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巴掌
颜子壹坐在金龙殿中，仔细听着小虎子回报对曹元诏封官一事。 那城门校尉当时可以说是万万没想到：刚要辞职，又被大领导安排了个更高的官位。 一张刚毅的脸上既哭笑不得，又对突来的恩宠手足无措。 直到小虎子还告诉他，此事有陛下在，不会容那些跋扈官员为非作歹，值守宣阳门的所有士卒都将平安无事，没人会被迁怒。 曹元诏这才感激涕零，一个身高八尺的汉子推山倒柱般拜倒在地，与一众袍泽高呼万岁不止…… 颜子壹面带笑容的听着，心头却开始有些发愁。 他知道，自己虽身为皇帝，给出的封官口谕可以转变为中旨，从而形成效力。 但这并未经过尚书省和吏部，以自己如今的权威看来，很有可能遭到反对。 除非皇后能站在我这边…… 颜子壹承认自己这事干得稍微有点冲动，可自己就是欣赏曹元诏这般人，亦对那谢家谢简很是看不顺眼。 因此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可能化解这桩不平事，也算念头通达。 可以凤仪宫在皇城里的势力，封官这事说不定已经被那些侍女禀报到皇后耳里了。 看来凤仪宫有必要再去一趟，既跟皇后通个气，也顺带看能不能把封曹元诏为虎贲中郎将的命令坐实。 至于刚发现的千里眼顺风耳能力是怎么一回事…… 颜子壹眼珠转了转，打断小虎子的汇报道： “帮我个忙，你站到外殿那根柱子下面去，面对柱子随便说话，但不要太大声。” 那个位置距离内殿的寝榻足有近十丈远，且还隔着厚厚的屏风。 在那里低声说话，正常情况根本不会被内殿听到。 小虎子满脸问号但依令走过去，胖胖的身躯看着比柱子还宽上一圈。 待其站定，开始喃喃自语时，颜子壹重复先前在宣阳门的做法，脑海中使劲命令自己的视野和听力都跳跃到小虎子那个位置去。 果不其然，又是那种金光涌入、灵魂出窍的感觉出现，继而自己的意识隔空听闻到某胖纸的低语： “今早趁陛下没睡醒，我又多吃他一份点心，嘿嘿嘿……” 颜子壹满头黑线，起身走出殿外： “小虎子，你丫今晚伙食减半，吃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小虎子：“？？！！” …… 接下来的时间直至用过晚膳，颜子壹都在乐此不疲的试用他的新能力。 包括对那些把守在宫城各处的侍女、进宫与皇后议事的大臣等。 这种感官隔空接近别人，从而探知秘密的能力，实在让人欲罢不能啊！ 可他也很快发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对某些人使用就像是完全没有效果，也不知是人家有隔绝窥视的能力，还是修行品级过高能直接免疫。 而且若目标刻意想隐蔽自己的行为和声音时，强行凑过去硬窥，还会被人家微微察觉。 但最难受的是，这个能力不能长久不停歇的使用，也不能隔着十万八千里使用，否则在那之后将头痛至极！ 颜子壹就有好几次想尝试极限，结果差点当场裂开。 最终他总结经验，得出一个可以使用的安全距离，和可以维持的最大时长，并将此能力命名为“天听”。 毕竟我是皇帝，多知道点别人不知道的，也不过分吧……颜子壹如是想。 …… 最近渐漮这总是阴沉昏暗、浓云低垂的天气，也导致天黑得比较早。 看着明月已经当空，颜子壹伸个懒腰，觉得是时候再去见皇后一面了。 虽说那是一日前还想置自己于绝境的人，可自己适当展示了一波才能，还有推恩策原创者这张底牌，也不太担心她会再冲动来波大的了。 想来上次只幸了皇后“两盏茶”时间，这次得刻意提升下时长，拖就硬拖那种，好彰显重珍皇帝的赫赫雄风。 故意不带小虎子，颜子壹凭着自己的记忆摸到凤仪宫外，不出意料的又被侍女拦个正着。 她们挎刀挺立，与其说是侍女，不如说是护卫。 “几位jiejie行个方便？或者帮我……帮朕告知皇后一声，有要事相商。” 这可不是怂，毕竟是有事求人，低调点好…… 颜子壹并摆不来皇帝的架子，毕竟前世也就是个普通打工人，不会人上人那一套。 侍女之一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高傲道： “陛下还是候着吧。秣陵侯和赵尚书正与皇后殿下议事，没空搭理闲散人等。” “告知她一声就行，朕可以等。” 颜子壹嘴角微抽：这俩货咋又来了？就离谱。 哪知那侍女像是对皇帝冷淡习惯了，回过话后便不再看颜子壹，如同他是空气一般。 其它几人也目不斜视，但只要颜子壹稍有妄动，便会眼带厉色的望过来，似乎很是心烦于他。 好吧，算你们牛皮，爷等着就是了。 颜子壹胃疼的想着，正想四处搜寻下宫墙角落，好找个地方坐会儿，却见宫内议事殿的方向一前一后走来两人。 恰是云翼和赵存孝。 可二人均是一言不发，后者面上还带有深深的思索之色。 云翼率先走出宫门，见到一众侍女后，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状： “哟，这不瓶儿嘛，上次本侯送你的锦帕可还喜欢？” 答他话的，正是让颜子壹候在此地的为首那名侍女： “侯爷有心了，婢子将它日日带在身边呢。” 声音此刻又软糯又娇媚，完全不似先前。 云翼端着折扇轻摇几下，顺手搂住瓶儿的肩膀： “改日本侯给皇后说说，让她不要安排你到宫门来值守，多辛苦呀。” 瓶儿哎呀一声，却并不挣脱。 要不是天色已黑，颜子壹怕是能看到她双脸都爬上晕红。 此刻，其他侍女的仪态全然不似前一刻高冷，尽皆掩嘴轻笑，争相跟云翼打招呼： “侯爷什么时候把我们瓶儿jiejie也骗到手了？” “上次送锦帕，下次怕是要送香囊了吧！” “听闻侯爷今日朝会提出一旷世奇策，被朝野上下一致称赞，当真是才智无双呢！” 云翼一一颔首回应却并不答话，只在听到最后这句时，才瞳孔陡然一缩，正声道： “莫要如此奉承。本侯虽确实才智无双，但还不屑于夺人之美。首创推恩策的另有其人，非我云翼。” 说到这里，他若有似无的望了一眼金龙殿的方向。 一众侍女却仍兴致不减，还是簇拥云翼，恭维着挑逗着。 赵存孝驻足片刻，实在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与云翼告罪一声，迈步走开。 云大侯爷，你在这儿泡你妹的侍女，你妹知道么？ 颜子壹受不了这帮莺莺燕燕，主动叫道： “大舅……兄，你们跟皇后议完事了对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翼陡然一呆，旋即猛转目光，想要找到呼喊他的人。 已然告辞离去的赵存孝也像是被什么无形之力拉住了身形，硬生生的回过头来。 瓶儿伸出食指戳了戳云翼的腰，示意他往一个宫墙角落看去： “侯爷您看，陛下过来想见皇后呢。” 言语之间，似乎谈论着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干了件不自量力的事。 却不料云翼陡然把瓶儿往旁边一推，急步走过去。 待看清正是颜子壹后，他愕然道： “陛下怎么过来了，是要见皇后？” 颜子壹点头。 云翼眼神一变，像是瞬间猜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颅，直视瓶儿： “是你将陛下，拦在此处的？” 像是因为隔着折扇，没有听出其话语中竟带有的几分冷意，瓶儿走近云翼笑道： “皇后殿下与侯爷议事，瓶儿怎么敢把无关的人放进去打扰二位呢——” 下一刻，“啪”的一声脆响，划破夜空的宁静。 侍女们长大了嘴，难以置信的看着瓶儿捂住发红的脸瘫坐在地，同样震惊而迷茫。 “怪本侯看走了眼，青睐了你这么一个肆意妄为、出言不逊之人。” 云翼拍打着方才被瓶儿用手指戳的地方，似乎很是嫌弃。 “这一巴掌是本侯代皇后所罚，想知道为什么，去问问你们的大长秋。敢如此对待天子，打杀了你都不为过！” 随后云翼转过身来，对颜子壹低头拱手：“陛下请进！” 赵存孝也疾步前趋，上前见礼。 颜子壹看了看他们二人，不知为何变得对自己如此恭敬，浑然不似昨日初见时的漫不经心。 听着瓶儿努力压抑的抽泣声，颜子壹轻叹一口气，他还是觉得打人不对，至少不该为了这么小件事打人。 但他瞥了瞥瓶儿，又觉半分的怜惜都生不出，索性抬腿入宫，不再看其一眼。 就像路经了一件无关紧要之物，过眼云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