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糖葫芦
二人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从圣女峰那荒无人烟的山脚，逐渐转入了有着寥寥烟火气的圣女镇，圣女镇，固然是因为圣女峰而得名，因为这对于世间神秘而未知之地，圣女镇成为了整片大陆之上最为有名的几大景点之一，有心者在镇中央搭建了瞭望台，通过能工巧匠设计了十几台能够看向圣女峰的超级铜器，这十几台仪器由铜制包裹，硕大无比，虽然圣女峰一直云山雾罩，让人看不清真相，但是偶尔飞出来的几名仙女，已经足够成为口口相传的经典，所以这瞭望台，便成为了圣女镇的标志。 现在的圣女镇中央大街，满是过往行人，去往戏台的路，必须要穿过这中央大街，去往圣女镇的另一边。 这样人山人海的景象，释道月和剑童还是头一次见到，街上声音斑驳嘈杂，两人贴着耳朵正常说话都未必能听到，两人无法，只能喊着说，却是越喊越兴奋，释道月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商贩和各色手艺人，一切都很新奇好玩，而剑童则专心的注视着自家少爷，街道虽然拥挤，剑童衣衫不见皱褶。 “看！糖葫芦！”，释道月灵活的从拥挤的人群当中穿梭而过，来到了一个手拿淡黄色草扎的小摊贩身边，草扎上面，插着一整圈差不多大小的糖葫芦串。 摊贩年纪很大，真挚笑道，“小哥，来一串？” 释道月摇了摇头，糖葫芦这种东西，按道理说，他应该非常小的时候就应该吃过，毕竟师门上那么多师姐，一人买上一串，都可以让释道月从年头吃到年尾，但奈何掌门师尊对释道月的教导，已经到了一种严苛的地步，释道月不仅没有吃过糖葫芦，更是连见都没有见过，听师姐们的形容，这种小吃通体呈红色，甜味的糖片裹着酸爽的山楂，一口下去非常解馋。 可以说眼前这个东西，简直是馋了释道月十来年，现在亲眼看到，哪里能不心动。 释道月对着小摊贩摇了摇头，“不不不，我要买两串，我一串，我的小剑童一串。” 跟着释道月这个苦主，剑童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零食，看到这美味的糖葫芦，剑童咽了咽口水说道，“我也有份吗少爷。” 释道月很随性的从草扎上拿了两串看起来大一些的糖葫芦，朝前边走边挥手道，“有我一份就有你一份，别废话快付钱，和少爷一起吃糖葫芦。” “是的少爷！”，剑童笑吟吟的从钱袋里摸出十文钱来，准备递到商贩手中，在这过程当中，一个身后背着两把板斧的黑壮大胡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街道的东面，莽撞的冲了进来。 “闪开！闪开！驾！驾！” 如此拥挤的街道，突然奔出一匹烈马，人下意识的反应，必定是朝着周围躲闪，这个黑壮大胡子虽然骑马很急，但还是留了余地，没有全速奔袭，给了街道上百姓闪避的时间。 释道月往前走着，前面人躲得惊恐，不停的往后挤，不知道是哪里突然挥过来的手掌，瞬间便拍掉了释道月手中的糖葫芦，这两串小食，释道月还没有来得及咂摸味道，便被人群挤到了道路中央，伴随着重重落下的马蹄，被直接碾碎，只剩下两根孤零零的竹签沾着扁糖碎渣。 释道月一拍大腿，懊恼道，“哎呀我还没吃呢，你这个混蛋。” 在圣女峰上经历过大风大浪，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释道月生气，他只是觉得这两根糖葫芦有些可惜。 已经给完了钱的剑童恰好也看到了这一幕，她的心思和气度，可远不及释道月，看到马路上那扁平的糖葫芦和斑驳发黑的竹签，剑童生冷着脸走到了其中一支旁边，蹲了下来，满脸不悦和心疼的看着。 释道月暗呼不妙，很怕这个丫头因为这点小事暴走。 除了圣女峰之外，这个丫头能在一天之内杀光方圆百里所有的生物。 如果真的让刚刚那个大胡子惹毛了剑童，那就太完蛋了，“别哭别哭，少爷再给你买一串。” 剑童伸出手，将地上那被踩扁的糖葫芦捡了起来，“再买一串，也不一样了，这可是少爷给我买的第一串糖葫芦。” 剑童说着话，眼泪便滴了出来，这个世界上很多事都可以重来，但唯有第一次，无论是什么，发生了，便永远没有机会再来，剑童哭的无声，释道月也看得心疼，他是这天底下最明白剑童心思的人，无论是师尊的耳提面命，还是与自己的朝夕相处，释道月一直都明白，自己是眼前这个姑娘的全部，两个人共同得到了心头所好，又在同一时间被毁掉，而且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给她买的糖葫芦，换成哪个姑娘，不会火冒三丈。 释道月温柔的摸了摸剑童的头顶，用那一贯迷人的微笑说道，“那就这串，你拿去洗洗，少爷和你一起吃。” 剑童的大眼睛闪烁出新的光彩，这些光彩带着愉悦，少爷素来都有洁癖，这次居然肯和他一起吃被马蹄踩过的糖葫芦，“真的？” 释道月轻轻敲了敲剑童的额头，“你少爷我可是男人，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少爷绝对比你吃的还多。” 听到释道月如此安慰，剑童这才破涕为笑，蹦蹦跳跳的跑到瞭望台不远处的水井旁，用清水仔细的冲洗糖葫芦上面的泥尘。 大街上的人们，都沉浸在方才的喧闹当中，但凡是总有例外，商贩们身后，便是各色的茶馆酒楼布庄等。 糖葫芦商贩的身后，便是一处名为同庆馆的小酒楼，在同庆馆二楼阳台位置，一身红衣的女子，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红衣女子看上去和释道月剑童年龄相仿，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一丝成熟，导致她那双迷人的秋水眼眸总是格外平静，很显然，坐在二楼的他看到了方才释道月于剑童的一幕，而且她也只关心楼下的这一幕。 这一对金童玉女，在经过哭闹和劝慰之后，选择的居然是去洗干净糖葫芦，然后一同享用，这在红衣女子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贩夫走卒尚且还挣三分脸面，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东西是小，捡起来再吃，那在某些人眼中便是天大的笑话，觉得尊严受到屈辱，叫人轻看。 显然楼下那对年轻男女，并没有荣辱这个意识，或者说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他们在意。 红衣少女把玩着酒杯，心中不禁疑惑，那么他们在乎什么呢，难道是地上那串被马蹄撵碎了的糖葫芦？ 透过行为，看穿究竟，红衣少女虽然没有听清楚两人方才具体说了什么，但那已不再重要，看到剑童仍然在清洗糖葫芦，红衣少女的眼神越发深邃。 在少女身后，站在一位手持黑色刀鞘的灰白发老者，老者只是轻握刀鞘鞘身，指节没有泛白，似乎并不用力，但熟悉老者的人都知道，这把刀由精钢金铁打造，光是刀鞘就有三百斤重，这样一位人物，放在平日，定然不会出现在圣女镇这种小镇上。 老者顺着红衣少女的目光，正好看到了认真清洗糖葫芦的剑童。 “咦？” 特殊而又神秘的气息，从剑童身上一闪而过，等到老者再次仔细琢磨，只能感觉到剑童是一位朴素的少女。 “小姐，看什么看的如此出神？”，能够得到老者尊称一声小姐，可想而知红衣少女身份之尊贵。 少女的思绪被老者的声音牵引了回来，转了转杯子，再次倒酒饮尽，淡然一笑道，“只是看到了楼下那对好看的人儿，然后想到了王府一些事情，没什么特别的事。” 红衣少女名为冀狸，冀国恬亲王之后，他身后的老人人称四重剑，一因他身上那柄重剑，二则是他所学剑法刚好有四重，所以博了个如此有谐音之妙的名号。 冀狸喝完杯中酒水，四重剑找到掌柜付下银钱，此刻的剑童正好拿着洗干净的糖葫芦，来到了释道月身前。 剑童举着糖葫芦，犹犹豫豫，她实在有些不忍心少爷吃掉这个落在马掌之下的食物，但释道月自己却没有放在心上，从竹签上抽出一颗糖葫芦，直接塞进了嘴里咀嚼。 入口之初，糖葫芦上面的水珠还没有涤尽，释道月只觉得一阵水淡，但待到咀嚼之后，才发现这内里还真是别有洞天，虽然这糖葫芦里面的山楂被踩的稀烂，但并未影响酸甜口感，对于释道月这个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零食的人来说，这倒是一番极其新鲜的体验。 剑童熟悉少爷每一丝表情变化，看到少爷眼神突然发亮，剑童便知道这东西很对少爷的胃口，她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是好吃的吗？少爷。” 释道月连连点头，并从竹签上取下一颗来，递到了剑童嘴边，“好吃，你少爷我活了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知道零食的滋味，来，张嘴，少爷喂你。” 剑童乖巧顺从的张开了嘴，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显然她很喜欢少爷这个宠溺的动作，一直跟着释道月过日子，在山中修行，剑童也没有吃过零食，这一抹酸甜入口，剑童直接发出了好吃的哼哼声，惹得释道月哈哈大笑，“哈哈哈，少爷没说错吧，怪不得那么多师姐留在了尘世不远回山，要我说，成了神仙，不如留在人间，咱们圣女峰，哪有尘世这样好吃的佳肴。” 剑童边嚼边将剩下的几颗用纸包了起来，在她心中，少爷不管说什么的全都正确，“那少爷你会带着剑童吃遍天下美食吗？” 释道月挥了挥手衣袖，霸气的说道，“那是当然，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剑童，你把这糖葫芦包起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