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好酒
“什么门径？”阮九一脸疑惑道。 “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难道刚才的经历你还想再重复一遍？” 阮九一听这话，脸色又立刻变得煞白。 “我说两位，求求您们就别再作弄我了，我只是一个跑堂的店小二，犯得着像审犯人一样审我么？” 说到犯人两字，阮九才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 “我说您两位该不是官府暗中派来调查私杀耕牛的吧？” “我说二位，这事……这事和我没关系啊！那些牛农人们送过来的时候确实是瞎腿瘸腿的，再也没法耕种了。至于您说的另一种门径，确实……确实也有，有一帮人，经常夜里来送牛，都是掌柜的亲自接待的，我只夜里起夜，碰巧遇见过一回。我什么都不知道，和我没关系啊，你们……你们可不要抓我，都是掌柜的干的。” 阮九已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这小二的脑洞实在够大，竟将自己当成了官府的暗差，晁盖哭笑不得。 不过还好，自己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倒让他竹筒倒豆子，把实情全都说了出来。 其实晁盖早就想到这个暗门子了，只是没点出来而已。 吴用何其聪明，也是一点就透，一下就听明白了店小二话中暗藏的意思，当即怒不可遏道：“你们竟然还收赃，实在可恶！若不是你们买牛，那伙贼人何须盗牛，你们都一样可恶，该杀！” 吴用眼中的杀气吓了阮九一跳，他辩解道：“这事真和我没关系，都是我们掌柜的干的，你们要抓就抓他。” “再说了，这事也不能全赖我们，要不是你们喜欢吃，掌柜的何须买牛？那伙偷牛的又何须盗牛？所以归根结底这事还赖你们这些顾客才对。” 阮九脸上的神色极其无辜，真应了那句老话，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吴用一时辩驳不得，气得拿眼睛干瞪他。 “好了好了，这事就此打住。我们虽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可也绝不是官府的暗差，只是一时好奇而已，所以才问了这么多。辛苦你了，博士，这么一大桌菜，我们两兄弟也吃不完，你不嫌弃的话就陪我们一起吃吧。”晁盖笑着打圆场道。 “不嫌弃，不嫌弃。” 阮九一听这话，立时变了脸色，满面堆笑，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变脸直如变色龙一般。 他虽是小二，整日与这些美味佳肴打交道，可自己却从没正正紧紧地品尝过一回，所以怎么能拒绝得了晁盖的诱惑呢。 晁盖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感慨了一句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同是社会最底层，晁盖虽不喜阮九，却不由得不对他生出几分同情来，大概也是对全天下所有最底层劳动者的同情吧。 见吃得差不多了，晁盖想起正事来，问道：“博士，我且问你，你门外挂了一块匾额，说是全天下的美酒，本店应有尽有，此话可属实？” “哟，客官，您这真算是找对地方了！” 阮九一听晁盖说起本店的美酒来，立时来了精神。 美味佳肴入肚，当然不觉得眼前两人是什么坏人了，当即话匣子就打开了。 “我们店可是郓城县的百年老店，自真宗皇帝起就开店营业了，整个郓城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听他滔滔不绝起来。 “您若是不信的话，尽可以去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打听打听，相信绝对不会没听过我们太清楼的名头，除非他是个聋子，嘿嘿。” “我们店的牛rou和美酒都是一绝。这牛rou嘛，你们已经知道怎么来的了。这美酒嘛，当然是出自皇宫了。” “你就吹牛吧，那东京距此好几百里，你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酒楼，如何有能耐弄到皇宫里的御酒？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吴用忍不住打断他道。 “我骗你作甚？” 见吴用满脸不信，阮九有些焦躁起来。 “这太清楼的主人原本就是咱们郓城县人氏，真宗年间，主人家去东京谋生，创立了太清楼的牌子，因为菜肴美味，还得到真宗皇帝的赏识，他常常带着那些皇亲国戚和大臣们光顾太清楼。” “就是现在，咱们太清楼在东京城里也是首屈一指的名店呢。” “后来主人家又回到郓城县，也开了一家同样的太清楼。咱们这里的美酒便是来自东京那家太清楼，你有何不信呢？”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吹得再响亮，不如让我们亲口尝一尝。” 晁盖把玩着手里的酒碗，那碗酒浑浊不堪，他尝不出丝毫美味来。 “倘若说这就是你们店中的美酒，那也不过尔尔，令人失望至极啊！” “这只是街上的普通货色罢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拿店中的美酒给你们尝。” 阮九说罢，已一阵风似地噔噔噔跑下楼了。 难怪做个小二都要趾高气扬，既要走关系，还敢看不起堂兄阮氏三人，原来是五星级酒店的小二，怪不得呢！ 这不禁令晁盖想到了他那一世的高级酒店的门童和侍应们，真是一脉相承。 没一会儿，阮九又噔噔噔跑了回来，怀中抱了大大小小，一摞的瓶瓶罐罐。 “这些都是给客人们品尝的样酒，我倒与你们尝尝。” 他脸上笑嘻嘻，想是心中充满了自信。 然而晁盖一一尝去，却只是摇头。 “不是吧？客官，您真的懂酒么？” 阮九禁不住置疑起晁盖来。 “哼，他懂个屁的酒，装模作样罢了！” 一声冷哼，原来是红鼻子赵掌柜来了。 此时客人们用餐毕，原本都准备散去了，听见有热闹可瞧，一个个又围了过来。 “哦，赵掌柜何出此言？”面对赵掌柜的责难，晁盖面不改色道。 “你赚我饭钱倒也罢了，我不与你计较，还想再赚我美酒，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啊，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赵掌柜语毕，几个大汉从楼下跑了上来，气势汹汹地围住了晁盖吴用两人。 “诸位高邻都是熟客，知道本店一向以和为贵，本着顾客至至上的理念全心全意为客人服务，然而这小子实在太可恶，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本店，说我店里的规矩差也就罢了，还敢诬蔑我的美酒，众所周知，我们太清楼的美酒在整个大宋都是出了名的。他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有何资格置喙？他必是其他酒楼派过来捣乱的，见我们生意好眼红！请大家莫要拦我，我今天必须给他个教训！” 食客们对晁盖印象极好，本来还想帮着他说几句话的，可这时受了掌柜的蛊惑，不禁也对他有所怀疑起来。 “给我老拳伺候！” 只听赵掌柜一声令下，大汉们围了上来。 眼见他们就要动手，可晁盖依然端坐如钟，纹丝不动，似浑然不知危险就要降临一般。 看得一旁的吴用暗暗着急，已经伸手握住了背后的尖刀。 晁盖当然知道赵掌柜为何如此这般恼羞成怒。 自己刚才当着众人的面扫了他的颜面，他心里嫉恨，所以才借题发挥，想给两人一个教训。 品酒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而已。 晁盖对赵掌柜的心理一清二楚，只是没料到他竟如此小气。 “赵掌柜，看在我宋三郎的面上……” “三郎休要多言，今天我务必给他们一个教训，否则我这里以后岂不成了泼皮无赖们的撒泼之地了！” 赵掌柜只一句便把宋三郎的话头堵死了。 宋三郎便是那个剑眉星目的年青人。 他对晁盖印象极佳，本想帮他们解围的。 可赵掌柜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只能无奈作罢了，只祈求那几个大汉待会能下手轻点，让他们俩少受点伤。 “赵掌柜说我不懂酒是么？”晁盖淡淡笑了起来，神色中充满了对赵掌柜的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