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梁飞

    我的奶奶去了姨婆那一夜未归，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她回来了，头顶的头巾应该一夜也没有摘下来过，她心里想的，是她的meimei必然会辛苦的后半生。

    天气预报说今天要有雨，从早上开始村子就像被一张薄纱罩着了，气压低得要把我种到土里变成茄子，我想说得话都被憋在了胸口，可我的胸口像被埋了土一样，沉重，说不出所以然来。爷爷看着我，担心的问我：“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我说：“我做了个噩梦。”

    “梦里都是假的。”爷爷抬起头。

    “我梦到我被拖到竹林里了。”我看着他。

    “梦都是假的。”他说。

    吃饭的时候，昨天那几个警察又来了，带头的那个不在。其中有个年轻点的走过来问我们，“你们是熊三嬢的亲戚？”

    我爷爷看着我说：“是这娃儿的姨婆。”

    “他姨公在外面有没有仇人？有没有欠钱？”他在我们吃饭的桌子旁边找了个凳子坐下来了。

    “不晓得，他只爱好和周围的亲戚打那点牌。”我爷爷说。

    “和哪些人？昨天打了吗？”

    “基本就是我们这些亲戚，米四婆她男人，我，还有赖生。昨天没打。”

    那个年轻人没问了，端着本子写着什么，爷爷扒着碗里的饭，时不时抬头看看他，那个年轻人写完转过头来问我：“读大学了？在放假吧，回来有多久了，没有不习惯吧？”

    “嗯，回来半个月了，不太习惯，总会做噩梦。”

    我爷爷又看着我，但是那个警察没有，他合上本子起身就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说：“不好意思哈何大爷，打扰你们吃饭了。”

    “嗯好。”爷爷点了点头。

    吃完饭，我实在觉得闷得慌，于是想出去走走，爷爷喊住了我：“最近还是不要出去，外面不太平，出去不安全。”

    “我心里闷得慌。”我没有回头。

    奶奶这时候才从房间里出来，她倚在门上，“早点回来。”

    我终于是出门了，虽说是这个时节的中午，今天我却看不到太阳，早上往外看的雾也早就散了，云层里虽透不出光来，但偶尔的风从远方送过来还是热流，没走几步我就开始流汗了。

    村子那道坡的坡底，再往前走就是苞米地，竹林和苞米地就隔着一条道的距离，坡的最上边住着许多人，梁飞就是最近才来的其中一个年轻人，他原先是附近施工队的，因为脾气暴躁前天刚和工友打了一架，自然是待不下去了准备收拾东西跑路，但好巧不巧同一个队里的幺公的事情把他暂时的困在了这里，这几天应该是他最郁闷的几天。

    带头的警察姓王，他知道有这么个人后第二天早上就到了梁飞家门口，“梁飞在吗？梁飞？”屋里没人答应，他就一直敲门，“梁飞，我告诉你，你现在不开门说话只会加大你的嫌疑！”

    王警察敲了有一会，门才打开了一条缝，一双眼睛从门缝里显露出来，看起来充满了戾气但又很疲惫，像是硬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样。

    “你进来吧。”屋里的人开口了。

    “我昨天去了竹林。”梁飞叹了一口气，显然他已经知道幺公最后死在竹林的事了，“但我没有杀他，我甚至没有看到他。”他的语速很快，声音抖得很厉害，红着的眼里噙着泪水，“警官！我只是去过那里我也会被当成嫌疑人吗？”

    “只要你说实话，其他的我会考虑。”

    王警官回到局里，把梁飞的事情只和他手下的一个人说了，那个人听完说：“他看起来倒不像是凶手。”

    “嗯。”王警官说，“但他要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害怕被当成嫌疑人？”

    “毕竟他只是去过那里，他第一句话不是说他去那里做什么，他在刻意强调自己的视野。”

    “我听不懂，刚刚新人调查说他和幺公几乎不认识，那不就没有动机了？”

    “你想的太简单了，我们是昨天晚上接到报警就去的现场，然后把竹林封锁起来了，没有人能看到里面到底是什么，梁飞怎么知道，幺公是被别人杀的？”

    “那他干嘛主动说自己去过那里？”

    “所以说我也不理解这一点。他要是自己不说的话，现在我都把他带回来了。”王警官挠挠头。

    “是谁报的警？”

    “也是村子里一个烂赌的人，叫张志强，是幺公的邻居，他老婆就是米四婆。”王警官皱了皱眉头，“明天我再去一趟，梁飞情绪不稳定，今天我还没说话，他就已经失控了。”

    “失控？”

    “他一边嚎一边拿头撞墙，说没有人相信他。”王警官把报告撕了，“这件事就先我们俩知道吧。”

    我没有再继续走下去了，我回到了家里，我觉得身体很疲惫，汗水几乎打湿了我的背心，奶奶看我回来了，“要不要去床上躺一会。”

    “我觉得我应该要睡一会了。”我看着他。

    “三叔基督会保佑你的。”奶奶跪在棉垫上，双手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