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坐而论道

    第二百四十章

    不过世事均有变数，少林寺中舍利塔内有阵阵禅音响起：

    “今日之后。百千亿劫里，应有世界，所有地狱，及三恶道，诸罪苦众生，我誓愿救拔，离地狱恶趣，畜生饿鬼。及此罪报等人，尽成佛竟。我然后方成正觉。”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一尊菩萨相现于半空，端坐金色莲台。手执黑白生死流转，一拳打出，诸般妖气尽被渡化，地狱般的景象勐然变得清净。

    半步法身大宗师的气息轰然而动，不过这并不足以让韩广带人离去，真正让其在意的是远处天际道道信息浮现。

    法身陨落，不只一位，而是一位接着一位……

    “冲和老道，还有妖王……”韩广忽然察觉到什么，手中长刀席卷光阴，带着一众身影离开了少林寺。

    而在他离去数息之后，两道剑光浮现而出，一道虚浮不定，无处不在，难以捉摸，另外一道，仿佛天地大道，恒定无比，如那日出东升，日落西沉一般，仿佛天地之间的规则，二者截然相反。

    “紫气浩然崔清河前辈重伤，空闻方丈目前情况不定，太离妖王重伤逃离，血海罗刹与渡世法王趁机逃离，夔牛妖王已死……”那道仿佛永恒的剑光传来信息。

    另外一道难以捉摸的剑光亦是将其那边的战况传回：“大阿修罗蒙南已死，古尔多带着天诛斧重伤逃离，冲和道友已死…此番战况，终究已定。”

    不论如何，三位略具传说特质的法身大能仿佛定海神针一般，镇住了天下局势，如苏无名所言，战况大势已定，其余那些细枝末节则由朝廷去解决即可。

    “有机会可来洗剑阁一叙。”苏无名眸光中带着些许有趣之色，说罢便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另外一边，许宁倒是没有直接离去，毕竟少林寺也算他的出身之所。

    此番他非是真身来此，而是以剑光至此，真身此时正带着空闻方丈回归。

    至于重伤的崔清泉，则是被他交给了另外的法身，带回朝廷去了，持剑救人，收鞘而归，仿佛一个行侠仗义的潇洒剑客一般。

    ******

    少林寺内，许宁将空闻方丈送回来了之后便在寺内闲逛起来。

    他这具身体前半生可都在这寺庙之中，此番回归也算得上一种另类的回家，望着后山景致，前院人影，丝丝往事记忆回归心头。

    “只可惜无一熟识之人。”许宁摇头感叹，在少林寺中他相识之人虽多，但却并无熟识之人。

    正所谓，交往交往，你来我往，断绝了这么久的交往，许宁以法身人仙的身份回归，从前那些相识之人却是不敢再度相认。

    其中既有他们心中认为的身份差异巨大，又有外在少林寺那些高僧的劝阻禁制，两相叠加，许宁却是乐得清静地在少林寺。

    实际上，莫说那些少林寺弟子，便是与他一起进行过数次轮回小队的成员都有不少生疏，如洗剑阁江止薇，又如后面加入的阮玉书和赵恒，已经许久不曾和许宁进行过交流了。

    至于孟奇，兴许是主角气运，每次大事件都有他在，倒是还好，另外一位齐正言，与许宁坦诚相见之后也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联系。

    回想一番，经历过轮回小队的成员，与他关系颇为亲近的却是只剩下孟奇以及戚夏，只不过一个主角，背负因果，行踪难测，一个则是死于轮回任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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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得一提的是，他在少林寺的那位便宜师祖，无念大师已然回归灵山，铸就舍利，坐落于舍利塔内了。

    回望少林寺，许宁却是不识一人，既然已经成功将那位空闻方丈送了回来，也就什么继续逗留的想法，直接剑指虚空，离开了少林寺。

    ………………

    少林寺内，大雄宝殿中，一片悲伤而肃穆的气氛。

    “那位已经走了。”

    空闻盘腿坐于蒲团上，依旧现出降龙罗汉金身，但有点点金芒从上脱落，似琉璃如莲花，缭绕飘荡，渐渐消散。

    “不错，身心涅盘，玄关再铸，半步有望。”他长长的白色眉毛微动，欣慰看着旁边满脸哀恸的玄悲。

    “师祖……”玄悲双手合十，眼含伤意，说不下去。

    空闻呵呵一笑：“我等修佛参禅，知万法皆空，世事皆空，生死之事早就看透，何苦做此红尘儿女情态？”

    “方丈……”“师父……”一声声悲音同时响起。

    空闻没有理会，将手中九环锡杖交给菩提院首座无思：“方丈之位纠缠红尘，是祸非福，你身为老衲弟子，责无旁贷。”

    “是，师父。”形如枯木的无思亦难以掩饰自身悲痛，双手微微颤抖，接过了九环锡杖。

    空闻转而看向空慧与空见：“两位师弟，少林传承不易，还请多多费心。”

    空慧与空见经历多了长辈与同辈圆寂之事，此时较为平静，同声应诺。

    空闻挨个吩咐了一遍，最后看着玄悲道：“哭老人已亡于你徒弟之手，恩恩怨怨前尘往事都成过眼云烟，老衲总算能放心将菩提院交给你主持了。”

    玄悲先是一愣，旋即露出少许解脱神情，深入骨髓的仇恨让他难以忘怀，报仇之事又不符合禅宗真谛，两者纠缠矛盾，乃他禅心最大漏洞，今日突然得闻哭老人死讯，竟有物是人非事事皆幻之感，有所顿悟。

    空闻收回目光，双手结出涅盘印。脸上现拈花微笑，低诵经文：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一朵朵金色琉璃火焰从他体内冒出，煅烧着金身。

    少顷，火焰熄灭，原地有一粒金灿灿圆滚滚的舍利子滚动，呈半透明状，反射着无穷微光，状若无边智慧。

    ******

    画眉山庄内，陆大先生在做短暂闭关，恢复之前战斗的消耗和暗伤。

    寒冰仙子叶玉琦立于花厅侧面，看着檐前滴水，浓密乌黑的头发随意垂落，清水出芙蓉般的脸庞荡漾着澹澹的悲伤，孟奇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冲和前辈陨落了？”孟奇还是不太相信，脱口问了一句。

    叶玉琦转过身，微微点头：“他选择燃烧法身以重创古尔多。”

    “他们联手不该这么狼狈……有其他法身参战？”孟奇深吸口气，压下悲恸，泛起疑惑。

    叶玉琦摇头道：“没有，我姐夫也无法理解他的选择。”

    孟奇皱起眉头，略显烦躁踱步，忽然灵光一闪：“除非……”

    “除非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叶玉琦接道。

    而能让冲和道人这炼成了诛仙剑阵的地仙都不得不选择死亡的理由，孟奇只能想到一个，六道轮回之主！

    轮回者从弱小开始，就被她控制，即使成长为地仙，体内怕是也有不少隐患，便于她控zhi的隐患，所以能真真切切控制或逼迫冲和道人。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彼此的想法类似，于是孟奇传音道：“仙子，我们回碧游宫找找，或许有天尊遗言。”

    叶玉琦没有其他动作，声音抬高：“草原势力目前处在最虚弱的阶段，大满陨落，古尔多残存真灵，不知多少年才能恢复，正该绞杀残余宗师，断绝他们的未来。”

    孟奇闻弦歌知雅意，当即道：“愿随仙子一起北上。”

    两人联袂，出了画眉山庄，先往北后往东，到了卢龙附近的“映月潭”，仙迹入口之一。

    分别戴上面具，孟奇和叶玉琦穿过入口，飞临碧游宫，看到了一片茫然的瞿九娘。

    “战局不利？”瞿九娘知道外界正是正邪大战，见寒冰仙子与狂刀苏孟突然到来，还以为战局糜烂，他们进来避祸。

    她乃散修，不被世家和门派拘束，故而相对自由，能经常值守仙迹。

    戴着“斗姆元君”面具的叶玉琦澹澹道：“结束了，正道险胜，天尊可有在碧游宫内留下什么消息？”

    瞿九娘舒了口气，心中浮想联翩，各处战场多半正需要“打扫”！

    念头起伏间，她突然品出不对，寒冰仙子和“狂刀”苏孟问天尊遗留消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以画眉山庄与纯阳宗的交情，以大战刚结束的缓和状态，直接问天尊不就行了？

    “天尊出事了？”瞿九娘关切问道。

    “天尊陨落了……”孟奇竟有些开不了口的感觉。

    瞿九娘身体晃了晃，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孟奇：“你，你可别诳我？天尊不都地仙了，怎么会，怎么会……”

    她作为散修，能在轮回里活到现在，成长到如今地步，仙迹的帮助和灵宝天尊的指点都是关键因素，早就视冲和道人为半个师父。乍闻噩耗，分外难以接受。

    “天尊燃烧法身以重创古尔多。”斗姆元君重复着之前的话语，清冷澹漠里藏着世事无常的悲恸。

    “那个王八羔子，老娘，老娘……”瞿九娘喃喃自语，眼光朦胧，泛着一层泪花。

    连寒冰仙子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真事。

    她深吸口气，竟有鼻涕声，转头奔入碧游宫。边跑边道：“天尊有遗留一个问题。”

    进了灵宝天尊常居的静室，一块玉佩静静躺在桉几上。

    “斗姆元君”叶玉琦没有招摄，而是快步过去，轻轻拿起，激发留音。

    “若六道轮回之主给予的任务违背自己的本心，比如杀父杀母，背弃宗门，该如何是好？”冲和道人慈祥又略显凝重的声音回荡室内。

    孟奇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天尊是为了对抗六道的任务而死！”

    虽然他早就知道轮回者不过六道的玩物。生死不过她一念之间，可真正遭遇，心中的愤满痛恨与无奈依旧汹涌澎湃。

    给予的任务符合轮回阵营，难度逐渐提升。任务总有一线生机，兑换物品jian商归jian商，品质有保证，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残忍之上的表面，让人麻痹的罂粟！

    “怎么会这样，六道的任务不是一向非阵营吗……”瞿九娘以不敢相信的口吻摇头道。

    孟奇双手握紧又张开。张开又握紧，眼睛有点酸涩，揣测道：“或许是因为天尊在追寻六道的真身。”

    “物品靠六道兑换，伤势靠六道治愈，功法和磨砺也靠六道，始终依靠她，自然也就没办法抗衡她。”叶玉琦突然开口，冷静的声音里有少许自嘲，“每一个轮回者，只要还有自我，有一定实力，都在试图摆脱六道，天尊亦然，没有你，他也会追寻六道的真身。”

    得到安慰，孟奇好受了一点，心情渐渐平复，但忽然又想到了顾小桑的话语，身为“鱼”，若不听话，若不安分，想要跳出，那等待的就将是师长亲朋的一一身亡。

    刚有玉虚宫之事，就出现逼冲和前辈死亡的任务，这是六道的警告吗？

    荒谬，愤怒，痛恨，疑惑，迷茫，种种情绪缭绕，孟奇再是心灵圆润，再是经历颇多，此时亦觉得呼吸艰难，身体颤抖，难道就这样认命？

    甘心吗？不甘心！

    ******

    画眉山庄，后山草庐，陆大先生伤势并不重，已经出关。

    许宁现身此地，与陆大先生正面论道。

    陆大先生长剑横放膝头，平静道：“他走的是正统路子，所以传说特征很明显，沟通‘他我’以证‘自我’，法身有了本质上的提高。就像‘九重天’与普通世界、宇宙的区别，能覆盖万方，无所不在。”

    “诸天地宇宙之中，再遥远的距离，对他来说，也近在迟尺，触手可及，非传说级大阵或高层次诸天秘境不能隔绝，而且沟通的那部分‘他我’不亡。则‘本我’无法被真正杀死。”

    可惜他提前出关，未曾圆满。只能短暂维持这样的状态，每次都得恢复许久才能再次无处不在。”陆大先生目光老辣，一眼就看出了苏无名的问题。

    “老夫之路不同于前人，尚不知正确与否，只能摸索着往前。与正统路子截然相反，得到的传说特征亦然，除了‘我便是我，独一无二’，对自身和武道掌控达到微小结构的程度，并不能‘无处不在’，也无法‘不死’。”陆大先生客观描述道，“而这些都是真正传说的一部分，我与他盲人摸象，各得一隅。”

    “而小友之法，与我，与他进阶不同。”陆大先生眸中似乎有着些许兴致，这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