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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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你了。”似血暮阳之下,顾承御又将戟徐徐指向她。 “不过……”顾承御忽而冷冷一笑,“王妃为昔日之事跪下道歉,本侯或许能留你一命。” “要杀要剐,来就是,又何必装腔作势。” 她那眼神语气寒如冰窖,在他看来却是赤裸裸的挑衅。 顾承御紧了紧手里的长戟,盯了她半刻后就翻手收回:“也是,你若就此死了,又怎能明白本侯当初究竟有多痛,又怎能与本侯感同身受。” “来啊,给王妃备马!”顾承御犹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待银甲备马上前,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就拉紧缰绳策马而去。 恣意疾骋,尘土飞扬。 望着那一行狂嚣至极的人马,允今安立马反应过来。 仓惶的抓上缰绳翻身上马,从来守规矩重礼仪的她在那刻也似疯魔了般,狠力抽了两响便是往近道小市直冲而去,撞了一路的人仰马翻。 一个时辰后,一声惨嘶险些扯破已然黯了的天际。 马儿在允宅门前猛然停下,她刚滚下马就见府门乃至院落尸首遍地,猩红成河。 允今安当即头晕了瞬,强撑着稳住身形,连滚带爬的冲进内院,下一刻便是听着一声撕心怒喊。 火光通明,刺目灼心。 只见张静姝猛然冲开银甲的拉扯,冲起身就狠撞在那正堂的桌角之上。 怔了片刻,瘫软半身随着桌腿徐徐垂下,暗红染了一地。 更远些的正是已被一剑封喉的允立诚,及浑身打着颤啼哭不停的允泽言。 “长嫂…” 允今安脸儿一阵白青,仓皇的去扶门框,刚踉跄几步便是一道寒光一晃而来。 “不!” “言哥!!” 允今安心里猛然一震便要冲过去,却被顾承御突然捉了去:“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没赶上啊。” 往她浮汗额间,满眼惊颤一一看过,他就笑:“怎么,你那夫君就没教过你游戏规则堪比军令吗?” 游戏。 他说游戏。 这般云淡风轻。 允家上下血流成河,抄家灭口,在他眼里竟是个游戏。 允今安一阵气怒上涌,便是反手往他脸上而去:“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究竟哪里对你不住,兄嫂允家哪里对你不住,竟叫你疯魔至此,屠尽我满门!” “看来王妃还是没能认清形势啊!” 顾承御倏的阴了脸,猛然钳上她下颌,居高临下的垂眼盯着她: “看清楚,如今的本侯是辅佐天子的左膀右臂,是当朝武将之首。 叫你生,叫你死,不过挥手间的一句话,何须理由,何须向你解释。” 忽略她惊怒满目的眼,指骨便是钳得更狠了:“躲什么,这就痛了吗?” “当初顾家落魄,上至年迈母亲,下至还没来得及落地睁眼的稚子,逐一丧命。 逝者惨烈,活着的人生不如死,削爵圈禁,家败人亡,比起我的痛,你这又算得上什么!” 说完狠力一甩,任她不受力地猛磕在地下。 望着遍地暗红脚印,腥气怒涌的院落,顾承御犹觉不够。 一把薅上她头发,便是恶狠狠地俯视着她:“不是说我睚眦必报,草芥人命吗,如今所为,王妃满意否?” “你顾家的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啊!”允今安反声怒问。 “是我教唆你行事猖狂,引来天家忌惮,是我诱你抢亲,害你流放西凉? 是我叫你父亲战死沙场,是我叫你姐夫丢了城池战败而归? 是我令你顾家丢爵受禁,家败人亡? 你家人祸事,可是出自我手? 从头至尾,我可曾参与半分,允家又可曾参与半分! 睚眦必报好歹有怨可依,你如今所为,长嫂何辜,言哥儿何辜!” “你不配提我从前!” 顾承御眼底似漆,一声震怒后,紧抓着她头发的手不住打起颤来。 “趁我落魄,琵琶别抱的难道不是你?眼见我一无所有,指派那狗东西来羞辱我,难道不是你! 你那夫君下手之时,你敢说你当真一无所知! 你敢说从未想过心安理得的踩着顾家尸首踏上至尊之位! 不过是一丘之貉,又何必推得如此利落!” “何为琵琶别抱?”允今安惊怒的看向他。 “一句不要也罢,拒我去信,消失数月的难道不是你? 不计后路,恣意抢亲妄想毁我青白的难道不是你? 两两互清,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错之有? 穷途末路,刺你伤你护我清誉何错之有? 依你之意,那天下间的女子世族岂不人人戴罪,任你予夺?” “休要诡辩!” 顾承御强行打断她。 她提起的从前,那一幕一幕并不觉得多温馨怀念,反是叫他耻辱,尤为不堪! 便如那夜茶楼。 接那个人上车的纤纤素手。 一幕幕。 直叫他生恨。 叫他怒! 顾承御冷冷盯了她一阵,怒火几度险些冲出眼梢,就在此刻便将以往之痛一力讨回。 默了几许,却又松了手:“如今本侯大度,且留着你收尸!” 手一挥就大步而去,边道:“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叫我看看,何为躲在臭水沟里的爬虫,何为苟延残喘!” 狂怒喧嚣后,允今安满脑子都是炸嗡嗡的。 就那样痴愣愣的瘫坐着。 不明所以。 不知所以。 “姑母。”过了好一阵,言哥儿踉跄着跑来扑进她怀里:“姑母,我害怕…” 当夜明澈就来了。 望见这满地尸首,血痕满布,他不免也受了一惊。 回神后便是心疼安meimei。 她素来见不得杀戮,如今眼见这一刀刀都是用在她至亲至爱的身上,还不知道会痛心成何种模样,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趁着微暗的灯火,明澈将安乐居乃至栖子堂找了个遍。 多处无果后,他不免着急起来。 得到的暗信分明是说她和言哥儿无恙。 莫不是… 顾承御朝令夕改,竟杀了个回马枪? 明澈心里一骇,便是找得更细了些,连厨房,书房都不敢放过。 直到后半夜,想要转去绍王府的他又抱着最后试试看的心态先去了允氏祠堂。 只见她抱着允泽言呆愣愣的跪在那里。 悬了大半夜的心终能定了。 明澈抚着心口深深呼吸几次,尽可能放缓动静,轻轻走近她。 “安meimei。” 允今安打了个颤栗,僵了良晌,就失神地看向他。 看着这个伴她同窗,送她出嫁,见过所有悲欢的人。 “明澈哥哥…” 静夜下,短短几字就几近要了她所有的力气。 明澈轻轻揽上她,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方知何为痛心疾首,何为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