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四维
方图南的脑筋，这才急转弯过来。 回忆之际，林依然刚才在电话里的甜甜笑声，又在耳边响起。 “嘿嘿嘿，可你现在还是联系上我啦！这说明你能跨越时空给我打电话，并不是因为那个手机和号码的魔力。” “是因为你！图图！” “你拥有超能力！” 轻轻敲打了两下头上的玻璃面罩。 方图南彻底悟了。 原来如此。 “所以，我的时溺能力，大概是声波声呐这种东西？”方图南看着电波幽灵。 “Bingo！” 方图南微微抿嘴。 “那我的时溺能力……所对应的时溺姿态，应该是海豚？或者鲸鱼？鲸鱼也可以使用声呐的对吧？海豹和海狮……好像也可以？” 电波幽灵抬起章鱼触手，轻轻摇了摇。 “这个问题不要问我，生物学不是我的精通强项。” “好吧，反正这些海洋生物，都还挺可爱的，无论哪一种我都能接受！可是……声呐声波？这种能力听起来，好像很废物啊？”方图南有些苦恼的问道。 电波幽灵摇头。 “不废物啊！虽然现在的你，是要依靠手机信号的电磁波，才能施展能力。” “但以后随着你的下潜深度增加，你或许不需要任何媒介，就能对任何时空，进行千里传音。” “再者，除开基础的通讯能力，声呐的性能，还包含定位报警、搜寻猎物和防避攻击，只要你开发的程度级别够高，明明很强的好吧！” 电波幽灵这番话，顿时让方图南斗志昂扬起来。 可下一秒，电波幽灵又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有一说一，这个声呐能力，对于战斗方面，的确是废物至极！哎……方图南，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啊！我的踪迹能力也是这样，只有辅助功能，没有战斗功能。” “所以，我们两个辅助凑一块了，以后再遇到帽子的追杀，该怎么办？” “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逃跑啊！” 方图南无奈叹气。 行吧。 逃跑可耻。 但是有用。 “那如果逃不掉，被他逮住了呢？” “等死。” “啊？开什么玩笑！你的时溺能力能随时传送逃脱！我可不行啊！下次我如果再像刚才那样，被他堵到无路可逃，就只能绝望等着被他弄死吗？” “不，你可以选择像个战士一样！大吼着冲向他！殊死一搏！那样会死的有尊严一些！”电波幽灵嬉笑道。 “那好吧！到时候……我选择英勇战死！”方图南表情悲壮。 “喂喂，我在逗你玩呢！我们可是时潜者啊，在宇宙时空里最自由的存在！哪儿那么容易被抓住？来，趁着我们的时潜姿态还没解除，我亲身带着你演示一下，不需要坐标的穿越逃脱方法。” 随即，方图南按照电波幽灵的指引，集中意识，将脑波缓缓发散。 “对，就是这样，再把脑波集中聚拢，在你的面前，打开四维空间的通道，通往你脑波电台的传送门！” 方图南照做。 很快，一块四四方方，灰白色像素点躁动，如空信号电视机屏幕般的传送门，缓缓在方图南身前打开。 而电波幽灵，也同样在他面前，打开了他的脑波电台传送门。 “走。” 和穿越时空隧道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让方图南以最精确的形容方式来表达的话。 通过这道传送门，更像是一个跨越，而不是传送穿梭的过程。 似是仅仅跨出一步，就完成了跃迁，走到了镜子另一面的世界中。 静静漂浮在熟悉的灰白色像素点虚空之中，方图南惊奇发现，这一次，他目光所及之处，居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记忆碎片。 这时，身后响起电波幽灵的声音。 “正如你的双眼，只能视人，无法视己。” “时潜者也只能看见别人的记忆碎片，看不见自己的。” “而现在，我们两个的脑波电台区域重叠了。” “所以，你能看见我的，我能看见你的。” “想穿越进去看看吗？我人生中所铭刻的重要记忆！” 方图南摇了摇头。 “不了，我对你的过去，并没有什么兴趣，而且你的记忆碎片，面积全都是小的不行，甚至都没有一块超过七寸大的，我猜，你的人生理念一定很消极随意，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记忆，自然也就没什么精彩好看的内容。” 电波幽灵顿时发出了他那独特的瓮声瓮气嬉笑声。 “哈哈，好像的确是这样，我一直都是虚无主义者！不过，方图南，从我的脑波电台里所看到的，你的记忆碎片，每一块的面积，都是大的惊人啊！按照你的理论，你的人生理念，一定很乐观积极咯！” 方图南仓皇转身，对电波幽灵警告道：“喂！你可别又想窥探我的隐私啊！” “害羞什么？只是看看都不让！虽然我的确是想穿越进这块里面去看看，因为实在是太大了！喔！我了个神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记忆碎片！” 电波幽灵游过方图南的身畔，在距离方图南约莫十几米处的地方停下，然后费力的把头颅抬起到最大角度，瞻仰着这块方图南看不见的记忆碎片。 “至少三十平米！该有一个客厅那么大了！方图南，这天究竟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方图南上哪儿知道？ 更是一脸茫然。 “让我穿越进去看看吧！求你了！咦？喔！上面有光影画面闪烁了！我看到是一个穿着靛蓝色大衣，系着白围巾的美女，在抱着什么东西等人，这个女的好漂亮啊，好像是你的……” 没等电波幽灵把话说完，方图南双腿急遽一蹬，窜到了电波幽灵身旁。 “够了！别看了！”方图南铁青着脸说道。 眼看方图南透明氧气面罩下的神情如此狰狞，电波幽灵只好悻悻转身。 “行吧，先办正事，跟我来。” 方图南跟随着电波幽灵，朝着脑波电台的深处游去。 “去哪儿？” “离开我们的脑波电台区域。” “啊？我们是可以离开这里的吗？” “当然了，之前不是跟你说过的吗？脑波电台的覆盖区域，方圆大概五千米，不过这些像素点一直闪烁，你才会看不见边界，以我们现在的游动速度，十分钟之内就能游出去。” 七分半后，方图南就已经能看到模糊的边界线了。 “边界的地方……有一团很刺眼的白光，是怎么回事？”方图南问道。 “那是这趟演示，你需要记住的，最重要的东西！” 随即，二人游出脑波电台的灰白像素点边缘。 顷刻间，眼前的景象，让方图南的双眼和大脑，都是震颤般的晕眩。 一粒粒或明或暗，或规则或不规则的蓝色光点，以矩阵的方式，精准的悬浮排列，并流动运行着。 那流动的线条轨迹，似是有迹可循，又好像一片混乱。 时而排列出规则的多面体形状，时而像是满天的蓝色星辰一样，彻底分散开来。 看的越久，方图南的大脑晕眩感就越强，甚至隐约意识模糊，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 他似是在一瞬间，看到了各种不同的人生画面，世界各处的奇异景色。 从古至今的王朝更替，沧海桑田的星球变迁。 各种不同的感觉。 舌尖的辛辣感酸涩感，鼻尖紊绕着的芳香感污臭感，全身上下如母亲双手轻抚一般的舒适感，又好似同时被一千根针刺的剧痛感。 悲哀、恐惧、无奈、孤独、脆弱、痛苦、空虚、得意。 所归属的整颗星球上的人类情感，此刻都集中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这些感觉，汇聚在一起，如同大海的波涛一样，一遍一遍地冲刷着他身体乃至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方图南无法抵抗，也无力抵抗。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张开双臂，和这片蓝色浩瀚的海洋，融为一体。 这时，一声惊惧凌厉的吼声，把方图南的意识拉了回来。 “不要盯着那些光点矩阵一直看！不然你会溺死在这里的！把视线发散开！不要集中！”电波幽灵急切的抓住方图南的肩膀，死命摇晃。 方图南连忙回神过来，移开视线，环顾周围。 四周黑暗寂静，广阔无垠，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这种如水滴一般的蓝色光点，还有它们因为高速运行，时而互相碰撞，所产生的黑洞漩涡。 仅仅是目光所及这一处的区域，这水滴般的蓝色光点，数量就已经是以亿兆为单位，都无法计算。 而这整个如广阔宇宙一样，无边无际的浩瀚空间，更是不知道，能有多少像这样的蓝色光点。 “这里是……时空之海吗？”方图南呆呆问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定义，但更贴切的学术名称，是四维空间。”电波幽灵回答道。 转身，电波幽灵对着方图南伸出四根手指。 “四维空间无边无际，所构成运行的复杂程度，是我们人类的大脑无法理解的，哪怕单纯盯着眼前的一片水滴群几秒钟，都会思维过载，脑细胞溶解，溺亡在这里。” “但是，思维能力不够，也有化繁为简的好处，我们的大脑认知，可以简单的把这处四维空间的构成，分成四种组成部分。” “第一，这种蓝色的光点，它们是组成四维空间运行的基本粒子，也就是我们在进行时间帧页修改时，所改变流向的水滴点，对我们而言，它们的存在很重要，但具体性质和运行逻辑，不要试图进行深究，那是我们的大脑所无法运载的。” “第二，这些蓝色水滴偶尔碰撞时，产生的黑洞漩涡，无需我跟你多解释了吧？这就是我们穿梭时空所需要的虫洞！也是我这趟给你亲身演示的目的……在没有坐标时，穿越时空隧道的逃脱方法！” 方图南看着离他最近的一处黑洞漩涡，只要伸手触碰，就能立刻穿越。 但下一秒，电波幽灵抓住了方图南的手，带着他仓促后退躲避，离那黑洞漩涡尽可能远些。 方图南自然是知道原因。 “但是！不同于记忆碎片的另一边，是固定指向性的时空坐标点，这些虫洞隧道的另一端，通往着未知的时空，你完全不知道，在穿越落地后，你会面临什么！所以，除非是在陷入绝境，只能拼死赌命的危机情况，你才能以这种方式进行穿越！”电波幽灵叮嘱道。 方图南用力点头，铭记于心。 “再来说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电波幽灵拉着方图南转身，看着他们方才一路游来的灰白色脑波电台区域。 在脑波电台区域的边沿，有着一道巨大无比的柱状银白色流光带，正是方图南先前看到的那道刺眼白光。 柱状流光带夺目闪耀流转，像是被聚拢搓成一条绳线的银河一样，美丽绝伦。 “这道白光，就是狭义概念所指的白隙线！” “看到白隙线的末端了吗？” “连接着我们脑波电台的边沿。” 方图南应声，眼看灰色朦胧雾团一般的脑波电台，好似一颗巨大的蒲公英果实，而连接着果实的白隙线，像是白色的根茎。 “记住，方图南，这趟演示最重要的内容。” “白隙线。” “永远指引着回家的路。” 电波幽灵又伸手指向先前的黑洞漩涡。 “如果你哪天实在不走运，被迫以我刚才说的未知危险方式进行穿越，你的穿越路径，就会陷入彻底不可控的错误。” “在返程时，你的时空间坐标点会彻底混乱，从时空抽离时，也永远不可能回到固定锚点的脑波电台区域，你只会随机出现在广阔浩瀚四维空间中的某处，彻底迷失方向。” “那时，你就要遵循白隙线的指引，贴近白隙线的旁边，一直一直游下去，直到看见你的脑波电台区域为止！” 电波幽灵双手抓住方图南的肩膀，语气无比严肃。 “就算你那时精疲力竭，氧气所剩无几，意识模糊，也要永远记住这一点！” “因为，这是你能平安回到我们所属时空，所依存的唯一希望！” “来，亲口给我重复一遍。” 方图南笃定的点头，轻声开口。 “白隙线，永远指引着回家的路。” “对！永远永远！千万牢记！至死都不能忘记这一点！行了……咱们回去吧。”电波幽灵说道。 “等等……你不是说这四维空间，有四种组成部分？你只说了三点啊！”方图南疑惑眨眼。 “第四种组成部分，我们踏入四维空间一百次，怕是也遇不到一次，比刮刮乐中奖的几率还低，但如果遇到了，就只能等死，所以没必要多说。”电波幽灵摆手。 可电波幽灵话音刚落，他和方图南身后，蓝色的水滴光点，一瞬间全部散开，让出一条宽阔无比的路径。 一个接近吉普车大小的神秘黑影，缓缓朝着方图南和电波幽灵浮游而来。 电波幽灵潜水目镜下的双眼，顿时惊惧的呆滞住。 方图南瞳孔颤动，眼看那神秘黑影的轮廓模样，像是一条巨大的鱼类。 喉咙干涩，方图南悸声问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刮刮乐中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