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记忆

    躺在略有些硬的床板上，陆尘在脑中整理着这一天的所见所闻。

    先是见到了这个世界建筑、交通工具的不凡之处，然后是上柚木绫濑一家的惨案，再接着和诡异难测的夜游者战斗，最后见到了这个世界高阶战力的恐怖。

    而刚才的宣判虽然看似危机四伏，但陆尘还记得托尔说过，议会有判断他是否安全的手段，所以结果很可能早已注定。

    总的来说，有惊无险的一天。

    翻了个身，刚才雷诺·阿尔伯特说的话又被陆尘从记忆宫殿中提取出来，反复阅读。

    “呼，用不同动物进行灵魂融合，来产生能稳定遗传和饲养的新物种吗......这个世界还真是有点超出我的想像了。”

    乍一看这个世界似乎是原世界某个科技树点歪的平行宇宙，但仔细想想，符箓也好、灵魂也罢，这都不该是在科学体系中出现的词汇。

    “而且我的脑中还承载着不少神秘学的知识，这都是身体的原主人从古籍中得来的知识，结合现状来看，应该是科学和神秘学并行的世界观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陆尘摩挲着薇丝送给他的那块护魂火石，这块石头现在被他当作项链挂在脖子上。

    他刚才也询问了雷诺这方面的事情，还有其他很多问题，但雷诺都说他目前的权限不够，不足以知道这些信息。

    “等你进了异象调查局以后，这些答案你轻而易举就能知晓了，但到时候你反而会产生更多的问题。在奥洛托德，尤其是异象调查局这种地方，信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你如果想知道更多的真相，只能不断往上爬。”

    “有些调查员在里面厮杀了一辈子，甚至连自己在和什么东西战斗都不知道，呵呵，多么可悲。”

    雷诺将杯中的红豆茶一饮而尽，接着摸出了一枚10星轮面值的硬币放在了桌子上。

    “走吧，说的有点多了，我带你去休息的地方。”

    那时，陆尘确信自己在雷诺·阿尔伯特的眼中看到了悲伤。

    但他并不关心那悲伤因何、为何存在，自己所面临的、即将面临的问题，已经让他无暇分心。

    陆尘抬手，也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

    “嗯......”

    酣睡之中，陆尘觉得自己身边燃起了一尊熔炉，热得自己浑身冒汗，而他不断试图将火炉推开。

    但那无济于事，自己和火炉仿佛密不可分，他也变得更热了。

    “怎么回事？现在不是冬天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了？”

    陆尘挣扎着睁开眼睛，大脑以15秒的开机速度轻松超过了99%的其他用户，然后他马上理解了现在的情况。

    薇丝居然只着片缕地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又因为这是一张单人床，所以他被熟睡中的对方死死抱住了。

    “我就说怎么这么热，原来是薇丝姐的体温啊。”

    松了一口气，陆尘瞥了一眼窗户，丝缕的白光已经顺着窗帘底部泄露到了屋内，昭示着此时的时间。

    将视线收回，立在床边的黑色长布袋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其中包裹的想必就是薇丝之前挥舞的武器锯rou刀。

    “居然在这么安全的地方也不放松警惕，该说调查员这个职业危险呢，还是薇丝姐谨慎呢......”

    “不过，我不讨厌谨慎的人就是了。”

    为了不打扰到薇丝的睡眠，陆尘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他只是默默打量着身边之人。

    伴随着薇丝的呼吸，她面庞上狰狞的伤疤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上下游动着，顺着脖颈向下看，小麦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旧伤，严重破坏了这具女性躯体的美感。

    而在本该令人浮想联翩的第二性特征物上，一道恐怖的疤痕在心脏附近蔓延，很难想象薇丝当时是受到了多么严重的伤害，也很难想象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很快，陆尘便闭上眼睛，正是因为薇丝·维尔特是他亲人般的存在，所以才更应该实行自我道德的约束。

    非礼勿视。

    不过，薇丝似乎并不需要女性的优美。

    不论是那精壮的肱二头肌，还是腹部清晰的肌rou线条，都在证明她过去的十一年里不曾放弃过锻炼。似乎即使她被修改了记忆，忘记了战斗和责任，但变强已经被她刻入了灵魂中。

    “我能在穿越后遇到薇丝姐这样的家人，真的是太幸运了，若没有薇丝姐，我现在还和无头苍蝇一般在亚律市乱转呢，更别提如果遇到夜游者该怎么办了。”

    陆尘在心里暗自庆幸。

    他此时突然想到，自己如果真的回到原来的世界的话，这个世界的陆尘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是会立刻死亡，还是会不记得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能记得当然最好，但万一呢？

    “唉，不想让薇丝姐伤心，但母亲和meimei那边我也放不下啊，这可真是两难全啊......”

    就在这时，陆尘突然回想起来薇丝似乎带着一条项链，那项链的末端夹在她的两抹雄伟之中，无法窥得其全貌。

    “这项链的链条...好像是我送给薇丝姐的那件礼物吧。”

    睁开眼睛，陆尘小心翼翼地将那条项链从沟壑之中拉了出来，一个扁球体的结晶展现在了他的面前，其中凝结着一张彩色立体相片。

    三女一男正在照片中凝望着陆尘，当看到那三头黑发和自己年幼起便有的面无表情时，陆尘马上就意识到除薇丝外的两个女人是自己母亲艾莉娅和已经失踪的meimei薇薇安。

    陈旧的记忆浮上心头。

    卡尔特利亚·薇薇安·奥瑞利安，陆尘在这个世界的亲生meimei，于他十岁时失踪。

    而关于薇薇安的所有记忆都很模糊，包括她是如何失踪的，虽然这个世界的陆尘没有记忆殿堂，但如此重要的记忆不应该遗忘得这么彻底才对。

    画面中，薇薇安被薇丝和陆尘一人一条腿抱在空中，薇丝和薇薇安都一脸灿烂的笑容，艾莉娅则双手放在陆尘肩上微笑着看向镜头，陆尘面无表情却似乎在表达着不满。

    整个场景都饱含着一种幸福的韵味，陆尘只是看一眼便能想象到“自己”当时的心情，一定是无比快乐的。

    艾莉娅的容貌和陆尘有七分像，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驯服地垂在白皙的脸颊两旁，身形瘦削，但偏偏哺育后代的部位又颇具规模。她穿着一身纯黑色的丝绸长裙，与那近乎病态的惨白肤色形成了强烈对比，既给人以怜惜之情却也附加了魅惑之力。

    相比静弱的艾莉娅，薇薇安便仿佛太阳般充满活力。

    从年龄上来说，她比陆尘小两年少46天，容貌与陆尘并不十分相似，但也有五分雷同。同样的黑发，同样的自然卷，薇薇安却并不面瘫，她几乎是要连陆尘的那一份情绪一同表现在脸上一般。

    看着薇薇安那陌生却又熟悉的笑容，陆尘突然有些悲伤，曾经血脉相连的meimei现在在他脑海中的记忆已经化为了一种符号，徒留空洞的信息形象。

    “为什么，我会忘记她呢？”

    不知是在问谁，陆尘低语道。

    “这不怪你，陆尘，这并非简单的遗忘。”

    女声响起，陆尘这才注意到薇丝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时那双赤红色的双瞳正在盯着他。

    “薇丝姐，抱歉吵醒你了，昨晚睡得应该很晚吧......”

    薇丝摇了摇头，接着伸出抱着陆尘的右手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也该醒了，去国考之前有些东西还得准备。”

    “刚才你说这不是简单的遗忘，难道？”

    “陆尘小子，你应该知道，我是十一年前进入亚律市的。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很快我便和你们家三口相遇了，那时候你才9岁。”

    “而在你10岁时发生了一件事情，导致薇薇安被抢走了，你母亲为了防止你悲伤过度而封印了你所有相关的记忆。”

    “按理说，如果真的希望你完全忘记，应该直接修改或删除你的记忆，而非封存。但艾莉娅不仅这么做了，还封存了我的相关记忆，只留下了一些片段。”

    薇丝出神地盯着陆尘手中的记忆石，似乎在回忆其中的细节。

    “如果真如薇丝姐所说，那这样子就像...就像犯人故意在案发现场留下线索，希望侦探能顺着线索找到他一样。所以母亲他是希望我靠自己找到真相和meimei的所在，但这个过程她无法参加，或者说她不参加本来就是一条线索？”

    陆尘陷入沉思，艾莉娅的离开本来便疑云密布，现在甚至还留下了失踪meimei的线索，再加上他自己的身份不明，这其中必然有大谜团。

    “十年前夺走你meimei的组织，正是星夜教国，当事人之一甚至是当时教国的高层——【三圣理】之一的【真理】。”

    “他们不仅夺走了薇薇安，还试图杀死我们，最后是一位粉色头发的精灵小姐救了我们。我记得她那柄长矛不似凡品，应该是重要线索之一。”

    薇丝缓缓道出当年的零星片段，虽然并不详细，但确实给出了几条非常关键、重要的线索——

    敌人是星夜教国的高层【三圣理】之一，而恩人则是使枪的粉色精灵小姐。

    “星夜教国......”

    陆尘对于这个国家知之甚少，毕竟他在家里看不到新闻，不过对方与奥罗托德合众国之间的矛盾却是人尽皆知的，可以说是国仇家恨的那种。

    具体原因陆尘不清楚，但目前看来是好事。

    “薇丝姐，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陆尘目光冰寒，他已经将复仇排在了仅次于寻找回家方法的重要性位置上。

    他们伤害到了自己的家人，甚至还绑架了其中一位，如今下落不明，这已经完全触碰到了陆尘的逆鳞。

    这个世界也好，那个世界也罢，人总要为了什么才活着的。

    “想要复仇，方法有很多种，但我只推荐你加入异象调查局。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什么能让你有资本向一国宣战，那便是力量，灵魂力量！”

    薇丝紧紧握住陆尘的肩膀，四目相对。

    她等这个瞬间很久了。

    “即使组织不帮助你，国家不帮助你，甚至是所有人都不帮助你，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你就可以无所不能！”

    “所以陆尘，你要成为最强的调查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