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古老的欢迎
“嗐。没有的事儿。”张生绕到后面,给他把手上的绳子解了,“你演的真的绝了,他们看的一愣一愣的。” 张祥龙龇牙咧嘴的揉搓自己的手腕,天老爷的,这个柱子捆的真的够狠,就这么一会,整个手腕全是青紫,跟捆年猪似的。 他拍拍衣服,爬了起来,先谨慎的看了看转角,确定没人以后,他严肃的看着张生。 “少嬉皮笑脸的。你确定他们没看出来?尤其是季天南!” “肯定没看出来。”张生拍着胸脯打包票,“他啊,把那药都给您用了。货真价实,我亲眼看着。” 说到这,张生也泛起一丝后怕,“小少爷。你真吃了那玩意儿?” “嗤。看看你说的什么话。不真吃,还想骗过我这位季叔?”他摆摆手,颇为心疼的摸摸胸,“可惜了。那么好的药,直接给我不是更好” “季天南也是怕我们贪了药,给您害死。”张生突然止住了话头,他缩着肩膀,嘴唇蠕动了几下,犹犹豫豫,终于勉强的干笑:“小少爷……没的商量?真……干?”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季天南不留那,你觉得他们还敢留那里?” 他表情淡淡,疲惫的捏着手,“我都没舍不得,你还不舍上了?” “那不是季天南平时对少爷不错嘛。”张生嘀咕了一嘴,先走在前面,给他引路,“我也是心疼少爷,他一死,您能用的人就更少了。” 青年走在后面,神色几分挣扎。最终只是捂了脸,闷闷的说,“他不是对我好。他是对我久哥好。等他知道久哥死了,你看我还能不能使唤动他?” 他嘟囔完了这几句,似乎心肠又坚硬起来。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两个人走到墓道的一个岔路转角,张祥龙比划了个手势,自己弯下腰,在石砖刻纹断层的地方摸索一阵,浮出喜色,“成。到时候大家就从进去。” 他拿了铁丝,小心翼翼把机括扭开,随着一声微不可查的咔吱声,这面原本严丝合缝的石墙轻微颤动,无声无息的开出一条通道。 墓道里那种嘀嗒嘀嗒的水声不绝于耳,听得让人心烦意乱,张生挠挠鼻子,哆嗦着把手电筒提在手里,往里面照了照,石砖上有不少黏糊糊的带子,可能是蛞蝓爬过的遗留物在反光。墓道里头黑漆漆空洞洞,尽头看不穿的黑暗像择人而噬的凶兽,他向里面看,突然觉得有些恶寒,拢住袖子对张祥龙点点头,示意自己这就走,转身忙不迭找张子眠几人会和去了。 张祥龙怅然的目送他远去。等他完全脱离自己的视线,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以后,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人偶娃娃没有神色的白脸,他站起身,一晃一晃的向墓道深处走去,灯光应该把他的影子拉的极长,长到爬到人的头顶,但是奇怪的是,他的影子又小又淡,似乎像个野兽一样蜷缩在他的脚旁边,几乎看不见。 洛琳琅心里好奇,跟着他往里边走。在十来分钟后,张祥龙突然停止了步伐,嘻嘻的笑了一声。 这一声极有辨识度,清脆的像妙龄少女,听来让人心神轻快,佛塔八角的铃铎被风雨敲响,也不过如此动人。 但是诡异就诡异在张祥龙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如果张生肯跟着张祥龙往里面走到这里,就不会回去找张子眠几人。 这里面极为阴暗潮湿,地面是湿润的流沙,流沙上鼓起大大小小的沙包,随着若有若无的风轻轻颤动,一时间竟然不能分清是沙砾滑动还是下面确实藏着活物,两边遗弃了许许多多雕刻未完成的石像和人俑,那些石像的模样惊恐癫狂,残缺不全,乍眼看去好像是活人被束缚在石头里生生骇死,充斥着不得自由的绝望悲意,地面上残留着零零碎碎的骸骨,也许是雕刻这些石像的主人。无论如何,此路不通。 他举起手,轻轻的从头顶打开,娇俏的落到两侧,甚至还转了一圈,施施然然的躺倒在沙地上,带着甜蜜而诡异的幸福笑容。那些沙包无声无息的破碎,好像白蚁的蚁xue开裂,大量半透明的黑蛇蜿蜒而出,将他身体慢慢包围。那些黑蛇昂首直立,围着他游走交织,好似某种神秘的祭祀。下一秒,那些黑色的蛇从他的鼻孔嘴巴眼睛——无孔不入的钻入,而张祥龙就好像感受不到痛楚一般,只有安然的笑容。 很快,令人牙酸的啃食声响起,他的五官在真正的扭曲移动,皮肤下各种凸起此起彼伏,这张人皮就像一个绵软的口袋,只等里面鸠占鹊巢的恶灵真正的与其匹配,看的令人毛骨悚然而深深作呕。 鲜血吻过青年的眼角,借尸还魂的恶鬼将其细致擦去。那些五官水波一样的蠕动着,将其回归原位。调整好一切后,清秀温和的男人正正衣服,摸向自己的咽喉,他轻轻咳嗽了几声,眉眼带着几分人性化的局促不安。 第一声还像妙龄少女,最后一声已经彻底和张祥龙的声音无异。这个怪物打量着自己细长的手指,温柔的爱抚自己的脸颊,快活肆意的勾起嘴唇,甜蜜的开口,“我是……张祥龙。” 他清澈的目光里藏眠着最深的恶意,森然的注视着他来时的道路。过了一会,他恍恍惚惚的看着四周,迷茫极了,仿佛大梦初醒。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他猛地跳起,惊慌失措的大喊一声,连滚带爬的撞在墙上,,一路跌跌撞撞,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只有洛琳琅,失魂落魄不敢置信,看着面前的怪物好像真正的毛头小子一样从她身边跑过去。她的眼里翻卷出滔天恨意和冰冷的疑问。 她见过这种毒蛇。 在她十几年前,一切噩梦开始的时候。 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出现在这里?她的思维冷静的像一块冰,剔透而无情。无论是墓道,季天南,抑或是旁的,她都将其放在了待处理的位置,而她本人毫不犹豫的冲向了那个几十年前的盗洞口。 张祥龙并没有往这里奔跑,或者说,就算真的跑到,也没有任何作用。这座墓就像一个活人,在洛琳琅面前逐渐痊愈着这个几十年的疮口,向里面的病毒——这些不速之客,展露了真正的杀意。 那个盗洞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被夯土复原,就像有一双无形的的大手将伤口并拢,夯土复原后,石壁两侧伸出了厚重的条石,然后是石砖,将这里完完全全扮演的和别处一样。 她感觉自己被人轻轻的推了一下。 这个她游荡了二十余天的墓葬,这个时候才以自己的方式,真正欢迎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