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无家可归

    “师傅，就前头顺手旁停的好了。”

    郑郝冲着路边的一栋三层式的独立式住宅指了指，“我屋头就来箇面。”

    那滴滴司机在路边停靠，下车，帮这年轻的小伙子打开了后备箱。

    “后生，侬屋里钞票多吗嘛！”

    这名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在冬日暖阳里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一边帮郑郝将他的行李箱搬下车，一边打量着那栋华丽精致的高档建筑，“噶别墅我是腾不起，侬腾的小区通居嘛！”

    “伐好，伐好。”

    他接过行李箱，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廿年以头我屋里人买的，老早嗯那噶居。”

    闲聊了几句，那司机大叔终于上了车，扬长而去。

    舟城的老居民都喜欢讲方言，像郑郝这样千禧年后的新生代就不太喜欢，能听懂，但在家里通常不怎么讲，只有过节回老家走亲戚的时候会讲两句。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有四五个月没有讲舟城方言了，是有些生疏了，刚才与司机大叔的对话实在是一大挑战。

    又深吸几口气，舟城干净的空气令人倍感清新，仿佛连那长途航班的疲惫都被赶走了一些。

    猛打了几个哈欠，此刻的他只想赶紧洗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钻到被窝里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当然，在做这些事之前，首当其冲的就是要给女朋友发消息才对。

    衣兜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是林梓璐快了他一步：

    【亲爱哒！亲爱哒！】

    【到家了嘛！到家了嘛！】

    【嘀嘀嘀嘀！】

    郑郝推着行李箱，走向通往远门的小路，直接给她拨去了电话。

    瞬间接通，屏幕里出现了林梓璐可可爱爱的小脑袋。

    “郑郝！”

    她开心地挥舞着小手，一个劲地将脑袋凑近了摄像头，就像是要从屏幕里钻出来似的，“你到家了吗！到家了吗！”

    “就快要到了。”

    郑郝拿着手机绕着四周转了一圈，最后将镜头对准了大院门，仔细瞅了两眼，门锁锈迹斑斑，似乎还沾满了灰尘。

    乍一眼，怎么有种许久未住人的感觉？

    “你要把我带进去吗？”

    女生的语气里是暗搓搓的兴奋，端正地坐在屏幕前，俨然一副要见家长的模样，“要见你的家人了，我有点紧张。”

    “咳咳咳，叔叔阿姨好，露露meimei好，我是郑郝的老...女朋友，和他在一起已经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她甚至开始练习起见面要说的话来，“我什么家务活都会做的，烧饭也会烧，请放心地把郑郝交给我，我会一辈子对他好的！”

    郑郝被她那正襟危坐的认真模样可爱到了，忍不住摸了摸屏幕上的她，仿佛这样就能摸到真人似的。

    “我家里人都不在的，我爸妈这几天都在外边谈生意，所以就没来接我了。我妹应该在学校上课，这个点肯定还没放学。”

    “哎~这样呀...”林梓璐原本端坐的身体突然就松散了下来，“不过也好，第一次见面肯定要正式一点，电话里见面太随便了。”

    “我家里人不是那么讲究的人啦。”

    他往林梓璐身后的背景瞧了瞧，姑娘应该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你的家里人都在家吗？”

    “他们也不在哦。”

    屏幕里的女生摇了摇脑袋，“我妈今天一大早就去实验室了，我爸把我送到家后也赶过去了。”

    “这样呀。”

    郑郝从兜里掏出了大院的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而入。院儿里堆满了落叶，角落里歪歪扭扭地堆摆着杂七杂八的硬纸板箱。

    “郑郝，我怎么觉得你家好久没住人了呢？”

    手机里传来了林梓璐的疑惑，郑郝紧皱着眉头，说了句，“我也这么觉得。”

    踢开房门前高高堆起的枯叶，他熟练地打开了房门，眼前的景象差点没让他昏过去。

    所有的家具都被披上了白布，室内白茫茫的一片，让他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纯白地狱里。

    “啪嗒！”

    过于震惊，导致他连手机都没抓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郑郝？郑郝！”

    地面上，林梓璐焦急的呼喊声从他的手机里传了出来，“怎么回事呀，你看到了什么呀？”

    “纯白地狱！”

    郑郝颤颤巍巍地将手机捡了起来，重重地深吸了几口气，房间里散步着一股刺鼻的霉味，这里的空气怕不是好几个月前就被拘留在这儿的，一直没出去过。

    他飞速地托着行李箱出了大门，院子里的空气令他舒服了许多，重新拿起手机，和林梓璐说道：“我家里人估计搬家了，没跟我说。”

    “啊？怎么会这样？”

    屏幕里的林梓璐一脸震惊的表情，“你家里人对你不关心吗？”

    “没有没有！”

    郑郝连忙摇了摇头，“我父母工作都挺忙的，心也比较大，对我和我妹都是放养的，但关心肯定是关心的。”

    他瞅了眼远处屋子里的纯白地狱，又悻悻地解释道：“肯定他们今天要这几天都要谈生意，就忘了告诉我了。”

    “原来如此！”

    “我去给我爸妈打个电话，你等我会儿哦。”

    “好哒好哒！”

    “嘟嘟嘟~”

    郑郝退出微信，给他爸拨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

    没人接，又给老妈打了个电话过去，“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

    黑着脸按掉了通话，无力感涌上心头。本来长途跋涉的航班就已经够让他疲惫了了，这下何止是身体的劳累，还有心累。

    不知何时才能洗上热水澡，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个觉啊！

    郑郝打开了微信，往下翻找着对话框，“相亲相爱...”

    往下翻了好一会儿，再往上翻，终于找到了群聊：【相亲相爱一家人】。

    郑郝：@所有人

    郑郝：我回来了，你们搬到哪里去了？龙虎山庄这边的房子里啥都用白布盖上了。

    ...

    许久，只有他妹在课堂上，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给他回了消息。

    郑露：哥？你咋回来了？

    郑郝：？？？

    郑露：我的意思是，你咋现在到的？你不是应该今天晚上十二点多才到吗？

    郑郝捂着脸发了张航班动态图过去。

    郑露：你这个到达时间是国内达到时间啊，那完蛋了，老爸老妈把你到达时间算错了。

    郑露：我现在在上课，你要么给爸妈打个电话。

    郑郝：打过了，没人接，他们不是说这几天都要要谈生意嘛。

    郑露：什么生意？他们上个礼拜就谈完了，现在应该在陈伯伯家打麻将呢。

    郑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