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失踪?” “定是畏罪潜逃!”京兆府尹皱眉:“还有家人吗,给我全抓来!” 展颜回答:“赖头和尚是出家人,宁铁衣倒有个meimei,上个月死了!” 府尹面色不悦。 对比之下,官府查案尽显无能,缉凶又扑了个空,今日当着蔡府人的面,着实没给他长脸。 “展巡捕,此乃要犯,何时捉拿归案?” 展颜糯糯不敢言语——人家要铁了心亡命天涯,他到哪里抓去? 府尹见他这副模样,更是生气:“三天!若抓不到人,你就解了甲兵,自请退位!” 展颜灰头土脸,正准备领命出去,却被陈平安叫住:“慢着!” “怎么?” 陈平安道:“一个时辰之前的事儿,你就忘了?” 展颜故作疑惑:“什么事?” 陈平安从怀里摸出那张纸,抖了抖道:“白纸黑字,该兑现承诺了!” 展颜道:“这是你我私事,私下解决!” 陈平安哪能让他轻松逃了,你谋夺我家产,我毁你名声只是轻的。 “在衙门里,你我没有私事!正好让翟管家和府尹见证!” 展颜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竟然偷偷递了几个哀求的眼神,均被陈平完全无视。 他突然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陈平安冷笑:“我陈家家产何止万贯!怎么,现在觉得吃不下了?” 展颜一咬牙,干脆扑过来夺赌契,陈平安早有防备,轻轻闪身便躲过。 眼见二人陷入争执,府尹皱眉问道:“什么家产万贯,到底何事,说来听听!” 陈平安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莫说我陈家并未犯罪,即便真的犯罪,被查案抄家,那财产是要交到京兆府充公的,展颜竟然想要独吞。” 他把独吞二字咬的极重。 办案抄没家产,历来是官差们的一条发财路。这种财安全无副作用,私底下被称作“阳光普照”,是大小雨露均沾的事。 展颜却起了小心思,想凭借赌契独吞,且不说他能不能拿到。就算真的cao作高妙,本质都是犯忌讳的! 府尹听完,心里直骂烂泥扶不上墙,狠狠瞪了两眼,便以一句“回头再收拾你”轻轻揭过。 陈平安哪里肯,走到翟云峰身边连声咳嗽。 翟云峰看着他表演,面色忍俊不禁,突然说道:“事关蔡府案件,府尹如此处理,会不会草率了些?” 陈平安当即附和:“草率,当真草率!” 展颜心里一沉,更是把陈平安祖宗十八代都骂了进去。 犯法犯忌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翟云峰不高兴了。 府尹心里也是忐忑,今日表现可谓糟糕之极。 翟云峰虽只是一个管家,可宰相门前尚且七品官,更何况他跟随蔡京数十年,在某方面便代表了蔡京本人, 府尹今日若处理不好,政治生涯极有可能到头了。 接下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十分重要,说的好了便能度此难关,说的差了就万事皆休。 “大胆展颜,你目无王法、欺上瞒下,罪不可赦!” 府尹一边说,一边观察翟云峰,见他依旧没有表情,又补充道: “以往负责的案件重新审核,倘有为非作歹,按刑统论处,绝不姑息!” 此举,已经算是放弃展颜了。 展颜哪里料到这种变化,顿时吓得面色蜡黄,两股战战,苦苦哀求道: “大人,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蔡公子案件未明,请允许我戴罪立功啊!府尹……翟大人……” 翟云峰却不理他,反而颇有兴趣地看向陈平安: “陈家小哥,你怎么看?” 府尹和展颜面色惊愕,不明白翟云峰为什么这么做,他不过是个旁门左道啊! 陈平安毫不客气,说道:“我只知道白纸黑字,怎么写便怎么做!磕头!认错!” 百余下属齐刷刷地看向了展颜,他顿觉那些目光如烧红的烙铁,烫的人难受。 他胸膛剧烈欺负,双目通红,牙齿咬碎:“你真要毁了我展某人?” 陈平安道:“杀人者,人恒杀之!” 展颜浑身僵硬,一步步挪到陈平安面前,最终跪下,磕头及地: “展颜无能,冤枉了陈家,我在此谢罪!” 陈平安点头接受,面目淡然。 翟云峰这才说道:“府尹大人做事进退得度,办案尽心尽力,我自会向太师禀明。至于这个人,你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平安逼着展颜磕头道歉,便相当于一个巴掌甩在府尹的脸上。府尹本来尴尬至极,听到这句话却又喜上眉梢,说道:“巡捕展颜,即日以有罪之身追查真凶,若三日无结果,自行请退!” 展颜又恨又怒,又惊又悲,若眼神能杀人,陈平安早已只剩骨头了。 他脱了官服,径自离去。 不多时,院子里只剩下了翟云峰、府尹和陈平安三人。 翟云峰忽然问陈平安:“几天?” “两天!” 府尹久经官场,哪里还能看不明白。 刚才翟云峰给陈平安站台,陈平安以缉凶作回报,这俩人不见语言交流,难道干咳几声便算是达成了协议? 翟云峰又问:“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陈平安沉思片刻后道:“首先好吃好喝供我父母,另需官府配合三件事。” “哪三件事?” “第一,发下海捕文书,说明案发缘由!” “可!” “第二,案犯凶残,需要高手助我擒贼!” “可!” “第三,擒贼一应花费,由官府承担!” “可!” 这三件事,翟云峰毫不犹疑地答应下来,又问:“还有其他吗?” 陈平安摇头。 翟云峰又道:“若能抓获真凶,我再送你一份前程!” 陈平安不置可否,告辞离开。 翟云峰看着陈平安的背影,突然问府尹:“你猜他会用什么办法找到凶手?” 府尹摇了摇头。 “此子心肠不软、胆识不小、谋略惊人,是把好刀子!” …… 这一番折腾,已经过了午饭点。 陈平安刚出衙门,便看到了丫鬟谷雨。 她手提食盒,外面裹了一层厚布,正蹲在树下焦急地往衙门里张望,看到陈平安出来,急忙迎上: “少爷……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来给你送饭……”谷雨顿时红了眼眶:“家里遭难,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陈平安揉揉她的头发,心里感觉温暖。 “吃过了吗?” “吃过了!”话没落地,谷雨的肚子便“咕噜噜”地响起,小脸顿时羞的通红。 陈平安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粒米未进,也着实饿了,便把饭分给谷雨一半,二人就着树池边吃边聊。 “少爷,今天上午赵员外、田老爷、李叔和王婶上门了,说需要帮忙就言语声儿,他们绝无二话!” 这些都是热心的街坊邻居,陈坎虽然古板迂腐,但为人处世着实不错。 陈平安道:“你替我谢谢他们,但这段时间别再上门了,要避嫌,若牵扯到案子里,肯定没有好果子。” 谷雨点头,过了一会认真地说:“少爷,你是个好人!” 陈平安收下好人卡,突然又问: “谷雨啊,如果我死了,有人在我的坟头上做坏事,你管不管?” “啊?”谷雨嘴巴张的老大:“呸呸呸,少爷怎么会死,尽胡说!” “你就说管不管!” 谷雨当即撸起袖子,义愤填膺:“谁敢胡来,我挠死他!” 陈平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对嘛,这才对嘛!” 不多时,食盒里的饭被吃的精光。 谷雨忧心忡忡地问:“少爷,那凶犯在逃,你孤零零一个人,怎么能抓得住?” 陈平安胸有成竹:“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说完溜溜达达,沿御街向南走去。 谷雨望着他背影,顿觉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