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威逼利诱
王谧王莘面面相觑,衡阳王突然相邀,绝非偶然遇上叙旧那么简单。 难道是,在这里故意等着他们? 两人忐忑着上了二楼雅间,只见衡阳王身着一袭素衣,正倚在窗前看向楼外,手里捏着茶盏,杯中热气氤氲,模糊了如玉般面庞上清晰的棱角。 那一刻,仿佛岁月已然停滞。 小童轻声禀报人已带到,萧策才转过头来看向两人。 视线交汇之间,王莘感受到了明确的侵略意图。 是那种男人看向女人的,猎手看向猎物那种势在必得的目光。 王莘自认没有招惹过萧策,但也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只是心头忽然掠过一阵惊悸。 双方见了礼,萧策便让兄妹二人落了座。 小童添了热茶退了出去,萧策才缓缓开口,“谢琰的事,是孤失策了。” 他也没想到,杳玄是声东击西,竟然扶持了孙恩和朝廷作对,自己却在背后筹谋。为了防杳玄,他不得不按兵不动,才让孙恩成了气候。 王谧和王莘心下惊异,这话说的突兀,也没首没尾的,还有这种事跟他们有解释的必要吗? 萧策看着兄妹二人惊疑的表情,继续甩出更震撼的话语,“刘子瞻的奏疏,是本王代笔的。” 如果说,萧策为谢琰的事说是自己失策,对于兄妹二人是平地起惊雷,那么,听到衡阳王代笔奏疏这件事,无异于是一阵天崩地裂的震撼。 两人的认识观在瞬间崩塌,又在瞬间重新建立。 两兄妹被震的外焦里嫩,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他们一直担心王谧和刘子瞻私交会引起衡阳王不悦,结果,为王谧开脱的就是衡阳王本人? 这消息比听到萧豫还活着还让王莘震惊。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那句“为什么”几乎是脱口而出。 可她的心里又隐隐有一个猜测。 萧策对着王莘正色说道,“王大人与骠骑将军相交,本王可以认为是故人重逢,报恩心切,可杳玄却不会。他只会以为,王氏已做出选择,孤可以回护王氏一时,却不能回护一世。但若是衡阳王妃姓王,那,身为王氏女婿,护佑王氏便是我萧策一生之责。” 王谧看着目光坚定的萧策,半天才反应过来,萧策,这是在求娶自己的meimei? 他僵硬的转过头,看着meimei,又看向萧策,他们竟然? 王莘听到萧策的话,心中的猜测,终于落地生了根。 王莘还未开口,萧策继续说道,“从前孤身份卑微,不敢开口求娶。稍有起色时,你已成了哀帝的未婚妻。” 萧策顿了顿,“所幸,如今你已然自由,本王也还未婚娶。” 王谧腾的站了起来,冲着萧策吼道,“你休想!我们王氏绝对不会卖女儿来保平安的!” 王莘脸上瞬间染上薄怒的绯色,转瞬又恢复了惨白的模样。 到底哪里出了岔子,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王莘冷冷瞥向萧策,起身欲走,甩下一句,“若是衡阳王以羞辱先帝遗孀寡妇为乐,恕王莘难以奉陪。” 王莘觉得自己仿佛一头落入陷阱的野物,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套在她的头上,挣脱不得。 萧策沉声道,“今日之言,皆出自萧策肺腑,只是,若是女郎不肯答应,我便不能保证,琅琊王氏是否还能居于世家之首了。” 王莘回头怒目而视,也顾不得尊卑有道,诤声道,“你威胁我?!” 萧策也不管王谧如何失态,只盯着王莘一字一句道,“女郎心思缜密,思虑周全,自然知道,现下该如何权衡。” 立萧霁为帝不过是个幌子,若是他直接登基,必不可少要背上谋逆的罪名。他要让他的帝位来的名正言顺,那么王莘未来的皇后之位也就名正言顺。 他已经将他们的未来规划的清清楚楚,只是,他原本想登极之后再去聘她为后。不过,当他听闻康宁长公主为王莘物色北凉皇子时,那一刻,他承认他心急了。 这一次,若是再错过,便再无可能了。 萧策不是没想过去王家提亲,只是,他总是希望这桩婚事是王莘点头的,威逼不成,那便利诱。他总要把这只心高气傲的凤凰骗回家。 萧策掷地有声道,“若是女郎愿嫁于孤为妃,孤一定会将南景最好的位置拱手奉上。” 萧策极具按暗示性的话语一出,王莘和王谧皆是愣在当场。 南景最好的,在萧策之上,便是至尊之位。 萧策这是把底牌已经亮出来了! 王莘再未驻足,急急奔了出去,王谧也赶忙追了下来。 独留萧策在雅间内,端起了冷掉了的茶盏,他相信,以王莘的慧智,一定能做出最好的选择。 王谧追上meimei,抓着她道,“阿姒,你别怕,若以王氏之力和他硬拼,胜负还犹未可知呢!” 王莘在冷风中吸了几口冷气,也抵不过心底的那股升腾而起的寒气。 她稳住心神扭头对王谧道,“哥哥,以父亲的为人,怎么可能不保王氏。况且,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还有,今日的事,你先不要跟父亲母亲说。母亲就算再讨厌萧策,也不会讨厌萧策手中的权势。” 王谧一愣,他清楚的知道,王莘所说,皆是事实。 如果母亲若是得知萧策想要迎娶王莘,一定会想法设法促成此事。 “那你怎么办?”王谧担忧看向meimei,他没想到到了现在,meimei还能这样冷静的思考。 “哥哥,你让我冷静冷静,我需要好好想想。” 王谧送王莘登上马车,目送她回了北宫。 只是王莘直至回到园中,再未开口说过话。 萧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王莘心中犹如一团乱麻搅和在一起,她听说过他性格残暴,也听说他其实胸怀大志,也听闻他是个沽名钓誉之徒,更听闻他为了权力不择手段,手足相残。 她和他不过寥寥见过几次,可仿佛,他的每次出现都打乱了她的生活。 第一次,他在新婚夜杀了她的丈夫,让她成为哀帝曾存在过的证据之一,成为一个所谓“仁政”的符号。 这一次,他又告诉她,他要护王氏周全,他甘愿将曾经她唾手可得的后位双手奉上。 她对萧策和杳玄其实谈不上恨,却也谈不上喜欢。 她不是一个喜欢沉溺在过去里的人,况且她也不喜欢萧临,她最终妥协嫁给他,也只是因为他是合适的夫君选择。 萧临被杀,她的难过也只是对于失去这样一个可靠同盟的悲伤。若是说她冷血也好,无情也罢,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她并不恨萧策杳玄,是他们让她顿悟,从入局开始,这至死方休的争斗便已经开始。 甚至,她在cao控人心中尝到了诡异的乐趣。 可她也不喜欢他们,因为她深知,他们是同一类人,会为了利益舍弃尊严,为了理智抛弃情感。 她习惯了交换和衡量,她认为对于衡阳王而言,自己远远不够分量。所以,她才会那样震惊萧策的求娶。 王莘身边的孔媪瞧着女郎从回来便对着小桌枯坐,心中焦急,上次王莘这样枯坐还是刚来北宫时。 那时,女郎把自己关进屋子里,一日一夜未曾进食、合眼,就那样坐着发呆。 第二日,王莘忽然走出房间,连喝三碗粥后倒头就睡,直到第三日午后才醒,虽然睡了许久,回雪总是觉得她自那次之后便憔悴异常。 孔媪看王莘现今的神态十分有八分故态复萌的样子,这要是再来一次,女郎从小身子弱,哪里经得住那样熬! 便自作主张派回雪跑去桐语阁请了褚方云过来,孔媪想着两人如今亲密,要是有个人能和王莘说说话也是好的,说不准说出来开解开解便好了。 褚方云闻讯急急赶来,心里也是诧异,王莘一向冷静,甚少这样失态,今日这是? 直到她亲眼见到王莘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才相信了回雪的禀报并未夸张。 来前,她曾问过车夫,今日都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只是,王莘身边的人口风都紧,套不出什么,只说是王谧送了夫人回来。 她坐在王莘对面,为王莘添了热茶,筹措许久才开口,“meimei,今日这是?” 王莘仿佛无知无觉,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之中。 若是嫁给萧策,她就要直面天下所指,相应,也能够得到更多。 若是不嫁给他,正如他所说,只消他放出消息,自有人群起而攻之,将王氏扒皮抽筋。 褚方云看王莘无所反应,狠下心去在王莘眼前用劲晃了晃,“meimei!” 王莘一惊,眼中混沌瞬间散开,“方云jiejie,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