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公主的哀怨
“哎哟！” 一声惊呼传来，那道小小的身影被反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颜子壹定睛看去，却见是个穿着靛蓝色裙裾、年龄似刚到及笄的少女，脸蛋圆圆的，眼睛亮亮的，其头上一左一右各梳着一根环状发辫，显得活泼可爱。 这是我的meimei还是宫女？ 颜子壹正要开口询问，便见少女一下蹦了起来，一只手张开五指捂住嘴，睁圆了眼大叫道： “皇兄活过来啦！jiejie，jiejie快来，皇兄活过来啦！” 她拉着高分贝的声音一溜烟奔回内殿。 哦，看来这是那个幺妹颜小夭，原主登基后被封为永宁长公主。现在应该十四岁左右。 这是来的时候跟小虎子做的功课。 内殿在这时陡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杂乱声响，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jiejie、jiejie，你别急啊，炉子上的粥都差点被撞翻啦！” 一道穿着杏黄色裙裤的身影一下从内殿冲出，双手扶着屏风像是要借助其急刹住身形。 颜子壹顿时眼前一亮： 这个急跑出来后便痴痴盯着自己的女子，有着精致的五官，娥眉杏眼、琼鼻樱唇，肌肤胜雪、乌发如瀑，是个极为清丽脱俗的美人儿。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其素面朝天、不着脂粉的脸上，不知怎么擦上了几抹黑灰，像是刚从满是油烟的灶房出来。 颜子壹有些惊艳，意识到这便是另一个稍大的meimei，名叫颜子柒，正值二九年华，受封为安康长公主。 他踏前两步，扬起笑脸刚想说什么，哪知颜子柒眼神从喜悦渐转幽怨，又一下扭头回了内殿。 “唉，jiejie你怎么又跑了？昨天还哭着说想去再看看皇兄，现在却——” “你闭嘴！又想试试我新研究的菜了？” 颜小夭的声音戛然而止。 颜子壹不明就里，只能挠挠头跟着进了内殿，随后看到有些难以置信的场景。 偌大的内殿除了两个公主的闺房外，在靠近偏殿的地方竟还有一套厨房配置，灶台、米缸、锅碗都有，但看上去颇为简陋。 灶台旁还有一个小火炉正咕嘟咕嘟熬着什么。 正中是一个圆形桌案，颜子柒正敛起裙裾文静的坐在桌旁，俏脸微微发冷。 但柔柔弱弱的性格和我见犹怜的气质，却又如此契合的展现出来，令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安康，怎么见到皇兄就跑啊？” 颜子壹走过去面对她坐下。 安康公主悄悄抬眼望了颜子壹一眼，又很快收回，不发一言。 颜子壹有些纳闷，只好又看向一旁蹑手蹑脚想溜出去的颜小夭，问道： “永宁刚才在跑什么，皇兄没把你撞疼吧？” 颜小夭身子一僵，只能停下，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着。 “还能跑什么，又想出去招惹宫女，把人家的裙子一下掀起来。真不知道一个堂堂公主怎么喜欢去干这种坏事！” 颜子柒恨恨道。 平时她并不想多去斥责幼妹，但不知今日是否因为皇兄在此的缘故，顺势便告下状来，像是寄希望于他能帮忙管束。 颜小夭吐了吐舌头，有些害怕的瞄了她皇兄一眼。 啊这，差点没绷住笑了，我的meimei你这是什么二次元癖好？ 颜子壹轻描淡写教训了几句，随即看着灶台问道： “你们怎么把厨房都搬到自己寝宫来了？让尚膳监把饭菜做好送来不行么？” “就是就是！jiejie骗我说是怕皇嫂让人在菜里下毒，才要自己做饭的。但我知道明明是她自己喜欢下厨，还老是想做些奇怪的菜品来让我试吃，可难受了！” 颜小夭抢着道。 下毒！？ 云黛眉已经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了！？ 颜子壹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颜子柒。 后者低垂着眉，不无哀怨的道： “皇兄逍遥太久，怕是早就没把两个meimei的处境放在心上了。” 这话从何而起啊？颜子壹一脸无辜。 “自皇兄放权于云黛眉之后，我们皇室还有何颜面可存？皇兄贵为天子尚不会被太过慢待，可你知道我和小夭现在是什么处境吗？” 她站起身，让颜子壹看到其所穿衣裙已经陈旧，浑身上下也没有佩戴丝毫首饰。 整个玉瑶宫内也是显得死气沉沉，并无任何宫女随侍左右。 “名为公主，实为软禁。” 颜子柒熄灭火炉，盛出粥来，在颜子壹面前也放上一碗。 “自皇兄病重，这玉瑶宫更是无人问津，或许哪天我和小夭就会被暗中抹杀掉，不能再给她云黛眉掣肘了。” “对啊对啊，都怪皇兄不争气，不然我现在想掀谁的……想跟谁玩就能跟谁玩！” 颜小夭啄着脑袋，像是要报刚才被教训的仇。 “皇兄喝碗粥就走吧，你能记得来看看meimei已经很不错了。以后没必要的话也不用过来，免得被云黛眉发现，到时我和小夭又跟着遭殃。” 颜子柒小口小口喝着粥，细如蚊蚋的说着，但句句都清清楚楚传进颜子壹耳里。 原来原主之前干下的扯淡事儿，还连累得自己的至亲也处境凄凉…… 颜子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粥，虽一口没喝，但心头已是五味杂陈。 …… 乾元殿，大朝会。 在满朝臣工的一致同意下，云翼所提的推恩策被确定下来，几乎只字未改。 对外，也会尽快放出将其施行于羽州的风声，以安朝野之心。 一桩大事了却，众人都如释重负，朝会的气氛也越发活跃起来。 卫尉秦象出列道： “南渡以来，虎贲卫和羽林卫基本都已恢复建制，两卫直属长官还需从速拟定，以护渐漮安全。” 皇后回复： “此事本宫已有考量，不久将会安排任命。” 秦象行礼退回。 大鸿胪张启正再次出列： “东瀛国派出的使团不日将抵达渐漮，大使确认为天崎信康，乃东瀛王肱股重臣，臣以为我大罗天朝不可怠慢，理应以最高礼仪接待。” 皇后回复： “本宫知道了。此事由爱卿拟定对策即可，本宫会让有司全力配合。” 此后又有一些臣工各自启奏，尽皆得到了皇后答复。 这场朝会旋即进入尾声。 在众人退朝时，赵存孝与云翼相互交换一下眼神，又都看了看皇后的方向，似乎达成了什么约定。 出得乾元殿的众臣工一边恭维着三省诸公，一边也交口称赞云翼的大才。 后者很是受用的一一回礼，但并不谦虚的将夸奖应承下来。 若不是赵存孝催促，云翼几乎要在殿外就地说上一段评书，好让大伙了解自己是如何心生妙计、又力荐于皇后的。 …… 整个渐漮是以一种套娃的形式规划的：外城包围内城，内城包围皇城，皇城之中则为天家居住的宫城。 外城安家的多为普通百姓，内城是不少朝廷公卿、达官贵人的府邸所在，皇城则属朝廷各衙门的办公区域。 因此满朝公卿要从乾元殿返回自己的衙门或家中，途中需经过皇城乃至内城的多道关卡，经过历次身份验明。 浩浩荡荡的大臣们向来时的路途而去。 唯有散骑省派来的两名高门子弟见四下无人注意，前往了另一个方向。 “哎我说谢兄，你确定这么走能比平时快些？” 其中穿紫衣的一人问道。 他口称的谢兄轻笑一声： “我骗你干嘛，今天咱们从宣阳门走，根本不用费那许多功夫，而且能直接到内城，是回府最快的捷径。” “咝，宣阳门？那一处不是禁止通行么？” 谢兄：“怕什么，那些个守门兵卒还敢拦你我不成？再说了，虎贲中郎将一职悬而未定，多半会落在我谢氏头上，量他们也不敢忤逆。” “好极好极！那便依谢兄之言！” 二人高兴大笑，把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