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高天原
伴随着一阵阵极具压迫的脚步声，一个身影缓缓从岗楼的钢梯上走下。 那声响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两人的心脏，几乎能让心跳停止。 “宗政大人！” 只见两侧的御庭番众纷纷朝着他的方向俯首鞠躬。 这个“宗政”绝对来头不小。 都说御庭番等级森严，能够有如此待遇，想必是头等人物吧！ “你们没听见吗？车门坏了。” “车门？” 糟了！居然没有注意到，在破开车门锁的时候居然留下这么致命的痕迹！ 一向处变不惊的大豪都开始结巴了。 他望向关智贤。 好家伙，居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八成是指望不上了。 大豪和关智贤头都不敢抬一下，只能从余光中看着那身影缓缓靠近。 华丽的阵羽织，骇人的鬼面铠，头顶束着一条垂至后心的发辫，两鬓丝丝微白交杂。 这大叔绝不是什么善茬。 他行至车门前。 霜火般幽蓝的义眼宛如夜中鬼煞，缓缓扫视着车内二人，仿佛能够看穿两人的心底。 这时候千万不能贸然回答。 哪怕有一个纰漏，都会万劫不复。 关智贤吞吞吐吐道：“可能是被什么东西不小心弄到……” “不小心？” 对方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完了，要挨剐！ 你这他妈能叫理由？ 大豪的内心开始呐喊。 绝望之际，他无意间瞥见了那名手持薙刀的御庭番众。 有了！ 大豪连忙替关智贤圆场： “这么说，有些失礼，咱们的卡车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牢固，那位老兄的薙刀可能……” 大叔回眼望去，那名御庭番众似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挺直身体深深鞠了一躬。 “十分抱歉，宗政大人！刚才在检查的时候，我顺手将武器靠在了车门上，十分抱歉！” “嗯。” 恐怖的中年男人再次转过头来注视着车内的两人。 目光还在关智贤的手指停留了片刻，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惹得关智贤心头“咯噔”一下。 终于，那个叫“宗政”的男人说道： “原谅我下属的鲁莽，你们可以移至御庭番处所申请补偿。” “不用了不用了，这点小事。” 大豪虽然脸上笑嘻嘻，心里早已是一万个妈卖批： 老子马上就有十万通宝了，还在乎你这点补偿。 永不再见，就是最好的补偿了…… “放行。” 宗政大人一声令下，面前的大门继续开动起来。 重卡驶入神原。 望着远去的车辆，宗政默默打开了通讯，说道： “帮我联系一下‘暗隐组’，我想查查岛上拉泰员工的名单。” # “呼，这中年性感大叔真不好对付。” 关智贤抹了把汗，沿着运输通道行进，卡车停靠在了指定的停车场里。 两人各自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没有什么是比做回自己更加兴奋的了。 我们做到了…… 我们已经站在神国高天原的土地上。 他知道只要离开这个地下车库，头顶便是传说中的海上京都。 “水友们……” 关智贤深吸一口气，如同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他开启直播，像往常一样说道： “欢迎来到CoolMan的直播间。” 弹幕犹如暴雨般横过眼前的视野。 “欢迎来到——高天原。” 停车场的出口散射着耀眼的光。 他无暇去看那些漂浮的字幕。 那是神国的大门，凡间的终点。 事到如今，关智贤反而不再着急。 他只是如同虔诚的朝圣者一般，走得很慢很慢，生怕惊扰了沉睡的天人。 来了。 他屏住呼吸。 强烈的光芒一瞬间刺痛他的双眼，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下。 待到双目适应那天光，一阵强风席卷过他的身旁。 巨大的阴影将他和大豪完全笼罩。 睁开双目，天空中漂浮着几头斑斓的锦鲤，它们游过迷宫般交错的空中街道，穿梭在巍峨的都市丛林之间。 高天原的夜空便是光暗迷离的深海。 “贤弟……咱们……在做梦吗？” 如同自黄泉步入仙境。 关智贤忍不住朝着宽敞的街道前行。 他仰头凝视着直插云霄的东原寺佛塔。 那一层层高峻危耸的屋檐仿佛天梯，直通向辉煌的红月。 足足高达五十米的金色佛像周身笼罩着光幕，头顶一轮天极永恒流转，宛如夜幕天照。 寺院中传来虚无的吟诵。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关智贤的眼中割裂成无数个世界。 庄严的神佛，林立的高楼，静谧的天街…… 此时此刻，他就是三千世界的渺小蜉蝣。 他曾经想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也能离开故乡的厄土，登上这天堂一般的国度。 天空微微下着小雨，路上的行人撑着各式各样的大伞，匆匆而来，匆匆而过。 两人站在拥挤的人潮之中，澎湃之下，内心竟是如此的平静。 “大豪，我们成功了。” “嗯。” “我们能不能，再看一看这儿，哪怕就呆一个晚上也好。” “嗯。” 眼花缭乱的讯息涌进他们那双小小的义眼。 这里没有杂草丛生的小路，繁华的街道盛开着粉红的樱花。 这里没有断垣残壁，只有无数霓虹大字构成的广告迷宫。 关智贤茫然地穿行其间。 他发现自己无法理解这只属于神明的领域。 人们看起来是那样幸福，幸福得有些不切实际，几乎每个人都在深海中微笑。 这里也安定和谐得过分，竟让人有些惶恐。 地上的积水倒映悬浮的仿生飞艇。 飞艇喇叭在向人们广播着一项又一项振奋人心的消息： “恭喜居住在‘创山北区’的山中龙一先生获得‘皇’所颁发的‘荣誉劳动模范’称号！” “据SONIC株式会社报道，红雨科技公司与拉泰重工集团就纳米机器人项目，达成长期合作协议。” …… 关智贤难以掩盖内心的震撼与好奇。 可回首间，他也注意到城市某些阴暗的角落里，似乎匍匐着某些不该出现的人。 他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躺在废水中，衣衫褴褛，只敢于黑暗中窥视着眼花缭乱的光。 他头皮莫名有些发麻。 关智贤下意识选择了忽视。 巨量的数字海也很快盖过了不协调的乱波。 大豪喃喃地说道：“要是老子能一直留在这里，该有多好……” “可我们终究要下去。”关智贤遗憾地说，“我们不过是个异乡人。” 大豪问道：“十万呢？到手了吗？” 关智贤这时候才想起这事。 邮箱里赫然有一个崭新的提醒。 发件人：逢魔客。 内容： 十万通宝已汇入阁下的账户，请注意查收。将来，你我之间还可有更深度的合作。 账户里的数字一瞬间翻了一番。 可事到如今，他反而对这笔钱不再在乎了。 有一个危险而大胆的想法正在逐渐酝酿。 比起当厄土上的皇帝，更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会是什么呢？ 转瞬间，关智贤便摇头自醒，努力将这种想法驱赶。 他生怕自己再陷入下去，便会到达一种万劫不复的境地。 毕竟，这残酷的世界，从不会平白无故地给予你任何恩赐。 一切未免太过于顺利…… 关智贤深知： 凡事必有代价。 想到这里，那份潜藏于内心的不安便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