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此去经年

    「倾覆」。

    中度危险言灵。

    路明非很熟悉这个言灵，他曾经的学生莫妮卡的言灵就是这个。

    倾覆与刹那很类似，都是能够级大强化释放者的行动速度，刹那偏向于2的次方递增，从二倍数四倍数......一直前往无法想象的速度巅峰。

    而比起指数爆炸，倾覆则是对数式发展，起始迅捷，但后期无力发展，更甚至于有一个要命的最值。

    几乎所有该言灵的使用者的最值都不一样，而与刹那相似，对释放者的身体都会有相当大的负荷，撕裂肌rou弄断骨头都是常有的事情。

    他的学生莫妮卡看着她那已经身处轮椅上的校长，说：“老师，我觉得倾覆这个言灵它不像你们所说的那样......”

    而此时的涂裴像是证明他亲爱的学生的言论，女人每一次爆发都不能控制好自己的力度，她的手臂已经撕裂开，看上去很是狰狞，如同一条条蜈蚣爬上了纤细的手臂。

    “它只是一个极值。”莫妮卡说。

    ——而不是最值。

    涂裴的刀法确实随心所欲，每一次挥与劈与斩都带有极其强烈的个人色彩，厚重的裙摆飘舞起来如同油画。

    “她不能停手？”路明非问道。

    “她不能停手。”对方回答。

    程旭东从车上掏出一块毛巾布，擦拭着眼镜上的薄雾，“结束啦结束啦，回去睡觉。”

    涂裴抽开发髻上的筷子，她那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坨在一起慢慢落了下来，垂在腰间。

    她的手臂已经如同被血水泡过，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看上去很吓人。

    路明非坐在后座，看着外面风景，帕萨特再一次跑在了崎岖的小路上，泥水溅上了车身。

    涂裴继续哼着那首俄语民族歌曲。

    莫妮卡空闲的时候也喜欢哼这首歌，她说那是她睡觉的时候mama哼唱的睡眠曲。他的学生垂着头，余光扫过老师不在的右手，发色遮住了眼内神色。

    涂裴用平静的语调嘲笑着程旭东，对方也不甘示弱反驳了回去。

    “你真是越来越回去了，这种小任务都能发生点意外。”

    程旭东暗中翻了个白眼：“我倒觉得你在这样下去，先发生意外的可能是你。”

    “所以说我才想去和黑王对线，问问它给的什么破言灵。”

    她波动了一下右边，雨刮器发出刺耳的声音，女人没有皱眉反而挑挑眉半开玩笑：“程旭东，是不是你干的？”

    “你这是诬陷我告诉你！马上举报你，我不坐你车了！”

    程旭东戏精上头，配合她做出了夸张的反应，准备打开车门离开。

    路明非看着师生二人，心想这两人就像芬格尔和他那活宝学生，不过涂裴这情况确实要注意，她已经做到了开始，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结束，毕竟——

    那时棕发女孩刚说完她对言灵的思考，然后就露出一个轻轻浅浅的微笑。

    “老师，您曾经告诉过我，我们总要去做一些不愿意的事，而我现在......”

    她说出了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那话语仿佛近在眼前，直直冲进他的脑海，在耳边如同恶魔低语一般来回萦绕，连绵不绝。

    路明非几乎是下意识喊了出来。

    “不要——”

    不要，不要什么？

    莫妮卡要去做什么？

    他的学生要做什么，以至于让他如此焦急？

    程旭东的手放在了车把手上，他似乎真要从飞驰的车上走出去。他听到邻座的男孩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做了个噩梦，他想回头去安慰大熊猫。

    你在担心什么啊？

    ...

    女孩对他笑着，丝毫不顾及老师焦急的脸色和即将说出口的怒斥。她说：“我决定，去做了。”

    “不要离开！”李嘉图第一次对他的学生吼到。

    而就几乎是同一瞬间——

    “不要开门！”

    路明非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什么？

    那是什么？

    没来的及回头安慰S级的程旭东看到了他从未见过但再也无法忘却的景象。

    数不清的黑影从雨幕中嘶吼着，它们佝偻着，崎岖着。那个巨大的身影骑着巨大的生物，夜晚如同天幕在祂背后的披风上流转。祂被黑影簇拥着，却不像个捧了花凯旋而归的英雄，拥有八条腿的马不像怪物更像是神明，这景象像极了一个朝圣的跪拜。

    莫名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少年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这是——”

    啪。

    路明非拍掉对方定格在门把手上的手，迅速升起了车窗，对着前排的涂裴大喊：“快走！”

    黑影跟随着，臣民一般，恭敬着，睁开黄金色的瞳孔。

    它们盯着飞驰的车，等待着王的命令。

    淦，这cg是人能打出来的吗？

    扪心自问，路主席确实做好了面对奥丁的打算——如果背刺尼伯龙根让奥丁根本出不来也算的话。

    “那颗贤者之石呢，在哪？”

    李嘉图很久没有这样紧张过了，他的灵魂和身体仿佛被什么尖锐物品剁开了，灵魂在说着叫好的话，而身体却在抖动，但显然这不是害怕。

    涂裴将车提速到最大，整辆车发出嗡嗡的闷哼声，雨刮器刺耳的声音戳到脑子里好像是根木棍在搅动脑浆。

    她不知道遇到了什么。

    但她感觉到危险，全身上下所有细胞都在叫嚣着逃避，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眼前的路熟悉又陌生，在不知道多少个左急转和右弯之后，涂裴几乎是悲哀地意识到——

    他们可能走不出这片雨幕了。

    涂裴急速运转着自己的思维，她咬着下唇，试图发出正常的语速和不颤抖的声音，她在自己嘴中尝到了久违的甜腻的味道，“在，在后备箱里！”

    路明非迅速从后车位摸到后备箱里面，摸到那个涂裴之前用枪强行打开的密码箱。几秒的摸索之后得到了物品，他把石头装在了玩笑一般的那把手枪上。

    “你要做什么？！”程旭东看着男孩动作，觉得声音不是自己的。他很熟悉那把枪，那是涂裴常用的教育学生的工具，“别告诉我你要去面对那个——，用这把枪？！”

    雨水冲刷一切，把刺耳的顺眼的都洗去，黑影簇拥着那个巨大的神明巡礼一样跟在车后，没有更近，也没有更远。

    神明仿佛做出了决定，第一批黑影的速度明显加快，距离车不过几百米，雨水从车窗如蛇一般流过。

    “这个距离，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啊，你在想什么啊，老师你也是！”

    “安静！让他去做！”

    不只是程旭东，涂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后悔，她自作主张把未来的校长带了过来，而这个校长的未来也就要葬送在了这里。

    但至少——

    肾上腺素快速分泌，涂裴能感觉到身体在不自觉颤抖，之前手臂上的伤口崩裂开来，她已经抓不稳方向盘了。

    至少，至少——

    路明非打开车门，窜到了车顶。没有条件，他只能通过紧紧趴在上面来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逆着风，他的头发吹开了遮住了眼前的左右视线。但这不重要，他的目光只在那里，只需要在那里......

    在龙族相继苏醒的一周目未来，随着样品的积累，一些研究逐渐赶上日程。尼伯龙根再也不是一个代言“死亡之国”的名词，在更多程度上，它变成了一个危险的幻境。

    它可以被屏蔽，可以推迟，同样——

    它也可以破灭，可以崩塌。

    不需要打败发起者，就像弹幕屏蔽，只要打开屏蔽机制，很大程度对方就会忽略活着的生灵。

    只要从内部......

    贤者之石从枪口迸出，暗红的石头流转危险的气息，这是超越四大元素之上的第五种元素。哪怕是掌握四元素法则的龙王和他们的后裔都无法对这种诏曰规则的元素下达命令，它是无与伦比，它可以洞穿一切。

    虽然手枪的射程是不够的。

    「倾覆」！

    那是名为涂裴的执行员能达到的生命速度的最大值，ln2的1024的2次方。

    第五元素贤者之石不应该受到言灵.倾覆的领域的影响，路明非来不及思考，他决定之后再去感谢路鸣泽。

    而在即将到达左蹄的时候，它以诡异的速度停了下来，在空中停留如同蜂鸟。

    ......

    “路鸣泽！”他忍不住叫出那个捣乱的魔鬼的名字，“你出来！”

    然后。

    一切静止。

    再没有声音放出，再没有时间概念。

    空中雨珠保持圆润的形状，如图珍珠粘连在透明玻璃上，被切断的叶片还未分开只能定格在原处，身上还有涂裴那四处飘散的刀光的痕迹，在更远的地方，一道闪电将来未至，成功成为天空中那道最明亮的光景。

    纯白是葬礼的颜色，螺旋是通往天空的阶梯。

    “哥哥，你在想什么？”路鸣泽从虚空中缓缓出现，阴沉天幕在他身后。他整个人穿着考究的礼服，打着整洁的领结，仿佛一场宴会的主人，魔鬼明亮的黄金瞳愈发浓郁，“明明是这个女人带你过来的。”

    “是因为我，她才会遇上尼伯龙根。”路明非交换着呼吸。

    “哎——”

    “奥丁想见的是我，你要让我选择你，至少先让我选择自己。”

    “可是，哥哥，魔鬼做生意都不会想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