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海棠

    “顾海棠，给爷来一壶海棠三醉，再给爷来一间上等包房！”“瞅的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开口就点海棠三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荷包鼓不鼓！”一女子骂骂咧咧地从后厨出来。此女子正是海棠馆掌柜顾海棠：生来性子刚烈，嫉恶如仇，又善交五湖，广结四海。海棠馆乃落阳城排的上名号的酒肆，一来这里的酒比较独特，入口绵柔，后劲醇烈，凡是喝过一口的人都会对这酒味念念不忘，以至于许多人猜测顾馆主在酒里下了药，这二来此地达官显贵，平民市井，三教九流云集，也算是一个打探消息的好去处。不爱凑热闹的人是为了这酒，爱凑热闹的人是两者兼得，所以这海棠馆财源滚滚，生意兴隆。“萧四，就你这寒酸样，还想喝海棠三醉？姑奶奶这里可不奢账！”“狗眼看人低，今日有人为我买醉！”“你说谁是狗？”顾海棠卷起袖子便要去捶打萧四，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对着她笑。“萧焰哥哥！”她呆滞了片刻：“真的是你吗？萧焰哥哥！”激动地一把上前搂住眼前的少年。此时精明能干，跋扈泼辣的少女在萧隐墨的身边像是一只温顺的绵羊。“是我是我，昨日刚从南疆回来，这不马上来看你了。”萧隐墨用肩蹭了蹭少女的头，少女抬起头仔细端详了一番眼前这个丰神俊美的少年“瘦了瘦了，都怪萧四没有随你去南疆在你身边伺候！”“噗嗤！”萧隐墨难掩笑意：“对啊，这家伙只顾贪图享乐，今日还要讹我一壶海棠三醉，你说气不气？”“你们还有完没完，合着我们都是木桩，看着你们卿卿我我，现在还要泼我一身脏水。”萧四指了指周围的宾客。少女这才意识到有点失态，娇羞的离开萧隐墨转而对着萧四大喊：“你管得着吗？你个萧家伴读！”“你说谁是伴读，少爷都不敢这么说我，看我今日不拆了你的海棠馆！”萧四气不打一处来。“好了好了！你们这对欢喜冤家，今日还有要事，海棠去准备一间包房，然后上点酒菜，给这小子上壶海棠三醉让他过过嘴瘾。”“好吧，看在萧焰哥哥的面子，今日就不与他理论了。”“谁稀罕搭理你。”萧四倒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颤颤悠悠地上了楼，萧隐墨紧随其后。

    “美的你！”顾海棠将一壶海棠三醉置于萧四面前。“这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二话不说拿起酒壶咕噜咕噜给自己灌了几口。“啊～～”一声畅快的长叹：“绝品，绝品！”“那是自然！”看着萧四陶醉的样子，顾海棠志得意满。萧隐墨对这酒兴趣倒不大，只是拿起酒盏微微抿了一口，因为他的心思不在此处：“海棠，这段时日可有什么消息？”“外面现在风言风语很多，不过有一样东西千真万确。”说着她拿出一个碧玉葫芦交到萧隐墨手里。良人旧物怎么可能不识得，他迅速倒转葫芦，果然葫芦底刻着一个“烟”字，“烟”便是慕容云烟：“没错，这葫芦是风哥随身携带之物，在哪里寻得？”“苍茫山！现在唯一的线索便是魏风哥哥去过苍茫山。那日我去何记药庄进一些做药酒的药材，柜台上赫然放着此物，我瞧着眼熟，仔细一看果然是魏风哥哥的酒壶，便问掌柜怎么会有此物？他说是店里的伙计上苍茫山采药偶然得到，还说葫芦掉落的地方明显有人为打斗的痕迹，周边的植株已是狼藉一片，不过苍茫山上决斗的事情也已是司空见惯了，所以他们倒也是见惯不怪了。后来掌柜见我如此好奇这个酒壶，又仗着我是大户便赠与我了。事后我又好几次派人去山上搜寻线索，却都无疾而终了。如今魏风哥哥去向不明，生死未卜，我心里也是害怕得紧。”“此葫芦对风哥来说至关重要，如果不是发生什么他是断然不会丢弃的。但有一点我也没想明白，若是风哥遇害，那落阳城应该人尽皆知了，为什么迟迟没有消息。”“不会的，不会的，魏风哥哥武艺高强，更何况有玄凰剑护体，没有人能轻易杀了他！”顾海棠极力否定。“对啊，少爷，海棠说得对，以魏少爷的能力即使打不过也可以全身而退的，估计是走的时候太匆忙落下了。”“按照风哥对这只酒葫的重视程度，若如你说，他必然当天就会折回去寻。不过，我也只是推测，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还需要更多的线索去解开。”“那萧焰哥哥眼下我们应该做什么？”“我和少爷打算今日启程去南疆找风少爷的生母。”“魏风哥哥的生母？怎么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因为她有她的使命，她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在守护着自己的儿子。”“那你们寻到她就可以救回魏风哥哥吗？”“一定可以的，到时候一切都会水落石出。”萧隐墨目光坚毅。“那我打点一下行装和你们一起出发。”“算了吧大小姐，你都没出过几回落阳城，更何况南疆这种凄芜沼泽之地，到时候遇到什么麻烦，我们可没精力保护你。”“臭阿四，你又小瞧我，本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广交天下豪杰，南疆还是有几个朋友的，需要你保护？”顾海棠对萧四的话嗤之以鼻。“阿四说得对，南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虫兽毒花，瘴气丛生令人防不胜防。更何况这件事情我们是秘密进行，我们需要你随时关注落阳这边的消息。”“既然萧焰哥哥也这么说，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那还需要我做什么？”“既然落苍山物的线索已经断了，那我们只能去查查人的线索，所以海棠你派几个可靠的兄弟去苍山问问住在附近的山民近一段时间上山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希望会有所发现。”“知道了，我即刻叫人去办。”此时楼下传来了激烈地争吵声。

    “你知道他是谁吗？老东西！”“这几位爷，我们这里包房实在有限，且提前预定的也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本小店真得罪不起。”“那我们你就得罪的起吗？”一彪形大汉一把揪住童叔的衣口，怒不可遏地盯着他。“自然也不敢得罪，若是客官们不嫌弃，请先去雅座休息片刻，在下备一点薄酒就当是给各位赔罪了。”“谁稀罕你这点酒！我们今天要的就是包间，你在磨磨唧唧，信不信老子把你的馆子拆了！”“啪！”一记狠狠地鞭子抽在壮汉的脸上，痛的他赶紧松开揪住老童的手，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哇哇”直呼，同时一个踉跄，九尺大汉应声倒地，右边的脸已经又红又肿！一个红衣女子英姿飒爽地从二楼落下：桃花惹人眼，烈女不输男。虽然顾海棠浑身上下一番市井的气息，但依然难掩精致地妆容和玲珑的身段：“哪只野狗敢来这里乱吠？欺负我们海棠馆无人？”顾海棠手里的烈火红藤早已蠢蠢欲动。“姑娘息怒！都怪在下御下无方，蠢货还不起来给长者道歉。”“这小子倒还算会做人。”顾海棠仔细瞅了瞅对方：盘根错节的发辫，花里胡哨的衣着，一看便是南蛮的装扮。小时候阿爹说南蛮夷族身形矫健，面容粗犷，这小子倒有点另类，眼是眼，鼻是鼻，藏着几分秀气。“瞅你们是他乡来的客人，不懂这边的规矩，让他给我童叔磕个头认个错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顾海棠指着稍微有点回神的壮汉。“这事好说，不过在下也有个小小的请求。”站在中间的少年抚着胯下的弯刀露出一丝狡黠。“有屁就放！”“我想让姑娘陪我喝一杯贵店最烈的酒！”“看来我要收回我刚才的想法了，喝酒可以，不过我得先问问我手上的鞭愿不愿意。”“都说落阳是一个好客的都城，怎么今日一见有点言过其实啊！”少年不依不饶。“那是要看对人还是对狗了，看鞭！”烈火红藤直挺挺地抽向少年。“世子当心！”旁边地一位黑发赤髯抡起一把破面大斧便要去挡，少年一个眼神示意令起退下，同时拔出腰间的冷月弯刀，“嘭”地拦住红鞭的攻击：“姑娘性子好烈啊，怎么一言不合便要开打，不过我们蛮子就喜欢这样如烈马般的姑娘，哈哈！”少年对眼前的女子越发感兴趣了。“找死！”顾海棠身如轻燕，步如疾风，不断挥舞着手中的红鞭，顿时鞭如电影从不同方位袭向少年，不过少年也不是吃素的主，高接低挡化解一次次攻势，反而能反客为主，将顾海棠的路数摸的一清二楚。“少爷，对方什么来路？”“能让破面斧和修罗刀护身的除了南蛮世子谢蛮儿还有谁，至于后面那位倚靠在堂柱上的斗笠布衣却看不出什么名堂。”“他和他们是一伙的？”“待会你就知道了。”

    眼看顾海棠伤不了对方分毫，心里自然是越发急躁，内力也渐渐透支，说时迟，那时快，谢蛮儿一把扯住红鞭，顺势用弯刀钩住红绳，自己则就势起舞，几个转身便靠近在顾海棠身前，对方已吓得花容失色，还未来得及反应，谢蛮儿一只手已搀在她的腰间，顾海棠想躲，却不料一脚打颤，一头倒在了对方的怀里，看着眼前的女子：浑身散发着沁人心脾的体香，红扑扑的脸蛋似羞如愠，更惹人怜，谢蛮儿自记事起便将天下女子视为玩物，对眼前的女子却忽然道不明，说不清，下意识地想要搂得更紧，岂知危险已经降临。

    看到楼下的一幕，萧四早已坐立不安，原本以为顾海棠能轻松搞定对手，没想到还被对方吃了便宜，一肚子业火熊熊燃起。虽然他和顾海棠一见面便要拌嘴，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一种叫情愫的东西已经在他内心深处生根发芽，见她落在别人怀里，比自己死了还难受。萧隐墨也看出了端倪：这阿四，几时的事情？萧四将股子业火置于杯中，心若想杀人，则万物皆可为杀器。这酒杯承载着萧四满腔的怒火，如破云箭般似要穿透谢蛮儿的身体，谢蛮儿美人在抱，早已失去防备之心，眼看命悬一线，一柄白面狼牙横亘在他的眼前，杯盏迎刃而击，重重砸在刀面上，“哐啷”碎了一地。此刀名为修罗，乃南蛮无束客所有，他的职责便是保护南蛮世子的安全。事情还没完，楼上又冲出一个少年，飞身袭向谢蛮儿，方才的破面斧欲在半空中将其拦截，不料少年内力浑厚，双拳便震开大斧，同时改为双腿向下，誓要取了谢蛮儿的性命，此时的谢蛮儿早已有了防备，松开顾海棠，在重击来临之前迅速后退了几步。三人凑到一块皆被眼前的少年惊住。萧四站在顾海棠的身前，紧握双拳，杀气腾腾地瞧着对面的蛮夷。“你怎么才来，臭阿四，姑奶奶我都打得累死了。”顾海棠一边揉揉自己的肩膀一边难以置信地看着阿四：她从来没见过萧四这么生气，同时才发现他这么能打。“你放心，今日我便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顾海棠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哦，因为面对这样的萧四她有点错愕：这个平日里就爱嬉笑打闹的萧四严肃起来有点让人害怕。不光是顾海棠，对面的三人心里也局促不安，眼前的少年战力好像超出他们的想象。赤髯僧率先发难，一招破斧三巡直直砍向萧隐墨，紧接着是无束客屠戮修罗，再者谢蛮儿高高跃起，露出冷月弯刀狰狞的面孔，三股力量齐齐而上，周围躲在一旁的宾客早已为萧四捏了一把冷汗。顾海棠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一只手拦住，不是别人，正是萧隐墨。“萧焰哥哥，阿四有危险。”“别急，给他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萧隐墨微微一笑。话音刚落，四人便纠缠到一块，只听见“听令哐啷”的声音，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萧四竟已rou身之躯对抗着这些神兵利刃，且几个回合下来，他已占了上风，对方慢慢吃紧，看到犹如神兵天降的萧四他们只能苦苦支撑保持着最后的颜面，不过面对着这个刀枪难入的少年，慢慢地恐惧已经支配了他们。终是一拳打得赤髯僧鲜血横流，又是一腿踢得无束客丢盔卸甲，最后重重的一掌击在谢蛮儿的胸上，按照这结结实实的一掌谢蛮儿即使侥幸不死也多半是个残废了，不过事实并未如此，另一只手护住了谢蛮儿的七经八脉，将萧四的真气化解于空气之中。“终于出手了。”萧隐墨暗叹一声。萧四似乎也感觉到了对方的气场：“少爷说得没错，你们果然是一伙的。”对方摘掉斗笠，脖颈连着脸庞穿过左眼一条长长的疤痕显于人前，冷若冰霜的表情令人毛骨悚然，世间的磨砺早已让他变得无惧一切，所以目光中透着的坚毅任谁都无法改变。“流浪剑客长空无心。”突然人群中大喊。“什么，他竟然投靠了南蛮！”“他怎么会在这里？”“今日可是开眼了，这海棠馆竟聚了这么多难得一见的高手，这少年是什么来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流浪剑客竟然出现在这里！”馆内已经炸开了锅。不过周围的人看到这样的阵仗即使有被误伤的风险也要留下来一睹盛宴。“管你什么剑客，今日我不教训这竖子我就不信萧。”“原来是萧府之人，幸会幸会。”“你要替他们出头吗？”“杀了他！”谢蛮儿看着萧四嚣张的气焰已是气得咬紧了牙根。“不宜，此地不是南蛮，世子只能忍耐一下。”“难道你怕他？”“我姑且能赢了他，但落阳高手如云，岂是我一人能够对付的？”“对方什么来路？”“落阳四大家族的萧家。”谢蛮儿一听也xiele一大半的气，若是在南蛮不管什么萧家、王家、李家得罪了他只有死路一条，不过这里是落阳，他还由不了自己的性子。不过好在长空无心在，他至少可以安全撤离。“你们俩嘀咕什么呢？还打不打？”“今日之事不过是一个误会，少侠也不要咄咄逼人了。”长空无心竟上来打圆场。“什么误会，就是他先挑的事！”萧四指着谢蛮儿。“你看他们也受伤了，双方扯平了。”不过萧四回想起谢蛮儿刚刚搂着顾海棠的画面气又不打一出来：“想要这么走了，门都没有！”“落阳城的人若是如此不讲理，那要打便打吧！”长空无心也有点被惹恼。“把损坏桌椅酒杯的钱留下，你们走吧！”“少爷，刚他们……”阿四还未说完就被萧隐墨打住：“你今日想拆了海棠馆吗？”萧隐墨知道今日若和流浪剑客打起来，那这个海棠馆肯定是保不住了。顾海棠也看懂了眼下的局势，上来劝解萧四：“算了阿四，他们钱也赔了，你也替我出气了，我们也不吃亏了。”萧四这才作罢。谢蛮儿忿忿地丢下一袋银钱：“我们走着瞧！”同时目光又落在了顾海棠的身上好像在说：你迟早是我的女人。“快滚！”海棠馆依然回荡着萧四的骂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