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多少楼台烟雨中
那人魈嗅到了生人的气息，顿时咧开嘴角，流着口涎，疯一样地朝着觉性和尚狂奔而来。 难怪人人都说人魈与野兽无异，蠢得可怜，竟然直接去找这群人里最强的人下手。 觉性不慌不忙，右手并作剑指，炁劲缠绕，一道灵芒宛若箭矢直接穿了人魈的脑袋，倒地不起。 哦对了，易时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一块世间仅存的天字号玉——坤琮，可以隔绝人魈的感知，所以人魈才没有对最近的自己下手。 然而不远处忽然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而这声尖叫一起似乎起了连锁反应，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呼救嘶喊此起彼伏，本来没有一丝火光的三星县开始亮起了灯烛。 “糟了，人魈闯进来了！”觉性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大叫不好的同时，对面慌慌张张跑来一个老汉，怀中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童。 看他那惊慌失措地样子易时敢肯定这个一定是人了。 “这位老汉，发生什么事了？”易时连忙拉住他问道。 老汉抱着哭喊不停的孩子，本以为看到救星，定睛一看，没想到这几个人里除了易时看上去有点力气以外，其他都是羸弱的老弱妇幼，慌忙解释道： “你们还在这发什么呆啊，吃人的魈鬼都要过来了，再不跑命都没了。” 老者不愿多说，用力挣脱被易时扯住的袖子，慌张跑命。 “看样子，是真的人魈进来了。” 一直瘫坐在地上的郭夫人在柳儿的搀扶下起身，道：“看着方向，好像火光惨叫好像主要来自北边，应该是北边的城防失守了。” “北边……”觉性和尚口中小声嘀咕，因为他刚才就是在北边街上与那摩罗教的曾矢豆搏斗来着。 那曾矢豆临死前说整个三星县的人都会死，难道就是指的是这些人魈？ 可这些人魈是哪里来的？ 为什么没有巡逻的民兵差役发布警告？而且还是在晚上碎片有人都熟睡的情况下入袭。 不光是觉性和尚和易时无法理解这些人魈是怎么突然出现的，郭夫人也同样一头雾水。 可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了，要是再不采取措施，三星县数万人怕是都会被人魈撕咬感染，同化成人魈。 …… 此时三星县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一个浑身藏在黑袍里的黑影站在山顶上看着山下屋舍星星点点的火光。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一身黑色劲装、腰挂环首刀的人来到跟前，单膝跪下抱拳恭敬道：“启禀法王，计划已成，人魈现已涌入，只是琉璃王他……命丧觉性之手。” 黑袍人目光仍放在山下的三星县，对于手下的情报丝毫不为所动，打开沙哑的喉咙说道： “意料之中罢了，不必在意。与我教振兴的大业而言，他的死不重要，我的死亦不重要，懂了吗？” “是，属下明白，不过，属下还有一事不明，斗胆请法王为属下解惑。” “讲。”眼下计划已成，黑袍人也来了聊天的兴致。 “为何我们不选择更加繁荣的允州城，甚至是沧州城，反而选择在这么个偏远小镇实施我教计划？” 黑袍人答道：“圣主苏醒，圣子降世。” 见黑袍人不愿多说自己也不敢再多嘴。 就这样，沉默的氛围不知持续了多久，挟带着些许寒意的山风吹过，融入此方黑夜的黑袍人徐徐开口：“本王累了，你下去吧。” “是。” “等等。” “法王还有什么吩咐？” “下辈子少说点话吧。” 黑袍人“吧”字还没说完，那手下便已头身分离，无头尸体轰然倒地，一颗大好头颅也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地上诡异地没有一丝血迹。 黯淡的月光下，笼罩在阴影中的黑袍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恭迎圣子。” …… “这么多人魈？难道说？”觉性眉头紧皱，似乎想起了什么。 易时见觉性和尚表情有异，于是问道：“老胖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觉性和尚突然转身询问郭夫人：“郭夫人，你先前说，逆五行大阵启动之时，大阵助你吸纳了周围几乎所有的天地灵气，然而你也不知道这股力量去了哪里？” “没错。”郭夫人颔首。 易时实在搞不懂这个世界的人怎么不是喜欢装谜语人就是爱卖关子： “老胖子你知道什么你快说啊，眼下人魈遍地，就算你们修为滔天又怎么将混杂在人群里的人魈消灭殆尽，再不快点想办法人都快没了。” 觉性只能赶快提出自己的想法：“臭小子，你可知道我南朝九州各处寺院庙庵一共有多少座？” “都啥时候了你还问这个？”易时完全不能理解觉性的意思。 反倒是郭夫人不紧不慢：“一共四百八十座。” 觉性继续发问：“那你可知为什么南朝九州为何几乎每个县郡、每个城池都至少有一间佛庙？” 易时不解：“难道不是因为只有佛门有修行之法吗？” “也不全然。” 觉性面色凝重，“所谓修行，天下有情众生皆可修行，无论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只要是有情物，无不有修行之资。但唯独最具灵性的人族中会出现人魈这种无情的异类，只知食人血rou，毫无人性，五感尽失。” “什么？五感尽失？那人魈不靠视觉嗅觉听觉怎么察觉得到哪里有人？”易时发问。 “靠的是对情的感应。” “情？” “此情非男欢女爱之情，亦非血缘骨rou之情，而是指有情物的所思、所感、所想。而我人族的情感要远比草木禽兽的情感更加强烈。” 说到这觉性长叹了一口气：“本来这是佛门严禁外传的秘辛，就是怕凡人知道后为了苟活世间而灭情灭欲。” 搀扶郭夫人的柳儿听了有点幸灾乐祸：“那不挺好的吗？你们这些人类多时自私自利的人，少点欲望、修身养性不是挺好的吗？” 觉性听闻不答反而反问柳儿：“那么请问女施主，这世上为何有妖？” “这个我怎么知道？” 柳儿意识到自己被觉性的问题带跑偏了，叱道，“喂！臭和尚，别想扯开话题，这和我刚才说的毫无关系！” 觉性笑着摇了摇头：“世间有情众生修行不单单是为了一身的非凡之力，更多的则是为了脱去愚昧，做一个灵性之人。倘若世人为了苟活而戒情戒欲，那活着与禽兽何异？” 易时听闻大受震撼：“没想到一个讲究清心寡欲的和尚竟然会赞同情欲的存在。” 觉性和尚笑道：“清心寡欲不是戒情戒欲，顺应本心，方得始终，修行即是修心。” 修行即是修心？这句话易时不知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听到的第几次了。 “老胖子，你还没说完呢，这四百八十间庙和人魈到底有什么关系？” “阿弥陀佛。”觉性双手合十，“寺庙的存在便是为了将附近人魈对‘情’的感应所屏蔽，以此来护得一方平安。” 原来如此，有这么厉害？不对啊，这功能怎么和自己身上的坤琮神玉一模一样。 易时赶忙问道：“这是怎么做隔绝人魈对‘情’的感应的？” 觉性闭眼摇了摇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易时满脸黑线，忽而灵光一闪：“老胖子你的意思是，那个什么逆五行之法的真实目的是消除了白马寺对这三星县‘情’的隔断？” 觉性好没趣地道：“叫师父啊你这臭小子！没错是这样的。” 但易时才不管觉性怎么想：“也就是说眼下我们最重要的是恢复白马寺对这里的屏蔽，一旦恢复，这里所有的人魈就和瞎子一般再也无法攻击人，到时清理起来就方便多了？” “孺子可教也。”觉性微笑颔首。 郭夫人推开搀扶着自己的柳儿，施施下跪：“觉性大师，妾身自知引狼入室，招来了邪人，为三星县百姓带来这灭顶之灾，待一切事了，所有罪责妾身愿一力承担。 但希望大师可以看在我夫君为官二十载为民尽心尽力的份上，恳请大师出手，助三星数万百姓于水火，妾身在此顿首谢过。” “何苦来哉。”觉性捋了捋下巴那一小撮胡须，“这件事和尚我倒是做不到，但夫人你可以。” “我？”郭夫人梨花带雨，抬起头来。 易时有些看不下去了：“老胖子你不会这么小心眼吧，你都做不到的事，郭夫人怎么做得到？” 觉性：“郭夫人修为已是半步妖王，相当于人族无我之境，但老和尚我还只能算是照天境巅峰。世上修为能达到无我之境的人少之又少，但老和尚我曾经听说过无我境的强者能使出一招‘无意界’。” “此法使出，自成一界，郭夫人只要能使出此法笼罩三星县，那么夫人在此界中便与仙人无异。” “可……妾身不会这什么无意界啊。”郭夫人一脸哀怨无奈。 觉性郑重其事：“老和尚阅遍百家典籍，自能教你如何使出此法，但老和尚我要告诉夫人的是，由于夫人只是半步妖王，也就是相当于人族的半步无我境，使出此法对于郭夫人可能极为勉强，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 “大师难道您觉得，我们现在还有的选吗？”郭夫人淡然自若。 “善哉善哉，郭夫人大慈大悲，大义大善。” “不敢，是妾身种下的业，自然应由妾身还得此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