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少年有少年愁
站在傍晚的街道上。 西边的晚霞红彤彤的,像极了柴火的颜色。 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先于人到了家门口。 屋舍内炊烟升起,是菜下锅和油混在一起爆炒的滋滋声。 父母在厨房里忙着,小孩子在打闹嬉戏。 一片欢声笑语。 “青菜洗好了没有?这个准备炒好了。” 天黑了。 不,还没,还能看清路。 尽头朱漆大门旁边的灯笼被点亮了,仆人进去后从容地掩上了门,动作干净利索。 “这里有你最喜欢的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多吃点。” 此时坐在桌旁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和一个穿着光鲜的少年。 少年开口道:“娘,我刚刚在外面吃过了。” 边说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要不,儿先走了。” 声音有些畏手畏脚,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你这样子是不是今日又惹事了。” 妇人略有怪罪,但始终掩盖不了那和气的面容。 “没有,没有。” 语气显得紧张,妇人轻轻地叹了一声。 大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 门发出了厚重的声音。 “这不是苏员外,何事啊?” 旁边仆人道:“你们家少爷打伤了我家少爷,叫你们老爷和少爷出来。” 仆人看了看那鼻青脸肿的少年不禁失笑。 “好,我这就去通传。” 说罢关上了大门。 仆人的闯入打断了正要起身的少年。 妇人转身问道:“何事?” 仆人低头道:“苏大富,苏员外说少爷打伤了他家公子,现在正在门外要老爷和少爷出去对质。” 妇人关怀地问道:“金泉你受伤了没有?” “娘,儿没事,是他先动手的。” 妇人道:“严重吗?” 仆人道:“站在门外,鼻青脸肿的。” “终归是你把人打伤了,小蛮你去取十两银子来。”妇人说罢起身。 “走吧!自己闯的祸。”妇人声音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愤怒和担心。 门徐徐地开了。 华丽的衣服,雍容端庄。 还未等苏大富开口,妇人抢先说话。 “听说是贵公子先动的手。”声音有着几分不容侵犯的威严。 苏大富突然也有了些意识道:“虽是这样,但是是你儿子打伤了我儿子。看在熟人的面上不与计较,治伤的诊费你要给。” 少年正要发话却被拦了下来。 “儿啊,他有没有还手,还是站着让你打。” “还了,可他的拳头软绵无力伤不着我,可能是花酒喝多了吧!” 少年说完洋洋得意,丫鬟和仆人也在暗地里发笑。 “你儿先动手也还手了,但伤了人也该赔诊费。银子我给,但记住了,我是看在还认识的面子上才不与你计较这官司的。” 苏大富脸上充满了不悦,但还是接过了十两银子。 正要寒暄几句客套话,妇人却转身回去了。 “天暗了,俅叔送客关门。” 整个过程苏大富只说了一句话,人走了他们三人才反应过来。 “三位请回,我就不送了。”俅叔说完作揖后立马进门。 妇人道:“认不认识?” 少年道:“认识。” “那他怎敢惹你?” 这时妇人非常的严肃,这是他母亲少有的严肃,少年的喜悦之情没有了。 “有一个老农在街上冲撞到他,他正要动手打却被我出手阻止了。因为他人多,所以不惧我。” “用武功了没有?” “没有。” “打抱不平可以,但是打伤人就是不对。关三日禁闭,也不全是你的错,就不用在屋内禁闭,不离开家就可以了。” “娘,能不能别告诉爹。”少年扯着妇人的衣袖说着。 妇人和悦地道:“那就看你这几天听不听话了。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这么不懂事,能不能像你那两位兄长那样上进点。” 这话似乎刺到了少年的痛处,他顿时沉默了起来,一脸不悦地走开了。 妇人道:“二老爷过几日就要回来了,吩咐下去不要乱说话,要不免不了一顿责罚。准备两锅热汤让少爷洗澡,这大热天的刚才从金泉身上都闻到一股汗臭味。” “禁足就禁足,刚好可以调理调理内息。” 少年不禁想起,今日他为何不阻止我出手。 虽说他是我家的客侠,但也仅仅是保护而已,他完全可以出手阻止我的。 第二日辰时三刻就起来了,洗漱完毕就可以忙他自个的事了。 “小蛮姐,打水来给我洗漱。” 睡眼惺忪地喊了两次才听到回音。 门被推开了,阳光一下子闯了进来。 “小蛮姐过来给我更衣。” 小蛮并不多说话迟疑了一会儿走了上去。 “原来小蛮姐的身材这么好。” 少年眼尖地看着这起伏有度的身材说着,吓得小蛮后退了两步。 仅两步而已,随后低着头站在那。 虽不是很美,但那脸那身材也是长得不俗。 涨得通红的脸实在是惹人怜,这让少年想着再言语挑逗。 少年朗朗的声音道:“早点有些什么?” 小蛮嗫嚅的声音回道:“粥和点心,夫人说要清淡些。” “好,去端一些来?我就不到厨房了。” 听到这话,小蛮走路带风似地奔了出去,少年嘴角哂笑了一声就过去洗漱了。 桌子旁,少年正襟危坐。 一声进来,小蛮放下托匆匆的正要去拿洗脸盆。 “等等不急,过来。” 旁边这个似乎是野兽,让小蛮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小蛮的双手不自觉地乱动扭打,完全就是受惊的小鸟。 “昨日打人,现在手脚有些不方便,你喂我吃。” 声音很平静,像极了理所当然。 小蛮不敢拒绝也拒绝不了。 她很慢地端起了托上的碗,侧着身。 他不敢正眼看着这少爷,低着头把瓢羹伸了过去。 “走近些,你想让本少爷把嘴伸过去吗?” 小蛮向前走了一步。 “再近点。” 小蛮又向前一小步。 小蛮的脸又泛红起来了,头低得更低了。 “嗯,这粥很不错。” 这时一只手迅速地夺过她手中的碗,又被另一只强有力的臂膀迅速地搂住了腰,迅速地倒向了少年的怀里。 瓢羹碎在了地上,脸上早已花容失色。 此时放下了手中的碗,双手搂住了小蛮。 “多好的身材,好细的腰。” 小蛮正要挣脱,可她又不敢下重手,这怎挣脱得了。 少年把脸向前倾,那起伏有度的身体全挡在他的面前。 小蛮的侧身完全被搂进了怀里,衣服已被少年冒犯到了。 那体香真是诱人,身体也是软绵绵的。 “小蛮姐的身体真香真好闻,真的好软。” 少年再一次用脸颊去压迫,去磨蹭小蛮的侧身,手使劲地上下其手。 此时两人都心跳加速,小蛮眼中已有了泪花。少年已有了兽欲,吓得小蛮不顾身份极力挣脱跑了。 少年也不便追出去,毕竟也是大户人家,大白天的。 随后少年喝完了那碗粥,吃了两个点心就出房门了。 出房门后他就后悔了,自己寻思怎么会做出这样失礼的举动。 两人间的吵闹已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小蛮面带泪花跑出去时刚好被看到了。 “细柳姐。”小蛮声音带着抽泣。 “夫人叫你过去。”细柳的语气充满着无奈。 妇人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小蛮吞吞吐吐地道:“少爷刚才非礼我。”这句话分三段说出。 “嗯,知道了,如果有下次你就躲着点。记住了,此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下去吧!” 看也不多看她一眼,云淡风轻地说着。 俗话说得好,舐犊情深,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卖身的婢女,下人而已。 清晨。 太阳刚出来,很明亮,又不热。 院子很大,在远处走动的人已认不清。 风吹过湖面,吹动了亭子旁的修竹。 石桌本是盛放茶水果品的,可此时却有一人端坐在上面屏气凝神地打坐,旁边座椅上放着一柄长剑。 此时正值炎夏,多有蚊虫。草叶上一只蚂蚱跳到其脸上,也并未见他有所动作。 莫非是睡着了? 如若不是,这又不像是一个练武之人该有的警惕性。 他是否真的对周围环境没有了知觉,可他的面容告诉别人不是。 身着修身淡青色的布衣,面容有些黝黑,但也掩盖不了那一丝杀气。五官也算端正,但双脸像是橘子皮一样坑坑凹凹的。眼缝长长的眼尾稍稍上扬,眉毛稍稀疏但却是剑眉,有着一种不俗的气质。 看年纪莫约有四十来岁,却不留半点胡须。 清风起,心是否动,是脚在动。 少年轻走在青石板上不发出丝毫声音,至少普通人是听不到的。 三步之外突然发难,内劲升出向前一跃,掌心对准背对着他的人。 三步的距离他自信能将人击中,坐着的人还不动,他迟疑了是否要用全力? 正当他春风得意之时却扑了个空,面前打坐的人不见了。 “痛,痛。” 一只粗糙的手正捏着他的肩膀,此时的少年像是缩头乌龟那样缩着脖子。 “梁金泉。”打坐的人哂笑着道。 “对对,是我,请雷师傅松手。” 雷墨手一松一甩挪了两步站到了一旁,看着湖面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刚才为什么没有尽全力。” 梁金泉傻笑一个正要回答,却被雷墨打断了。 “尽全力你也碰不到我。” “原来雷师傅早就发现我了。” “和你说过了,你这几下子还差远了。在外面最好不要惹是生非,遇到高手丢了小命都不知道。” “雷师傅教训的是,徒儿记得。不得随意显露武功,不得说出师从何处。” “打住,我可从未收你入门。不得自称徒儿,只能说是学生,我们并未有师徒名分。这是必须牢记的,要不你会有大麻烦,那几个老家伙难缠得很。” 雷墨又自言自语了。 “学生问过好几次,雷师傅始终不肯说你师出何门。” “我也说过很多次,不知道对你有好处没坏处。” “雷师傅,你之前教我的内功心法有几处我还是不甚了解。”梁金泉很客气地说着。 “也得,早上先习内功心法、调内息。但下午必须要挥剑刺、挑一千次。” 刚说完雷墨迟疑了一会又道:“左手也最好一样。” 梁金泉不解地追问,只得到回答。 “建议而已,随你的便。” 清风吹沉细柳垂到了湖面上,还有水流声叮咚响。 流进湖的水是长流水,是从庄外溪流引进的。 湖水流出的岸边并没有桥,只是有着五块长方石在水中探出。 小路就是从这里结束,另一头的路却是从这里开始。 前面一点就是五尺不到的落差,一个小瀑布应景而生。 左边是柳树、玉兰树的小树林。右边是一个小平台,石雕的栏杆,前面一点就是一个小潭。 潭不深,水很清。 潭中的金鱼、锦鲤时常等着平台上的人投掷食物。 鱼儿喜欢探出头衔着柳叶沉下去,激起一窝涟漪。 往外不远处就是围墙,溪水穿墙而出。 两人从湖心亭走了出来,仆人端着茶具在路边等着。 梁金泉招呼了一声后,三人又走到了小树林里。 “茶放在石桌上,半个时辰后再来,你退下。” 仆人弯腰应了一声后便离开了。 雷墨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说吧,有哪几句心法不甚了解。” 梁金泉在对待习武这件事上自不敢怠慢,正要说什么时旁边传来一阵阵天真烂漫的欢笑声。 青春阳光,惊若翩鸿。 “梁兮宜你又在玩水。” 人还未见到就有声音传来。 “哥,我在这。哥,我在这。”声音很是兴奋。 “在干嘛?都手舞足蹈了,有这么开心吗?别跳了,小心跌倒,不许玩水哈!”虽说是想呵斥但语气充满着关怀。 说完对着旁边的婢女道:“小心看着兮宜小姐,别让她乱跑。”语气却是居高临下的嘱咐态度。 婢女应允了一声,表示已听到而且一定不会有半点马虎。 女孩正拿着料饵投放到潭中,水中的鱼儿一阵阵涟动。 这算是她最开心的事情之一。 这婢女是和她最亲近的一个,她哥陪她耍闹的时间都没有这婢女多,她也亲切地叫着云容姐。 “你小子今年有十七了吧。”两人空闲之余闲聊起来。 “年底就十七了。” “去年习武到现在有半年多了,虽然迟了但也够勤奋。不过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须正式拜入名师门下。但我不会收你也不能收你,所以我教你不会很用心,你只能靠你自己。” “那雷师傅,你教我的那套剑法能不能成为高手?” 梁金泉终于问了,可他却不敢用质疑的眼光看雷墨。 “可以,但不会是顶尖,练个三四年应该会小有成就。” 听完后梁金泉脸上流露出喜悦之色。 “记住了,教会你以后我便离开,从此不可说出与我有关的半点信息。至于后果,我的手段可是很残忍的。” 说这话时那眼神让梁金泉脊背发凉,完全把这大少爷震住了,这眼神这语气吓过他好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