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眼球
“我...我不记得了。” “那天，我喝了酒，觉得有些尿急，就到那个小巷里解手——” “人！” “有个人在我背后，用刀子或者是剪刀，刺伤了我！” “...” “哒...” 鞋跟在路面上敲击。 雷恩停下了脚步，站定在昏黄的路灯下，目光环顾四周景象的同时，微微耸了耸鼻尖，顿时，他便从远方飘荡而来的风中，嗅到了一股淡淡的sao臭味。 “哗——” 起风了。 秋末的微风带着十足的凉意，将四下的枯枝吹的微颤的同时，也将雷恩的西装下摆吹动。 随着臭味霎时的弥漫，他那如同匕首一般锋利的眉毛微微一皱。 四下无人。 自然，无人与雷恩分享这号称人类之光·文明灯塔，国度当中随处可见的十字路口边散发而出的尿sao味。 作为全球最大的都市，哥克府的夜，自然有着不逊色于白日的繁华。 事实正是，在城市的另一头，那座全球闻名的艾朗克广场，汇聚了超过五十家商场，二十多户剧院，被称为全球最繁盛的娱乐购物中心。 在这个时间，正是其绚烂的霓虹最为耀眼，街头艺人们卖力演出，各大企业主竞相投放宣传版面的时间。 然而，此处。 偏远街区的阴暗角落。 一片寂静。 不仅是由于这儿远离那片璀璨的霓虹。 更是因为就在这个街区附近，曾经不止一次的发生过骇人听闻的伤人事件。 已经记录在案的，足有三人命丧当场，唯有一名白人男性，在被侵害时，偶然路过的巡警将他救下。 事后，他被送进了医院救治。 ... “那是一个女人，蒙着面纱，她问我，她美吗？” “我喝了酒，意识有些模糊不清，只以为她是妓女，就没有在意她，只是赶紧提上了裤子，想要离开那个小巷。” “但我转身之后，她居然一下堵在了我面前，瞪着眼睛，不停逼近我，问着：我美吗！我美吗！” “...” 雷恩的思绪，从记忆中看见的手机荧幕中那一肚子肥膘的中年男人的惊骇面庞上转移而开。 “距离我的公寓，似乎最近的一处发生命案的地点，就是这儿。” 雷恩双眸向前方扫去。 不远处，在那两幢看上去荒废已久的建筑交接处，一股令人望之便觉察到有冷意袭来的黑暗从那洞洞的小巷口幽幽探出。 “呼——” 冷风萧索。 远处，似乎隐约传来了几声犬吠，几声枭叫。 天空之中，依旧见不到来自星月的光彩，能隐约看见的，只有城市的另一头，那通天彻地的霓虹探灯打在乌云上，所形成的寥寥光斑。 雷恩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动，遮掩了他一部分的视野。 同时，这风也将他的眉眼吹的皱起，他将目光收回，盯着自己脚下的人影，紧接着又朝着人影延长的方向望去。 人影的尖端，指向了小巷的洞口。 准确说，是正巧打在了小巷洞口那格外醒目的银黄立牌，与反射着路灯投去光线的警戒线上。 可想而知。 这玩意，起不到半分的阻拦作用。 设置警戒线的人心里也明白的很。 有命案发生，在凶手还未被缉拿的当下，不想死的人，不会往这走，哪怕是醉醺醺的酒鬼，发觉自己走到这小巷附近，都要吓得滴出几滴尿来。 那些一心作死的人，不管再怎么设阻拦，他们都要去见识见识。 雷恩眨了眨眼。 “居然没封上？” 显然，他就是那些一心作死的人。 雷恩迈开步子，朝着小巷缓缓走去。 随着他的行进，雷恩的影子也突破了“封锁”，自那用猩红油漆书写着“禁止进入”的木牌上越过，一点一点的钻进了黑黝黝的深巷当中。 与此同时，从方才开始便不停侵袭他的嗅觉的那股恶臭，却在某个瞬间，发生了某些怪异的变化。 一时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不仅仅是尿sao味，还有着...些许腥臭！ 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哒！” 雷恩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黑暗。 身后的路灯，照在巷口两尺便已经光芒殆尽。 目睹光线消失，没来由，雷恩心中有一瞬间产生了一个眼前小巷吞噬了光线的荒唐想法。 突然！ 黑暗之中，翻涌来了一股无比浓郁的恶臭，像某些血红的脏器腐败后的臭气，又像是如同踏足未工业化的屠宰场车间。 随着这股气息疯狂的冲击在雷恩的脸上，他那本相当平静的脸，也霎时抽动了一下。 微微一叹。 紧接着。 “啪拉！” 雷恩干脆利落的拉起警戒线，紧接着身子一矮，便钻进了小巷当中。 黑。 真tm黑。 雷恩把手伸进了裤兜。 冰冷的金属，以及那块饭后从货架上随手购买的被塑料纸包裹的薄荷软糖被他举到了面前。 “撕拉——” 撕开包装，随意将糖果丢入口中。 点亮手机屏幕，打开闪光灯。 手机提供的光，也不过三尺方圆。 借着这股弱弱的光，雷恩开始打量起周身能够看清的细节。 “细节？” 完全没有。 即便那尚且挂在墙边的茶色尿渍，算的上细节，但为了自己身体上唯一的嗅觉器官着想，雷恩并不打算凑上去抽根大的。 于是，雷恩便举着手机，闲庭信步地向前走去。 小巷并不长。 随着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迈进，黑暗被驱逐之处的所有，也被雷恩都看在了眼中。 “真怪。” 雷恩咀嚼着口香糖，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散漫，视线好似漫无目的一般，在两侧的墙壁上流连，同时脚步不停，在心中低语着： “刚才嗅到的腥臭味，不见了。” 可以说，除了依旧时刻萦绕在鼻尖的尿sao味之外，自从踏入小巷当中，便不再发觉有其他异味存在。 “哒哒哒——” 雷恩接着走。 不知不觉。 小巷已经过半。 但他却至今未曾见到一丝一毫的除了日常风吹雨淋的磨损之外的，rou眼可见的磨损与异样。 甚至，据某位受害者所说，在他被人从背后袭击之后，流淌了很多血液。 “没有血。” 雷恩微微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哒哒哒——” 鞋靴与地面的敲击声异常响彻。 很快，雷恩就走到了小巷的尽头。 有些超出他所预料的是，在小巷的这一头，是一条死路，一堵被砖块混合水泥所砌成的墙。 抬起手，轻轻覆在砖墙那凹凸不平的表面上。 “什么都没有？” 雷恩翘起了眉，眸光盯着面前这堵瞧上去有些年头，且极为坚固的墙。 将手机转移至左手，右手向前探去。 出于内心之中的某些直觉的指引，雷恩的手作敲门状，轻轻扣响了砖墙，以至于将他引起的微微震颤，传导至了砖墙的后方，那片站着一个不明异状的人形身上。 “！” 陡然！ 随着敲击砖墙的轻声回响沉寂。 顿时，在墙壁的后方便蓦然传出浅浅的异响，好似在回应着雷恩的招呼。 “呜——” 是哭声。 低沉，仿佛被压抑到极限的哭声。 断断续续，似乎这哭声的主人已经悲伤的不能自已。 紧接着。 雷恩的精神顿时浑然一震。 因为，那道犹如孩童啜泣一般的抽噎在一瞬之间，便高亢异常！ 响亮，刺耳，极其绵延的尖叫！ 啸叫之诡异，绝非人类所能发出。 其啸叫之中，竟然携着一股已至癫狂的热切，这并非是悲鸣的哭嚎，反而是在深夜之中更显诡谲的狂笑！ 恐怖—— 何其恐怖。 就像是被折磨至精神失常的疯子，在决定自尽前的最后一刹那，为即将堕入地狱的自己所倾诉的最后告白。 也似是恶灵们看见有人将要与它们为伍，而从其那灌满粘稠血液的喉管内生生挤压而出的欢悦！ “...” “呵。” 雷恩将耳畔的所有，都印在了脑海中。 他咧了咧嘴。 俊朗的面庞之上，浮起一抹浅笑。 旋即。 他的身躯发生了微微的扭转。 方才那“敲门”之后便垂落至身侧的手臂，猛然向后伸去，同时，在这悄然将西装撑满的壮硕肌rou作用下，连同躯体好似成了一张被拉满的大弓。 “轰！” “轰！！” “轰！！” 接连三声。 三道闷声，伴随着一连串的清脆碎裂声，于寂静的夜中毫无任何预兆的陡然奏起。 紧接着—— “哗！” “哐当！” 崩落，坍塌声不绝于耳。 雷恩停止了手上的拆迁工作。 只因在这接连的三拳下去，砖墙已然崩裂，而被他连续轰击的地方，已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凹陷——这是其上方的水泥以及砖块崩裂后，所形成的豁口。 而且。 在这番重点照顾之下，凹陷当中，一个人眼大小的空洞悄然形成。 “...” “空洞？” 雷恩举起了手机，将闪光灯的光芒，倾泻在前方的空洞上。 但，并非是所想象的那般，光芒透过小洞，探射进了砖墙的另一面，将其内里的乾坤，向他展现一部分。 有东西，挡住了这个豁口。 甚至，它还在反射着闪光灯的光芒。 “咕...” 只见—— 浑圆，灰白色，其中心被染上了墨渍，而在那灰白部分，夹杂着一缕一缕细若发丝的红。 那是一枚眼珠！ 一枚瞪的浑圆，遍布血丝，在光的照射下，居然还在缓缓转动，死寂而无神地盯着雷恩的，人类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