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木林霜重,雪见晚(四)
墨抹天色,如绘丹青,妙处一点落日红霞。 屋重薄冰,山黑孤独,木林丛丛。 忽而,鹅毛霏雪,漫天飞舞,可算是未若柳絮因风起。 即使寒鸦枯枝,也觉得腊月渲染的春意,值得来年丰年润兆。 远远的,眺望而去,还是觉得一切廖胜有无。 淅淅索索,窗影磨蹭。 平安悱恻不绝,寂然怀虚,空洞地觉得沸血暖人。 错愕中,他便匆忙醒来,轻抚如意的额前,那细滑犹若水乳般的脸颊十分烫人。 如意捏着平安的衣角,呢喃不休,说着莫须有的糊话。 好巧不巧,脑海再次响起一段声音。 “哎呦~~” “小弟弟,还真是会体贴人哦!” 焦急着,平安忍不住便回怼一句,那一贯而下的气息沉重有力。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热敷的毛巾,烘热的暖炉,掖紧的被角,皱眉不展的心绪,相互牵连的手心手背…… 思虑狂跳的心脏,似乎在说着什么重要的事。 平安突然警觉,手指潜动,游走如意百骸的诸个xue位。 xue位大致相同,然而经络遍体都是散开了细长的分支。 天门大xue,更是嵌着一团光汐般的结晶。 流动的光绪,笼罩着整个脑干。 虽然这已经很不可思议,但是更令人捉急的是,经络萦绕隐而不显的红丝。 似乎,那便是引动如意,此次如此高烧不退的罪魁祸首。 随着手指指向眉间灵印位置,只觉砰的一声,平安混元凝汐,单手描画太极阴阳,但是也架不住此时脑海炸开的惊涛之浪。 其势,犹若鬼面藤鹄,一翼飞走掀起噬魂之力。 麻痹的空洞感,一刹那间便袭扰了全身。 直到,额头眉间闪烁十字亮光,一股暖流涌向经络才堪堪平抚躁动的血气。 缓和片刻,平安渐渐回过神来,失落的三识五感,就察觉到手底抓握的小手像小猫一样柔软地挠动。 心中的安定,更加波澜不惊。 但是,灵域禁制,那沸腾的灼热感瞬间让平安,忍不住猜测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一呼一吸之间,平安抚摸着如意的手,心中这个女孩的身影又蒙上一层面纱。 隐隐而动的,不是杀意,不是警惕,而是几分担心。 她是否有事? 看来,这确实是不能让别人知晓。 自己的能力,可不可以治好她的症结。 沉吟光阴消逝,如意缓缓张开无力的杏眸,晶亮的目光绵弱纠缠。 嘴巴的干涩,不消发出声响,便被唇间遛过的汤水滋润。 好一会儿,如意才慢慢轻声叫着,“哥哥!” “哥哥……” 大雪压檐,万籁寂,晓看院落深阁,帐暖闺中人,怀抱狸奴不出门。 手指翻飞,摩擦着手腕,就像平安的思绪混杂一团。 平安秉着一缕执念,回想曾经想看看是否关于这方面的古籍。 黄昏沉沉,乌鸟浅渡不飞。 平安一面照顾着如意,一面脑海记忆的宫殿开始分崩瓦解。 冗杂的碎片,千纹万错。 精神一松,平安突然梦入玄关,一本无字杂文映入眼帘。 怀着一份希望,平安皱眉运转思绪,模糊的记忆似乎紧绷着脑干,随时都会有着致命的危险。 “世俗篇,先天异脉!” “生不定时,缘分二字,少有胎怀有灵玄三源!” “先祖遗脉,灵韵转机!” “先天异脉,多为惊世之人,但命理多有不顺,往往有夭折之风险。” “虽能夺天地造化,运程天地气运,然剑刃两面,亏盈之际转瞬而已!” “更有难得善果之说!” “此事戡论,遍查百书,窥得一份残卷!” “其中记载,百xue之位,千脉运转之盈亏!” “话说生命第三之灵,源生源灭,暗藏千机百解。” “其中,天人异脉,与之不同而谋!” “灵玄,奇点妙指……” “遁走,开辟天门,贯引万物之气!” 臆想的影子闪动,平安按着记忆刻画出经脉走势。 …… 记忆的限度达到极点,平安闷声长舒一口气,闪烁白光的手势停下。 哐当,窗户的扇叶,一下被风吹开。 飘动的雪,落在边沿。 平安心急得手都有点颤抖,轻轻扶起如意。 想着,他斜指飞叩,悬经走脉,触碰着如意的身体,多少心里有点不自然。 对于少年血性的男儿来说,怎么可能坐怀不乱,尤其是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时候。 那份悸动,更加彻人心扉。 当然,或许平安没有那种隐晦的想法,但是想着…… 想着,平安即刻集中精神,放在xue位经络之间。 晦暗于明…… 无明之相…… 间刻旋即,平安点叩如意的心口,光汐血敛,层层环绕游走四肢百骸。 几经折转,飞舞的经络分支,梢头缠绕,渐渐隐没在错节交杂的经络之中。 如意嗯啊一声,身体不禁好像受冷一般打颤。 平安蹲坐在床边,赶紧帮她裹紧被角,慢慢地将她放平。 听着细语如雨,他轻轻拍打她的脊背,哼唱起熟悉的摇篮曲儿。 “花喜鹊,站树杈,开口叫,喳喳叫,mama带了个花针扎……” “明复明,明何其多。我待明,万事成蹉跎。” “世若被明累,春去秋来将。朝看东流,暮看西坠。” “百年明能何,请君听我明歌。” 青柳河堤,古道西风,鸟鸣缓缓。 平安话音低重,说活哼曲就是这样。 一本正经的,温柔而有力,但却又不失几分年少的天真。 嘴角渗出鲜血,耳边杂音不绝,平安不停地哼着曲调,或许也是为了分散自己的精力。 别院的杂役奴仆,听着好听是好听,但是大半夜的,实在是有些吓人了! “不会吧,闹鬼了!” “我们的主子,不当人了?” …… “他不会与那话本上写的一样!” “修习血法的少年,其实是个变态偏激的吸血狂魔!” “食不言,寝不语!” 只听,几声敲门之音,如风吹草动般徐徐而来,“不得妄议主子!” 李围合手立身,在一排排隔间的门前。 那警告的声音,低闷而沉重,透过窗纱传入他们的耳中…… 屋内旋即雅雀无声,众人不消片刻便趴好睡觉。 余音未落,李围低垂的眉梢之下,藏着深韵冷意的目光。 暖炉的余温刚刚好,烫红的颜色也随着窜过门缝的寒风,渐渐变成冷冷的炭灰色! 呼—— 谣曲几何,平安拍打的手落下,抚在腰间,意识恍惚间才缓过神来。 衰弱的精神,早已疲弱不堪。 昏昏欲睡的困意卷起思绪,涧满所有的月色如水,收入那片肆意烂漫的脑海潮汐之中。 幽暗神望着,那引力悬殊的皎洁月光。 顺了顺如意微湿的碎发,他侧倒在她的身旁,就像是三生石旁边的药草,依赖眷恋的模样让跳动的心十分怠倦。 一呼一吸,频音相和! 窗纱帷幕,年少纯良的两人,隔着衣裳被袄,依然是彼此最近的依靠。 木林摇曳,几缕霜白。 水天一色,风月无边,上下两面犹若亭湖海草。 咻! 流星甩尾,彗芒拉长了地平线。 池凹满天星月,压载屋脊。 雪重三尺上,飞檐飘扬仍是晚了。 然而,这一场的晚来,也许抵得过一年,两年,三年…… 以及,因缘际会,未见不见的岁月漫长。 “你们可以!” “天若有情天亦老,此意如何解相思!” “你个混小子,竟然敢凶我!” “我是任由你欺负的!” “你们不是情意难解嘛!” “我诅咒你们!” “呜呜……” 红衣美人容颜绝色,切入胴体肌理,声音听来,鬼魅伎俩,却埋怨不休。 “我让你们,相亲相爱……” “我让你们,郎情意切……“” “我让你们,海枯石烂……” 一瓢一荡,来来回回,如秋千慢摇烟柳。 眉间十字,光晕浮华萍萍。 妙子玲珑之内,无人应答的妙音,真是一句接一句,丝毫都不觉得烦闷少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