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一 小孩子懂什么

    “这次的物品竟然就只是一个杯子...”

    伊娃罗莎莉恩博士似乎对这次保护罩内的物品十分不满意，根据她以往的经验，连结物品应仍旧是挂在郑露脖子上的那台拍立得，亦或是那张刚洗出来没多久的照片。

    也正是如此，她狠狠地输掉了与尼尔的打赌。

    “我就说嘛，会是这个杯子的。”

    “我不信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信不信由你！”

    “这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玻璃杯罢了！我感觉我家里也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杯子！”

    “伊娃，你有时候得承认，越是普通的物品，就越容易连接着记忆。因为它们太过普通，就很容易在记忆里来回穿插，即便你知道，那不会是同一样东西。”尼尔沃茨博士麻利地解除了罩子的保护，启动了记忆连结，“走吧，去下一站吧。”

    画面流转，四周的一切都在一阵白光中消散，狭小的面馆，络绎不绝的食客，还有穿行在走道里的服务生。而后又重组，宽阔的客厅，敞亮又令人安适，与面馆那人挤人的地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四口之家正围在饭桌旁，看样子是正在享用那日的早餐。

    “郑露，不准挑食！”

    “妈！我不爱吃胡萝卜！”

    那个梳着蓬蓬头的小女孩抵抗着母亲严厉的眼神，执意将碗里的胡萝卜丁从碗里一块又一块地挑了出来。

    “郑露！你要把哥哥当成榜样，从来不挑食。”

    郑妈一边耐心地教育着女儿，一边又给女儿夹了几块胡萝卜。

    另一头，年幼的郑郝，很不给他母亲面子地将碗里的豆芽用筷子夹了出来。

    “妈！我不吃豆芽！”

    “你怎么这么不给我争气呢！”郑妈无奈地摇了摇头，给郑郝碗里夹了一把豆芽，“吃！你们都不准挑食！”

    一团光点飞出，这个时间点的第一片记忆碎片就这样被轻轻松松地拿到了手。

    “我小时候也不爱吃胡萝卜，但我妈一直都会要求我吃，就跟郑先生的mama一样。”尼尔沃茨博士看着饭桌上打闹的那几人，眼里流露着别样的羡慕，“但我...每次都会跟她顶嘴。”

    “你好像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你的家里人。”伊娃罗莎莉恩博士回应道。

    “这不重要，工作吧！”

    “哦...”

    将视线重新放回那餐桌上。

    “毫无孝心”的郑家兄妹唱双簧似的顶着嘴，企图用以前在学校思想品德课上学到的“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来说服郑妈。

    “那句话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不能用在这里的！”郑妈没有了发怒的心思，她被这俩活宝气乐了，“语文老师是怎么教你们的？”

    原本默不作声的郑爸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郑妈没好气地发问道。

    “我想到了我以前劝你吃青菜的时候。”郑爸笑着说，“跟孩子们一模一样，亲生的。”

    “mama以前不爱吃青菜啊！”郑郝睁大了眼睛，转头对着郑妈做了个丑陋的鬼脸，“mama骗人，明明mama自己也挑食！”

    “那...那能一样吗！不爱吃不能算...挑食...”郑妈涨红了脸，争辩都支支吾吾了起来，“大人的事...能算挑食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什么“听话”之类，引得其余三人都哄笑起来：屋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又有一团光点飞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到了尼尔沃茨博士的手上。

    “好像大人们总是这样，自己做不到的事，却总是强求着孩子们去做。孩子做不到，他们就只会干生气，却不知道如何疏导，到最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没有给孩子做榜样，才让孩子信不过自己。”他侃侃而谈，身旁的伊娃罗莎莉恩博士却置若罔闻，只是专注地看着饭桌上的四人。

    “嘿，伊娃，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不满，但在我跟你讲话的...”

    “嘘！”

    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伊娃用单根手指抵了回去。

    “听他们的谈话，专心工作。”

    “哦...”

    他无奈吐了吐舌头，只好和伊娃一起继续观察起那一家子来。

    郑妈喝完了杯子里的牛奶，涨红的脸色也慢慢消退。心态刚刚有所好转，就听见儿子挑衅似的说道：“mama！你差劲极了！”

    “为什么这么说啊？”她紧了紧后槽牙，十分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儿子，你这么说mama，mama会很难受的。”

    不过郑郝并不打算体谅他那语重心长的母亲，仍旧愤愤不平地说道：“如果我以后有了孩子，我绝对不会逼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不会像mama你一样，逼他吃他不喜欢的豆芽。”

    “我也是！我也不会逼我以后的孩子吃胡萝卜的！”郑露跟着她的哥哥一唱一和道。

    “我会做一个好爸爸，不逼孩子做事。”

    “我也会做一个好爸爸，不逼孩子...”

    郑露还没说完，就被郑爸郑妈打断了话语。

    “露露，爸爸mama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一个女孩子，不是男生。”

    “不可能的！”

    “事实就是如此，露露，你看，跟哥哥比起来，你是不是更像一个小公主呀？”

    “我才不要当什么小公主！”

    郑露稚嫩的小脸上渐渐浮现出了愤怒，一把拿起桌旁的变形金刚玩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我长得比哥哥高，跑得也比哥哥快，为什么不能他是女孩子偏偏得是我！”

    说罢，她饭也不打算吃了，怒气冲冲地跑回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露露！露露！”

    郑妈满脸担忧地跟了过去。

    一团光点飞出，这场景定格于此，所承载的记忆已然到头，不再有所改变。

    “性别认同障碍往往发生在儿童期，如果父母无法正确引导的话，就难以治愈。”尼尔沃茨博士看着那紧闭的房门，略带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从郑先生之后的记忆来推断，他父母做的引导工作还是满顺利的，郑露女士应该是认识到她是一个女生了。”

    “尼尔...我觉得这段记忆的重点不在这。”

    “那在哪？”

    “郑先生并不是从小就不打算要孩子的，这说明他之后的一些经历改变了他的想法。”

    “噢...伊娃，打算丁克的理由可以有很多，小孩子能懂些什么东西？”尼尔沃茨博士推了推他鼻梁上那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镜，一本正经地给他的同事科普着，“许多人打算丁克是迫于生活压力，他们养不起孩子，同时也不满意现在的生育政策，所以选择丁克。”

    “郑先生家这么有钱，怎么可能会养不起？”

    “那...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吐了吐舌头，思考了一番，又说道：

    “...这事一定和林女士有关，丁克毕竟是夫妻共同的决策...我还是保持我开始的想法，林女士...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