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下室
吴言睁开双眼，晃了晃略微昏沉的脑袋，然后环顾周围。 头顶上吊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背后是一个大铁柜，不远处横着一张盖着白布的铁桌子。 地上还放着一些东西，但是光线阴暗，看不清是什么。 而在侧边，有一架延伸到上方楼板的木楼梯，表明这似乎是一间地下室。 整个空间完全封闭，阴暗、闷热、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恶臭。 “咳咳咳……” 吴言咳嗽起来，这臭味像是福尔马林与尸臭的混合，对鼻腔的刺激很大。 “这臭味怎么这么真实，难道我的病情恶化了……” 吴言眉头紧皱，喃喃自语，下意识伸手捂住口鼻。 “咦！我的手能动了？” 语气陡然波动，吴言忙低头看向脚踝，原来紧缚住他双腿的皮带此刻已经不见了。 “终于能自由行动了，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会儿，等到能正常呼吸的时候，便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那张铁桌子。 吴言想要找到恶臭的源头。 这里没有窗户和门，气味不可能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只可能来自于室内某处。 而最可疑的，就是这张类似医院手术台的铁桌。 越靠近铁桌，恶臭越浓烈，与此同时，借着灯光吴言也看清了铁桌上的细节。 一席白布将整个桌面覆盖，下方盖着的东西凹凸不平，且白布上面血迹斑斑，似乎是下面的东西渗出来的。 看到这一幕，吴言咽了口唾沫，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住白布，将其缓缓揭开。 透明玻璃托盘的边缘映入吴言眼帘，接着，他看到了托盘里的一件件东西…… 这一眼，吴言瞳孔便骤然紧缩，胃部翻腾，生出一股恶心之感。 托盘里面盛放着的，居然是人的断肢残臂，眼睛舌头，以及内脏和头颅！ 上面浸染着黑红的血，场景极尽血腥与恐怖。 “真没想到白布下面盖着这么刺激的玩意！” 吴言感叹了一声，面对这个情景他倒没感觉有多害怕，只是觉得有点恶心。 作为一名医学生，虽然可能学术不精，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继续揭开白布，另一个玻璃托盘也显现出来。 里面是一件件器具，锯子、斧头、剔骨刀、剪刀、手术刀等等，上面都带着血迹。 两个托盘放在一起，很明显就看得出来，这些都是用来解剖切割尸体的器具。 吴言自己上解剖课时也使用过其中的一些。 “为什么我的幻觉会是这个样子？难道是学校解剖课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 吴言喃喃着闭上眼睛，一手抚摸那些解剖器具，另一只手则挨个触碰残肢断臂。 铁质的器具触手冰凉，有种特殊的光滑感，刀具刀刃锋利，稍微按压便感到刺痛。 残肢断臂软塌塌的，明显都已经开始腐烂，血污和脓液沾了一手，臭不可闻。 感受着两只手上传来的真实触感，吴言眉头深深锁起，脸色变得不太自然。 “不对劲，有点不对劲！” “我的嗅觉、触觉、视觉，与现实中几乎没有区别。” “这也太离谱了！按理来说，幻觉就像是梦境一样，不应该有这么真实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每次我的幻觉都能够如此逼真？” “就仿佛这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可这确实是幻觉，现实中我人正在医院的病房里，接受医生的催眠治疗……” 吴言不禁陷入沉思，然而他却越想越困惑。 而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 楼板上方传来了缓慢沉闷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正在一步步地向地下室靠近。 “有人？！” 听到动静，吴言猛的从沉思当中回过神来，神情略带惊讶，他没想到在自己的幻觉中，居然还有活人存在。 以前他的幻觉中只有死物，连猫狗都未曾出现过，可这一次似乎发生了变化。 “不知道幻觉中的这个人会是我认识的哪个人呢？” 吴言心中有些许的期待，但随即却感到忧虑，按医生所说。幻觉中出现活人，这可能意味着他的病情加重了。 随着时间推移，头顶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咣！” 一声轰响，楼梯上方的铁板被猛地拉开，紧接着，一个黑影缓缓从上面走了下来。 在黯淡灯光的照射下，吴言大致看出来这是个身着黑色皮衣身材瘦高的男人。 其头戴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具体长相。 在他身后，拖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编织袋，碰撞着楼梯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黑色编织袋里装的东西显然颇为沉重，男人拖动得很吃力，下楼速度缓慢。 “编织袋里是什么？” 吴言有些好奇，借着暗光，他隐约看见从编织袋里渗出了某种液体，拖过之后在楼梯上留下了深色的印记。 看到这一幕，再联想到铁桌上的物件，吴言心中很快便有了结论：“编织袋里面装的应该是尸体，渗出的液体是血液。” 而好巧不巧就在此时，男人踩空楼梯，身子猛地一顿，连带着编织袋震了一下，从中露出了一截白色物体。 吴言凝目看去，赫然发现，那竟是一只残缺不全的手，指头被截断，只剩下两根露在外面，但比较奇怪的是，创口上并没有看到血迹流出。 “果然是尸体没错！不过这具尸体似乎被处理过，难道说这是一具大体？” 吴言默默观察着男人，他在思索，幻觉中出现这样的情景，究竟意味着什么。 “尸体、解剖器具，都与医学有关，难道这是我有关医学学习记忆的投射？” 这当然是一种可能，但吴言却无法肯定，毕竟他是个患者，而不是医生。 一声闷响。 男人终于将编织袋拖到了地面上，这时候离得近了，吴言才算是看清了他的脸。 这是一张年轻白净的脸，戴金丝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但仔细观察，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眼神中透出疯狂之色，精神状态似乎不太正常。 吴言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眉头越皱越深：“这个人是谁？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搜寻自己的记忆，没有找到一张脸和这个男人相同，就连相似的也没有。 这个结果，让吴言再次陷入到了困惑之中。 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自己的幻觉中，还如此的真实？ 正在吴言困惑矛盾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咔嚓”一声——接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掉落到地上，滚到他的脚下。 一个被泡得有些肿胀的人头，圆睁着一双眼睛。 吴言见状被吓了一跳，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哈哈！” 爽朗的笑声响起，那个男人看着吴言，表情略带调侃：“吴言，你连这东西都怕，以后怎么去太平间偷尸？” “你能和我说话？”吴言听到对方说话，先是一愣，随即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 “当然，这有什么问题？”男人有些不明所以地回答。 “看来我的病情又加重了，都能和幻觉里的人对话了。”吴言摇了摇头，神情沮丧。 医生的治疗不但没有见效，反而让幻觉更严重了，这让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吴言，你怎么了？”男人走过来捡起人头，看着吴言失落的样子，神色关切。 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庞，吴言沉默不语，他不想再言语，以免幻觉继续加重。 “说话啊，吴言，你怎么了？你没事吧？”男人说着突然伸出手去扒吴言的眼皮。 “果然是病又犯了，难怪言行举止如此怪异。” 男人似乎看出了什么，手里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支针管，径直朝吴言脖颈后方扎入。 “你干什么？！” 吴言怒斥一声，想要躲开，可对方动作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便被扎中。 仿佛被尖针刺入，吴言只觉后脑勺一阵钻心刺痛，随即视野渐渐模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吴言的意识再次恢复，这时一间明亮干净，空气十分清新的病房出现他的面前，而他的主治医师正站在床边神色凝重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