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孟津功德碑 缉贼过路费
二月倒春,寒雪再降。 黄河冰冻,平坦可行马车。, 一位面目清瘦的书生,裹着蓝色棉衣,臃肿似番薯,胯下骑着一匹驽马,荡荡悠悠行在坚冰上。 蹄哒! 嘘嘘! 孟津渡口北岸。 三千老弱妇孺衣衫褴褛,背囊拖箱,排为一字长蛇阵,弯弯绕绕,顶风冒雪,伏腰捅手,向孟津渡口南岸挪动。 书生头裹辽东皮帽,精目电闪,穿透重重暴风雪,把河对岸场景尽收眼底。 孟津渡口南岸,除渡口有路可寻,两侧三百丈冰面全被凿开。 百位黝黑壮汉身穿皮袄,烤火吃rou,饮酒作乐。 …… 行将两刻,抵达北岸。 渡口码头栅栏林立,拒马横铺;赑屃功德碑高竖,上篆善功名。 锦衣管家王三舒,斜跨磐石,高声呼喊: “新来老少爷们,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听好啦!” “孟津码头现由船帮把守,凡有过路者,须缴十文钱,不缴纳的,请原路返回。” 功德碑上覆两块长木牌,各书: 路费十文 “十文钱?这么多?都能买一斤粗盐嘞!” “天杀的,夏船也才五文,冬日过河看冰,为何还涨五文?” “十文钱是孩他爹一天的口粮嘞。” …… 王管家面目白净,眸子如狼,甩鞭呵斥: “闭嘴!” “五文是给船帮兄弟们的,另五文是献给金刀门异人大爷的。” “大爷修路给尔等,明码标价收费,何曾有诈尔等钱财?” “异人大爷吃喝不要钱?兄弟日夜挖冰不累?” “尔等贱民,千万知趣,不可不识好歹。” —— 岸旁高丘,草棚三面围墙、一面开豁,恰对河岸。 “嘶!河风真冷。” 一锦衣公子烤着炭火,吃酒啖rou,斜睨渡口。 “曹他么的,单百楼真阴,挖冰设卡的主意都想的出来。” “单百楼不愧是商人!” —— 冰河上。 一中年书生身披狐皮大袄,高声喝问: “冰封黄河,上天造路,为何缴纳路费?” “京师一战,大明灭杀异人六十余万,国威大震,逼得异人贡献祥瑞求和,此地何来上缴异人铜板的政令?” “尔等船帮私设路卡,扰乱民生,沈某身为举人,立撰书贴,向孟津衙门状告尔等膏民自肥、称霸乡里。” 渡河百姓一众叫好,声称读书人到底为百姓着想。 —— 中年书生面目清秀,眼神清澈,天性嫉恶如仇? “才得举人,便自命不凡,如得进士,万历不得被汝骂死?” 鹤轩扮作穷秀才,于马背上蜷缩身躯,任由萧三牵马。 萧三乃江府马夫,面黑如炭,七尺来高,外炼功夫已至“铜皮”境,因得鹤轩眼神,取出二十个铜板,牵马背囊,预备缴钱过卡。 管家叉腰狞笑,满不在意: “休说举人,昨日路过进士老爷,照样缴了十文钱,你待如何?” “进士老爷都交钱了?文曲星都交,咱们也得交。” “老爷都交了钱,我们升斗小民争什么?此生再也不去河北,今日权当破财免灾。” 一银发老婆忙自兜里翻出温热铜板。 “穷家富路,舍了吧!” 一耄耋老者拄着拐杖,无奈一叹。 —— 沈举人见人群屈服,高声呐喊: “不交!我等一起冲卡,看他如何!” 众百姓眼神又有意动,止住掏包动作,看向关卡。 “冲!” 不知谁喊一句,妇孺老幼吃人群裹挟,被迫往栅栏上冲。 萧三、鹤轩、驽马被人群挤拥,如潮水般向关卡涌去。 场面一时混乱,船帮的百位壮汉,几难维持。 锦衣公子宁柏林冷嗤一笑: “干活了!” 言语一罢,领着十位绝世高手,各展轻功,嗖嗖纵出。 飞抵关卡,伫立辕门,俯视众生。 手中钢刀斜斜斩出三条碧蓝刀罡,把三位冲阵的百姓砍得四分五裂。 “噗” 一泓热血溅射雪地,冒着一股子热气。 十几块碎尸,血rou模糊,肠子散了一地,恫吓住冰上百姓。 “嘶!这么狠?娘希匹的!”江鹤轩嘴角一抽。 “宁宗师,贱民妄图冲阵。”王管家一脸谄媚。 “路费定价合理,十文钱对尔等来说只是一天饭钱,饿一天死不了,异人老少也要吃饭,五文钱必须缴。” 宁柏林收刀入鞘,冷言冷语。 “你这猖狂异人胆敢当众杀人,缉异司不日便要抓汝?” “斩异司江千户坐镇京师,尔等竟敢胆大妄为,简直目无王法。” 沈举人浑身颤抖,口舌却不输阵仗,不依不饶。 宁柏林低头询问: “王管家,大明举人都如此水准?一点经济之道都不懂?只学点四书五经,八股制艺便能当官?那异人岂非个个都能当老爷?” 王管家身为九州人,不敢言论国事,心中明白,口上唯诺,不置可否。 “你……你有辱斯文!”沈举人抬手一指。 “有辱斯文?”宁柏林冷笑,“汝家产丰厚,怎知夹缝求存的难处?天下粮米,每年产量一定,分给每人口中自有定数。” “异人降世,粮米不增,人口增多,每人吃到的口粮更加少,许多人吃不饱,汝的圣贤学问能变出吃的吗?能让异人不挨饿吗?” 宁柏林大讲经济文章,冲击沈举人的道德观念。 沈举人反驳,“九州地大物博,土地肥沃,尔等可开垦荒山,结庐而居,自给自足,何必争抢?”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此乃至理名言。” 宁柏林转口一笑,“汝的圣贤学问倘若撇开官职、金钱,能有几人去学?” “子曰,学而优则仕。目的何在?无非搞钱、搞女人。” “瞧汝身为举子,家财想必不少,只要汝替他等缴纳10文钱,本座就服你。” 群异纷纷嘲笑:“假道学,快交钱!” 百姓见守关大爷让沈举人缴钱,个个睁大双眼看向他。 沈举人耐不住善心,因忖: “焦叔取银,如数上交。” “少爷,老奴带的钱只够回浙江,倘若交去,您吃……” 牵马老仆,面带愁容,极力劝阻。 “交钱!”沈举子言语果决,“冰层寒冷,倘若久待,寒气侵入肺腑,求医问诊花药钱会更多。” “哎……” 焦老仆摇头一叹,取出一锭五十两银子,递给王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