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永宁寺

    傍晚时分，苏远和其他几名调查员吃了顿盒饭，随后便准备在封锁线外沟通幻境。

    最后一次会议，工作人员再次强调了这一次行动的细节：苏远等人同时尝试沟通幻境，如果成功进入那就尝试收束。

    无论收束是否成功，一旦发现被怪物盯上立刻主动脱离避免伤亡。主动脱离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暗示自己这是个梦境，想要醒来就能成功。

    另外这一次苏远等人还要看看在幻境里能否找到之前进入的调查员，尝试救援。

    会议结束，正式调查员纷纷离开做最后的准备。苏远正想离开，夏雅突然拦住了他，递给了他一样东西。

    苏远接过一看，是一块鹅蛋大小的玉佩。玉佩正反两面都雕刻着奇怪的花纹，既像是篆书一样笔画繁复的文字又像是某种图画，完全看不出名堂。

    夏雅也没有解释，只是郑重地道：“一切小心。”

    玉佩入手温热，暗有余香，似乎她一直随身佩戴。苏远虽然不知道她此举何意，但还是点点头，收下玉佩回到了分给自己的帐篷。

    天色已黑，躺在行军床上，苏远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下沉的感觉再次袭来。

    朦朦胧胧之中，苏远没有抗拒，开始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主动拥抱这种下沉的感觉。

    “开始深潜！”

    深潜中……

    正在寻找幻境……

    幻境已找到……

    开始降临……

    “呼”，不知过了多久，苏远突然睁开眼。

    暗沉沉的天空，荒芜的大地，路边的枯木如同张牙舞爪的鬼怪，成功了。

    苏远没有贸然行动，站着原地四下打量着，这个幻境大的出奇，比以往收束过的任何幻境都大。

    观察片刻，苏远发现四下一片荒芜，只能沿着脚下延伸向远方的小路向前走。

    苏远向前走着，回头发现来时的路竟然逐渐消失，景物也渐渐模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穿过一片枯树林，眼前忽然出现一座小山，山顶坐落着一间破败的寺庙。

    沿路上山，来到寺前，发现地上倒着一个腐朽的牌匾，三个鎏金的大字暗淡无光，金漆斑驳。

    这三个字看起来是某种繁体字的变种，笔画繁复，近似篆书。

    将手放在牌匾上，过了一会，一段物品介绍浮现心头：“牌匾：一个灵机散尽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永宁寺’。”

    苏远心中一凛，“永宁寺”，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字啊。

    推开还算完好的寺院大门，一间荒废的佛寺印入眼帘。坍塌的殿堂、化作泥土的佛像，处处透露出一股死寂的味道。

    然而细节之处却不太明晰，这是幻境的特点，如在梦中。

    迈步向前走去，苏远发现寺庙占地颇广，大量的建筑保存完好。除主殿之外，左右偏殿、后院僧房、伙房等建筑中还残留着一些生活的痕迹，比如打水的水桶，翻开的经书。

    虽然不知道怪物为什么还没有出现，但机不可失。苏远一一查探，每个形状完好的佛像、佛经、佛器都不放过，统统摸上一遍。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这些东西中，并没有幻境核心。

    那就只剩下大门紧闭的主殿了。

    走到大门前，轻轻一碰还未用力，大门就自动打开。

    走入宽敞的大殿中，苏远发现这里的佛像异常地多。

    正前方三尊高大的佛像并立，几乎与大殿齐高。左右两侧各有四尊小一些的菩萨像，佛陀与菩萨像左右都有许多常人大小的罗汉像。

    这些佛像记录一个未知世界信仰方面的重要信息，然而苏远对佛教并不了解，这些佛像一个都不认识。

    阴暗的环境中，大大小小的佛像给苏远一种格外阴森诡异的感觉，仿佛一屋子的上百个佛像都在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定了定心神，苏远打算从左边开始每个都摸一边。

    然而他走到殿门口最近的罗汉像前，却发现那尊罗汉像有些眼熟。虽然他“穿着”一件袈裟，但怎么看都感觉很违和。

    苏远脑中突然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

    眼前这个罗汉，分明就是失陷在幻境中至今尚未醒来的调查员！

    其他罗汉的面目都模糊不清，只有他的脸和记忆中资料上的记载一模一样。

    怪不得这些调查员到现在没醒，原来他们的意识都被困在了幻境里。

    为什么他们会变成佛像？为什么这个幻境能同时容纳不同调查员的意识？

    以往的经验证明，一个环境同时只能存在一个调查员的精神体。

    种种疑问盘踞在苏远的心头。忽然，苏远想到了什么，在大殿中迅速寻找起来，果然，他找到了其他失陷幻境的调查员以及和他同一批进入的正式调查员。

    绝望、恐慌瞬间袭上心头。

    所有人，都在这里。

    苏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观察到的信息。

    第一批失陷的调查员以及看起来和殿内的佛像无异，最严重的一位他的面目居然开始有些模糊。

    和他同一批进来的调查员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仿佛泥胎木偶，但眼睛居然还能微微移动。

    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一直看我身后？

    他在给我打眼色！

    忽然，一股冷意从身后袭来，仿佛一阵寒潮席卷了苏远的全身。致命的危险感从身后突然出现，就像一把冰凉的刀锋架在他的脖子上，密密麻麻的针尖顶在他的后背。

    苏远强行镇定着，不敢回头看。

    这个幻境怪物给他带来的危险感从未有过，苏远敢肯定这些调查员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全是它造成的。

    苏远颤颤巍巍地把手放在一旁最近的一个菩萨像上，过了一会又慢慢地向前走，摸索另一个菩萨像。

    既然怪物出现在这里，那么幻境的核心肯定也在这里，找到这个幻境的核心就是目前这个绝境的最后希望。

    苏远慢慢向前，却能感觉到背后的怪物一步一步地跟着，仿佛在饶有兴趣地欣赏一个落入陷阱的猎物，以及，他的挣扎。

    难道这是一个有智慧的怪物？

    嘶，细思极恐啊。

    左侧的四座菩萨像检查完，苏远忽然感觉到背后的怪物有些不耐烦了，他开始逐渐逼近。

    苏远快步走向左侧的佛陀像，没过过久，苏远感觉怪物已经快要贴了上来。

    转过身，苏远看到了它的样子。

    一个披着袈裟的干尸。

    金黄的袈裟暗淡腐朽，包裹着它的身体，只露出一个漆黑干瘪的头颅。

    它突然停下了脚步，仿佛有些好奇这个弱小的猎物为什么胆敢面对它。

    苏远的脚步轻轻移动着，背着的手摸向了中央的佛像。

    一人一怪大眼瞪小眼，苏远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但终究没有小说主角那样的粗大神经。

    片刻之后，怪物终于失去了耐心，准备动手。

    苏远微微一笑，手掌在身后用力一拍，佛像微微一晃，“我们现实中见。”

    整个幻境开始崩塌，天摇地动恍如末日。

    正当苏远准备带着微笑潇洒地退场的时候，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幻境崩塌的速度比以往慢了不少，不，不少速度慢了，而是这个幻境太大了，彻底崩坏需要一点点时间。

    而这一点点的时间足够怪物弄死他好几回。

    想到这里，苏远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幻境的崩塌让怪物彻底陷入了疯狂与愤怒之中。它的身躯在袈裟下蠕动着，仿佛一条条扭动着躯体的巨蟒顶起一个个隆起。

    怪物一拳向苏远打来，苏远眼睁睁地看着它的拳头在视线中变大。那个拳头像是漆黑的岩石，又好像是一截触手？

    就在怪物的拳头即将临体时，一阵微光化作一道屏障出现在苏远面前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夏雅送的玉佩化作一道散发这个微光的奇异文字挡在了苏远的身前，成为这个昏暗幻境中唯一的一束微光。

    怪物愣了一下，随后挥出无数拳影，将屏障打出一道道涟漪。

    微弱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破碎消失。

    然而当怪物准备动手杀人的时候，苏远瞬间消失在它眼前。

    幻境彻底崩塌。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