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刚到屋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刘备从门缝中向里望去，只见炕上放着一个小饭桌，桌上有一把酒壶。关张二人一边一个，正在那里饮酒。

    只听得张飞说道：“弃武习文？说得好听，不就是不跟咱玩了，跟孔明玩去呗。”

    “三弟，不能这么讲。”关羽赶紧制止张飞。

    “怎么不能这么讲，”张飞说，“大哥说他是鱼，孔明是水，鱼儿当然离不开水。咱俩又不是水，当然躲得远远的了。二哥，有句话你别不爱听，大哥喜欢小白脸。想当初大哥当徐州牧的时候，吕布那三姓家奴来投靠咱，俺就说这忘恩负义之人不能要。大哥不听，不仅接受了他，还把小沛给他屯兵。后来曹cao来信让大哥杀了吕布，俺剑都拔出来了，大哥愣给拦住了，还跟他称兄道弟。结果怎么着，嘿！连徐州都给夺过去了！早听俺老张的，何至于今天寄人篱下，躲在新野县这巴掌大的地方听刘表使唤呢！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关羽叹了口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飞接着说：“大哥为什么不杀吕布？你想过没有？还不因为吕布长得俊！都怎么说来着？“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可没人说“人中张飞，马中关羽”的。当初虎牢关三英战吕布的时候，咱哥叁已经把吕布那厮围住了，眼看就要把那三姓家奴抓住了。可怎么着？吕布那厮虚晃一戟，大哥故意往旁边一闪，愣放他走了。嘿嘿！弄得后人常说刘关张算什么英雄，三人都打不过一个。俺老张都丢死人了！”

    “哼！”关羽轻轻哼了一声，卧蚕眉微微挑了挑。

    “再说眼前这位漂亮人物，就这水，模样不比吕布差吧！”张飞从炕上抓起把蒲扇，模仿孔明的样子在屋里走了几步，“大哥又喜欢上了，三顾茅房（是茅庐，关羽说）才把人家请出来。咱大哥是谁啊？大汉的皇叔！连皇上都得叫声叔！咱俩和大哥拜了把子，就是二叔、三叔！皇上的三个叔叔去请他，规格够高的吧？他竟然大白天在那装睡！咱大哥就那么乖乖的在台阶下站着！嘿！二哥当时要不是你拦着，俺老张气得真想上屋后面放把火，看他起不起！”张飞一拍桌子，桌上的酒杯弹了起来。

    关羽赶紧探臂膀将空中的酒杯抄在手中一饮而尽，然后用衣袖擦擦嘴边酒渍说道：“三弟，气归气，别浪费！再说你以为我当时不生气吗？我气得脸通红，只是你们看不出来！我是怕惹大哥生气，心想：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谁想到，哎！”

    “当断不断必有后患！二哥，你不好意思说，我替你说！”张飞大叫道：“自从桃园结义以来，吾等三人，食则同桌，寝则同榻。可你看看这屋子，大哥有多少天没来了？人家现在天天泡在水里，和水一起吃一起睡，早把结义之情忘了！谁让咱哥俩又不是水呢？就算咱俩是水，也是红颜祸水，黑面浑水！”

    “我刚开始发现大哥宿夜不归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心想：“大哥只是图一时的新鲜，俗话讲，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到底还是老兄弟可靠。”哪想到，大哥真的变了心了！家也不回，连剑刀枪的三人舞也不练了！大哥！”关羽说到这里失声痛哭！

    “大哥！”张飞也受关羽的感染，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门啪的一声被踹开了，刘备走了进来。他脸色煞白，对关张二人怒目而视，袍下的衣襟不断的抖动。张飞关羽吓坏了，赶快从炕上跳了下来，连鞋都没敢穿，垂首而侍。

    刘备在屋里转了两圈，然后一屁股坐在炕上。他绷着脸，看看这个，又打量打量那个，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哭啊，你们俩倒是哭啊，我还没死那！”

    关张二人抬头偷偷对视了一眼，又看看刘备，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十分好笑，关羽尚能憋住，张飞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刘备听见了，心中有气，故意说道：“谁在放屁？翼德，是你吗？”

    这下，关羽也忍不住了，“噗！”的笑出声来。

    张飞不干了，他抬起头来，望着刘备说道：“大哥，你这就不对了。明明是我在笑，你怎么说我在放屁呢？”

    “你刚才放的屁还少吗？！”刘备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视张飞。

    张飞赶快一缩脖子，又把头低下去了。

    刘备走到张飞面前，用颤抖的手指着他的大黑脑袋，“你呀，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

    “还有你，云长。”刘备又转过身来对着关羽说道：“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啊，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关羽听大哥说他，脸更红了，大气儿都不敢出。

    “孔明先生，那是咱请来的高人。你们没听水镜先生说吗：“卧龙凤雏得一人可安天下！”可这样的高人为什么跟咱们呢？你们想过没有？”刘备边说边注视着他两个兄弟。

    “没有，大哥。”关羽低声说道，连头都不敢抬。

    “嗯，嗯，”张飞挠了挠头。

    “你嗯什么？你想过？”刘备在张飞的头上打了个爆栗，“你要想过母猪都会上树啊！”

    张飞一缩脖：“大哥，我嘴慢，您别打啊！俺真想过。”

    刘备被他气乐了，说道：“哦？真没想到，你倒说说看。”

    张飞直了直腰，有些不满地说：“大哥，你总是瞧不起俺，其实俺老张也有些韬略的。”

    刘备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好好好，你说，你说。”

    “嗯，”张飞吞吞吐吐的说道：“我觉得像孔明和徐军师愿意跟着咱们的原因是因为——大哥是当今的大汉皇叔！”

    “啊呸！”刘备一声断喝，关张只觉得一股劲风迎面而来，呼吸不畅，不由得倒退了两步，猛扎马步站桩才稳住身形。二人惊讶地望着刘备，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关羽抱拳赞道：“大哥这一声断喝，颇有小霸王孙策喝死樊能之能。”

    “叫你们俩把我气的。”刘备把假牙往回摁了摁，不好意思地说。

    “大哥当然厉害了，”张飞讨好地说，“要是曹兵来了，我等都不用厮杀，只要大哥对着曹兵大喝一声，就能喝退曹cao百万兵！哈哈！”

    “对，咬死他们！”关羽在旁边凑趣道。

    “讨厌！”刘备白了关羽一眼，把头一低，捂着嘴笑了。刚才屋子里还一片金戈铁马之声，瞬间变得春意盎然。

    “我觉得还是让你喝死曹cao百万兵吧。”刘备收起笑容，伸出小指戳了一下张飞的胳肢窝。

    “哎呦！”张飞赶紧双手抱胸，缩颈藏头，“大哥，你坏！又使这招！”心中却在暗想：“嘿！要比赛喝酒，俺老张还真不惧！”想象着大战之前上百万人在阵前一起喝酒，张飞不由得热血沸腾，心想：“这倒没试过。”

    刘备看着张飞出神的样子，气哼哼地嘟囔着：“一提喝酒你就来劲儿！简直能被你气死！”刘备说完张飞，气消了很多，正颜道：“二位兄弟，我三人自桃园结义以来，奔走征战多年，至今却只能寄人篱下窝在新野这么一个小县城苟且偷生，你们可知为什么吗？”

    关张二人摇了摇头。“不知，请大哥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