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锈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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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湖是一座火山湖。 顾名思义,其湖水中常年长满大片大片铜锈似的藻类。 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块安安静静置在打铁砧上的满布锈痕的大铁块。 锈矛氏族的巨魔先民们发现,这些奇特的无毒藻类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 尤其是在煮汤时加入几小簇,便可以使得汤香味浓。 而长期食用,更是能提高食用者的精神力,并保持感官敏锐与体魄强健。 到了后来,锈矛氏族的第二任酋长率领族人迁徙至此定居。 他们环湖而建,繁衍生息。 随着时间流逝,锈矛氏族愈发兴盛强大。 而奥克萨的老朋友汉特,就是土生土长的锈矛巨魔。 同时,他也是整个锈矛氏族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巨魔猎手之一。 这天汉特刚执行完日常的巡逻任务,准备前往锈湖东边的捕鱼台弄两条鱼烤来吃。 锈湖独特的水体,为某些厌氧的特产无骨鱼提供了营养丰富的生长环境。 它们成熟后rou质结实,却又含有丰富的油脂,非常适合烧烤。 一想到鲜美的鱼rou在烤架上转动,并泛着油光不停滋滋作响的样子,汉特就忍不住口水横流。 来到高处的捕鱼台,汉特从守鱼的巨魔渔民那寻来几支鱼叉,然后开始定下心来感应湖面的动静。 湖水布满阻隔视线的藻群,看似平静,毫无生气。 但在汉特的感知之中,却处处充满了蕴含活力的变化。 在捕鱼台斜下方,有条结实的铁骨龙鱼,正怒目追逐着一只拼命逃窜的鼠须鱼,想要将其吞入腹中;汉特右手方向,一大头又肥又憨的草鱼眯着眼睛,悠悠闲闲地在水藻丛里晃着,身旁还时不时游过一群群半透明的小湖虾;一阵微风吹落湖岸边榆木的几片叶子,飘到水面上引起阵阵涟漪…… 周遭一切或普通或微小的事物,都没法逃脱汉特的感知。 “簌”的一声,那头大草鱼被汉特甩出的捕鱼叉瞬间贯穿。 淡淡的血雾在水中晕了开来。 汉特收回鱼叉。 他眯眼瞅了瞅手里的战利品,满意地咧嘴嘿嘿一笑。 “哪里来的野怪佬?!里面是锈矛的地盘,你不能进去!” 一声惊呼突然从附近响起,紧接着传来了一阵小小的sao动。 汉特警觉地竖起耳朵听了会儿。 由于他担心是入侵者,便随手把鱼扔到了鱼桶里,拿起鱼叉往sao乱的地方赶去。 “噫!脏得像头野猪蛋子!说,你是不是那些野猪强盗派来的jian细!” 汉特一过来,就看到十几名巨魔守卫用长矛围着一个浑身泥污、臭气熏天的壮硕生物在厉声斥问。 “我……我要见你们酋长……”那个不知名生物脑袋低垂,拖着身体有气无力地说道。 “丑怪佬,我们酋长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赶快报出身份,不然马上把你抓去水牢里浸起来!” 这些蓝色皮肤的巨魔守卫把长矛拿反过来,然后使劲顶了顶那生物的肚子,龇牙咧嘴地警告起来。 没想到这东西忽然间发起疯来似的,两只大手用力举过头顶风车一样摆着,又跳又喊,充满血丝的眼里直直滚下两行泪来。 众守卫只听对方一直喊着什么“巨石完了”、“人族”、“救命”之类的话,皆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然而,这生物嚷了没几声便脱力昏倒在地。 周围又是一阵sao动。 有在讨论怪佬来历的…… 有在商议怎么处置这怪佬的…… 有在琢磨如何向酋长和长老们汇报情况的…… 唯有汉特一人在旁默默观察。 “这怪东西有点眼熟呀……?” 汉特疑惑。 “呀!” 汉特像是记起了什么,不禁高声惊呼了一下。 守卫们顿时安静下来,纷纷扭头望向汉特。 “奥克萨!” ………… 汉特的巨魔小屋内。 “人族?” 汉特看着坐在地上狼吞虎咽的奥克萨,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奥克萨点了点头,接着一口吞下了手里的半截草鱼干。 “还有吗?” 奥克萨来回嘬着几根手指。 毫无疑问,其上残留的鱼香对此时的奥克萨,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你到底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汉特纳闷地坐到了奥克萨的面前。 他从未想过勇敢强壮的奥克萨,竟也会有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候。 奥克萨愣了一下:“……也就几天吧,我这段时间都在山林里赶路,没有那些心思。” “嘎,我的巫灵呐!我们锈矛氏族曾有一位年长的智者说过:即便是巨龙,也要仰望太阳与星空;再精干的巨魔勇士,不吃鱼也会变平庸。” 汉特感叹了一声。 奥克萨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理会汉特所说的巨魔谚语,他只是继续问道:“所以你还有吃的没?” 汉特闻言,露出了一个标志性的古怪笑容。 身为汉特的老友,奥克萨自然明白那笑容的含义——它代表了汉特想表达的一种积极层面的肯定,或者是善意。 以前与汉特并肩对敌时,奥克萨就经常会见到这种笑容。 只是,这种古怪的笑容出现在一个蓝皮肤的巨魔,尤其是自己这位疯疯癫癫的朋友脸上,难免会让人感到有些不适。 “你别这样笑,我是要吃东西,但不是叫你去抓人给我吃。”奥克萨看着汉特的眯眯眼说道。 汉特的眼睛眯得更加细长了,他再次怪笑起来:“嘿,知道知道……” 不久,奥克萨终于吃饱喝足,但他的心情却没有感到丝毫放松。 相反,奥克萨只觉得愈发沉重。 “你们酋长什么时候才能见我?” 奥克萨在小屋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汉特打量了一下浑身臭烘烘的奥克萨,安抚道:“我们最近在忙祭祀的事情,所以莫托酋长现在确实很忙……这样吧,我再去帮你催催,你先去清洁一下自己,我相信脾气急躁的莫托酋长,是不会将他宝贵的耐心留给一个臭佬的。” “兄弟,我欠你一个人情!”奥克萨感激地说道。 汉特走到门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对奥克萨补充道:“自己去锈湖打水啊。” “知道了……” 奥克萨立在原地,忧心忡忡地目送着汉特的背影逐渐远去。 “唉。” ………… 一顶画满五颜六色图腾纹路的巨型帐篷内。 “五百人,奥克萨,我最多给你五百人。” 一名脸上涂着油彩符纹的高大巨魔,正盘坐在羊毛地毯上,对着面前一脸愁容端坐着的奥克萨,左右摆着他那五根又丑又尖的手指头。 “莫托酋长!五百人根本不够啊!那些人类就跟荒野里的牛虻一样多,五百人进去连一根骨头都吐不出来呐!”奥克萨哀求道。 巨魔酋长摇了摇头:“你们巨石氏族要命,我们锈矛氏族就不要命?如果来的人类真有你说的这么多,哪怕我们锈矛氏族全体出动也没有意义。” “可是……” 巨魔酋长打断了奥克萨:“没什么可是!奥克萨,能出兵援助你们,已经是我看在两个氏族过去为数不多的交情上了!” “奥克萨,我问你,倘若你们去了处理不当,反激了人族怒火,人类派军队尾随前来报复,我们锈矛氏族上上下下还要不要活命?!” 莫托瞪大眼睛,露出獠牙,伸长脖子缓缓贴近奥克萨的脸。 奥克萨突然从地毯上站了起来:“莫托酋长,我曾听我们氏族的长老说过一个道理——没有嘴唇柔软温暖的包裹,再坚硬的牙齿也终会感到寒冷!” “奥克萨。” 莫托再次摇头。 “你错了,我们锈矛和你们并不是唇齿般紧密的盟友,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五百名巨魔战士已经是我仁至义尽……” 莫托也站了起来:“而我身为锈矛氏族的酋长,必须为所有族人的将来考虑,锈矛氏族绝不能折损在我这一代的手里。” 莫托抬起头,望向帐篷外的湖岸草地。 “我明白了,莫托酋长,我代表我们隆多尔酋长,以及所有巨石氏族的族人向您表示感谢,OTasaga!!” 奥克萨虽有不甘,却还是对着面前的巨魔酋长锤了锤胸口,并用古兽人语中的“荣耀”对其表达了感谢与敬意。 莫托扭头深深地看了奥克萨一眼。 接着,他叹了口气:“奥克萨,这五百人就交给你了,老实说,我并不指望,甚至不希望你们能回来……你有一颗勇敢坚韧的心,我锈矛的士兵也都是个儿顶个儿的好汉,但我不相信你们能在人族众多的精锐部队面前讨什么好,如果有意外,我只希望你当断则断,不要把人类引来这里毁了锈湖的安宁。” 奥克萨答应道:“是,莫托酋长,我已经做好为两个氏族牺牲的准备了!” ………… 奥克萨带着沉重的面色,缓缓走出了巨魔酋长的帐篷。 候在门口的汉特一看奥克萨出现,就立马窜了过来。 只见他拍了拍奥克萨的肩膀,怪笑道:“嘿,好兄弟,你别担心,我再带几个好手跟着你去,少一个不如多一个,大不了全都跟人族崽子们拼了!” 奥克萨斜瞄了汉特一眼:“别扯了,你们酋长其实做得很对,这种时候增援不如自保,我心里也清楚,都出来这么久了,我们巨石氏族怕是早就完蛋了,这次回去,不过是……你们酋长还能派五百人同我们巨石陪葬,这份恩情……” 奥克萨停下脚步,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哎哟!啊哈哈!” 汉特又气又好笑,急得上蹿下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汉特蹦到奥克萨面前,把两只手按在奥克萨的肩膀上说道:“嗨呀,你这家伙!真是的!” “别急啊,我们和你回去看了再说,真有什么意外,兄弟我陪你豁出去了!嘎嘎嘎嘎!” 汉特呜呜哇哇地一通怪叫。 奥克萨受不了汉特的疯样,自顾自地往锈矛的兵营方向走去了。 汉特见状,迅速转身溜回了巨魔酋长的帐篷。 “酋长!酋长!” 汉特一进来就开始嚷嚷。 莫托瞪了汉特一眼:“嗯,吵什么?” “酋长,锈湖有守护灵在,我们根本不用担心人族打过来吧?!多派点人手给奥克萨吧,对同胞见死不救是兽族的耻辱!!”汉特对着酋长喊道。 “混账!你到底是锈矛氏族还是巨石氏族的人?!” 莫托气得双眼冒火,一巴掌将汉特扇翻在地。 “守护灵大人正处在一个极为关键的时期!前段时间才传音给我,命我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到她!没看最近氏族里的捕鱼活动,都被我限制在岸边不许用船了吗?!” 莫托提起汉特,冲他的耳朵吼了几声。 接着,莫托又一把抓住了汉特的脖子,并将对方用力地扔出了帐篷。 汉特从地上惨兮兮地爬了起来。 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灰溜溜地找奥克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