤新丰酒,恰如盛夏意难休。 乘醉抒发少年狂,曾指秋高剑斜阳, 一曲琵琶江流远,诗音清冬弹窃愁。 可以说,秦无衣这首诗比慕容复所作咏梅差着意境的深远。但细细一品,却发现这首诗里有着情景延伸的现实感。 先两句说的是男子来到赏春阁的感受,恰如盛夏,就是内心火热嘛。然后新丰斗酒诗百篇的引出来他的少年狂,指剑斜阳心怀怒满的时候,一曲琵琶让他的忧愁丢失了。 “倒酒。” 秦无衣晃晃脑袋,把语文老师的音容相貌重新请出来,他要刺激一下自己,搜寻记忆,看看还有什么诗歌可以借鉴。 此时流江园里便静下来了。 众人已经意识到,这个乡巴佬的身份未必就如他们看的那么简单。 虽然这个依无勤的诗不及紫袍付荣穆,但可试问,有几人能随手即诗。 这事做不得谎,依无勤的诗显然是即兴新作。诗里说的明明白白,春阳胜雪便是那歌姬,诗音清冬更是偷了他的忧愁。 诗以春阳、盛夏、秋高、清冬徐徐展开画面,中间两句可为添凑,但第一句把他怀里的美娇娥可是狠狠夸了一回,尤为最后一句,“一曲琵琶江流远,诗音清冬弹窃愁”,可谓意境绝冠。 这里清冬的清可做轻来讲,冬也可做咚,轻咚便是弹奏琵琶的声音。这里的诗音可作吟诗讲,亦可作薛都知之名,亦可作他依无勤的诗歌的传颂远播。 这种暗巧心机,非常人所不及。 更妙的是,把一曲琵琶夸得江流远去那么婉转浩瀚,还窃了他的愁? 你个臭舔狗!特么搂着怀里的,惦记屋里的,你还有什么愁! 摆明了就是在那~臭显摆! 秦无衣的臭显摆也引起了慕容复的注意,他派那个带着黑色幞头(帽冠)、装扮儒雅的男子送来一壶好酒,只说了一句付君请酒,便退回去了。 秦无衣笑着冲慕容复摆摆手,点头表示谢过,然后假借沉思转头看向虚空,不再搭理他。 薛诗音出的题并不好作。 赏春阁里的流江园仅是供大家娱乐的一个几十平小池子,一个意定而已。没有江流风月,更无山川秀美,只有一帮故作风雅花银子玩圈子的傻土鳖,他们有个屁可写的。 苦苦思索,终是无计。 秦无衣越想不出便越生气,凭啥让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女人捉弄自己!老子不狂给你看,岂不给来时的世界丢脸。 于是提笔草写一首朱敦儒的狂诗: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梳狂。 曾批宇雨支云卷,累上留云做月章。 成诗百首千觞酒,懒卧草庐拒侯王。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赏春阳醉落阳。 写完之后之后唤来丫鬟,吩咐她叫人把酒送到春阳闺房。 秦无衣知道,慕容复的酒不会有问题,但他不喝,可以送给春阳。 这时那个姓楚的走到前来,很自然地挨着秦无衣坐下,很自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带着那丝痞笑说道:“小郎君胸怀锦绣、即刻成诗,楚某人着实佩服。” 秦无衣哈哈一笑:“小道而已,慕名薛都知,故来一会。” “以小郎君之才,会面薛都知岂不简单,莫非依无勤不是江宁人?” “册籍扬州,公干江宁。”秦无衣暗道,这家伙套底来了。 “公干?你是官差?” “非也,我是扬州将军府的人。” 楚某一听仰头大笑,随即摇着头说:“小郎君多虑了,我楚云鸿岂是算计朋友的小人。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感念你的人才,想交个朋友。” 盗帅楚云鸿! 秦无衣心里擂鼓阵阵,但依然笑着回道:“阿兄,我说的是真的。” 楚云鸿又喝了一杯酒,笑着说:“好好好,今日不扰你雅兴,我便先去,记得你我之约。” 他是走了,秦无衣可难受了。 那可是盗帅呀!中土大地最大的贼头! 沈欢他爹天天在家琢磨机关就是防他。 沈欢更是,跟秦无衣说起楚云鸿的时候,话都不太利索。 据说他去梁国就是因为自己一个兄弟被抓了,被押大牢朝夕不保! 可第二天刑部再审的时候,却发现所有的卷宗都被改了,上面留言,就按这个判为好。 果然三天后,那人被判退赃赔银,花钱了事。 楚云鸿竟在梁国刑部坐了半夜大堂,非常专业的抄着卷宗把问话供词全改了!且整个刑部竟无一人知晓。 也就是说,谁惹到这个人,就得万万小心,别睡睡觉脑袋再没了。 沈欢自己说,要是让楚云鸿看见,那就不用跑了,天下没有能跑过他的。当然,可以打打试试看,那样会死的有点尊严。 秦无衣问他,那岂不是没人治得了他? 有啊,有是有,可别人为什么要治他? 楚云鸿从不得罪比他厉害的人物。 刀神岳江河,剑仙独孤白羽,百毒夫人姬爻,邪巫夜天子,机鬼匠师戚汉权,哪一个都能打得过他。 但他们干嘛要打他?跟银子过不去吗? 这人不投入几万两银子,根本找不到。 好吧,算你找到了,楚云鸿简简单单往人堆里一站,你就前功尽弃。 最让秦无衣闹心的是,沈欢怀疑楚云鸿和慕容复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或者和那个一决生死的封其修是好友。 秦无衣懊丧不已,果然女人就是误事,怀里搂着一个,心里惦记一个,哪有空留意楚云鸿和慕容复他们有没有什么交流。 不然改变计划吧,用不起那个小贼…… 对了! 那个小贼岂不是和楚云鸿有什么关系? 啷了个乖乖,秦无衣发现自己正在干一件作死的事! 正这时,那个伶俐丫鬟又出来了,掩着嘴笑道:“郎君依无勤,都知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