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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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对这个味道并不陌生,这半个月的经历,李善见过的死人比在血rou领域生活的十五年见过的还多。 (或许……考核的内容不是越野。) 李善心中一凛,悄悄握住了别在腰间的那柄黑刀。 战士考核并没有明说是否可以携带武器,所以李善以默认处理,只是有些可惜刘叔手里的那两柄左轮不能带过来。 没有文明师的加成,那两柄左轮就是两块废铁,甚至还不如一块板砖好用。 “现在,把耳朵竖起来!给老子听好了,你们的第一关考核!” 瞎眼教官继续扯着他那破锣嗓子,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对少年们喊道: “这里有十间屋子!你们各自挑一间进去!这就是他妈的考核内容!现在,滚到屋子里去!” (挑一间屋子进去……这算个他妈的什么考核内容?) 李善在心中暗暗吐槽,随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等等,难道屋子里有东西?) 联想到之前嗅到的那缕微不可察的血腥气,李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或许是战斗?又或者……) 李善跟在陆陆续续朝前走的预备役小队身后,此刻在最前方的小队成员已经有人走进了茅屋。 李善朝那人进的茅屋望去,试图看清茅屋里隐藏着什么,但那间茅屋采光极差,往里瞧只能瞧见一片漆黑,仿佛里面藏着一个择人而噬的凶兽,要将人连骨带皮地吞进肚子里。 李善排在小队的最末尾,本想再磨蹭片刻,看看其他人的考核情况,但毕竟小队人不多,没磨蹭多久就轮到他了。 出现在李善面前的,是一个用竹子草草搭建起来的三角茅屋。 这是最后的一间茅屋,一个最低矮、最破旧的茅屋,很难想象这样的屋子可以住人。 不知为何,李善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有阵阵轻微的哭泣从身后传来,以及若隐若现的、越发浓郁的血腥味。 (前面那些进了屋子的人已经开始考核了么?什么考核这么诡异?) 李善咬了咬牙,紧紧握着腰间的黑刀,深吸了一口气,埋头便朝茅屋大门冲了进去。 ……预想中的战斗并没有出现。 茅屋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脏兮兮的,浑身都是泥和灰的痕迹,头发很长,但光凭这点看不出是男是女,只能从体型和外表判断这大抵是个小孩子。 引人注目的是,他/她的头上有一对毛绒绒的耳朵,这标志李善层在梦游的身上见过。 是个人。 一个年幼的变异人。 (为什么战士考核用的茅屋里藏着一个变异人? (他/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善无暇去思考这些,因为他知道战士考核即将在这个屋子里开始,这里可能会变得很危险。 如果这个小变异人继续待在这里,他/她很可能会死。 “喂,那个小鬼,你待在这里干什么?出去出去,这里很危险!” 李善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有可能出现的危险,一边朝那变异人靠近,他看到那个幼小的变异人眼神中的恐惧变得强烈,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变异人一向备受歧视,有这种反应也正常,按理说我不应该这么吓他/她,但现在的我根本没有时间管别人的心情如何,战士考核又不是过家家…… (这个考核会不会死人我不知道,但据刘叔说,因为战士考核而缺胳膊断腿的人可不少!) 李善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了那个小变异人的手臂,试图把他/她从地上拉起来,但距离拉近后,李善冷不丁地看到了他/她身后的、和他/她的身体相连的东西:一根粗大的、生锈的锁链。 李善的脑袋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他突然明白预备役战士的第一关考核是什么了。 李善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小的变异人翻过身,小心翼翼地抱着李善的手,他/她跪在李善面前,仿佛像在乞求什么,李善看到他/她的眼角有明显的泪痕,看到他/她那干净又清澈的眼睛里,除了nongnong的恐惧外,还夹杂着清晰的渴望。 求生的渴望。 “士兵!你在干什么!?” 教官的声音突兀地在李善耳边炸响,不知何时,那个瞎了眼的教官已经出现在李善身后。 “我,呃,我……” 李善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朝教官望去。 教官的裤脚零零星星的沾着些红色的东西,看上去十分不起眼,但却吸引了李善绝大部分的目光。 “我在问你,你在干什么!?” 教官怒气冲冲地朝李善走了过来,一把拎起了李善的领口: “为什么不完成你的考核?” “我……我在……” 李善咽了一口唾沫,嘴唇开始颤抖。 这并不是害怕的表现。 李善的战力远弱于教官,但李善并不畏惧。 但…… 但他知道,有些事,他无法阻止。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教官把仅剩的那只眼睛怼到了李善脸前,那只眼睛里的明黄色眼瞳直勾勾的对着李善,看上去显得格外的阴鹫。 “我觉得……我觉得不应该这样,她只是一个孩子不是吗?变异人什么的……” 李善结结巴巴地望着他说道: “她、她现在不是还没有做什么坏事吗?为什么要因为她还没做出什么坏事,仅仅只是有一点可能,仅仅只是……仅仅只是因为她身上有变异组织就要杀了她呢?我觉得,其实可以这样,我们可以让他们到荒原去,让她们远远地离开这里不好吗?他们就算会变成怪物,就算变成变异体,他们也……我是说,至少他们现在不是怪物,除了变异组织以外,她和……她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不是吗?” “你的愚蠢,简直令我震惊。” 教官微微仰起头,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望着他。 李善看到那眼神中藏着不可置信,以及……讥讽。 就好像在看一个白痴。 “战士考核的第一关……” 教官缓缓地从腰间拔出了他的配枪,一点一点的抬起,仿佛像是要确保李善的视线能落在那支枪上似的。 “立场和……” 他把枪对准了那个死死地抱着李善手臂的小孩,一边说,一边轻蔑地望着李善微笑,李善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孩子因恐惧而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 “服从。” 砰!!! 那双抱着李善的、小小的手松开了李善的手臂,他/她的身体被冲击力带动,嘭的一声飞出了茅屋,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你的考核结果是——不合格。” 教官松开了李善的领口,将李善推了一个踉跄,他吹熄了枪口的火,转身离开了茅屋。 茅屋外的哭声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停息,但那缕血腥气,却更浓了。 “喂,我跟你们说,刚刚我杀的那个变异人……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李善浑浑噩噩的走出了茅屋,此刻的茅屋外,预备役小队的少年们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正兴奋地议论着什么。 “那个女孩子真的非常非常漂亮!比我见过的女人都漂亮,我杀她的时候,是真的感觉可惜,真的,你们没见过她的样子,不然你们就懂了!” “漂亮?我不信,这破地方能有什么漂亮的女孩子?张健你这人平时就大话连篇的,估计又吹牛!” “李启嘉你……你这家伙,行,我现在就带你去看,你看到就知道我不是在吹牛!” “啧,算了算了,血糊糊的有啥好看的……既然觉得可惜,干嘛刚才不干脆上了她?” “你疯了吗?就算再漂亮,那也是变异人啊,谁知道这些变异人体内藏着什么病毒?” “难说难说,只要做好防范不就行了?我可是听说高阶领域有不少口味重的,就喜欢……” “……” 李善沉默地望着这些正兴高采烈地议论的人,仿佛和他们身处于两个世界。 过了片刻,少年们的议论声突然压低了许多,眼神也不时朝李善这边瞄。 惊异,疑惑,不时出现的几声哄笑,以及他们朝李善望来的、毫不掩饰的异样的目光,仿佛像在看着一个稀有品种。 我看他们像傻逼,他们看我应如是也。 “集合!都集合!” 瞎眼的教官叼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雪茄,扯着他那标志性的破锣嗓子,朝少年们挥舞着手臂: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小伙子们!明天开始第二项考核,明天的考核可就不像今天这么简单了!现在,你们的任务就是跟我回去,好好睡他妈的一觉,准备好迎接明天的挑战!”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过头来,指着李善喊道: “你!你这没胆子的软蛋,你是唯一一个没有通过考核的!如果你没通过明天的考核,你就给我滚回你妈的娘胎里去!”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在人群中爆发,嘈杂、刺耳。 (难听死了。) 在哄笑声中,李善跟在这支战士预备役小队的最后面,一路沉默地回到了车里。 车队穿过空旷、寂静的荒原,一路朝繁华的机械领域开去。 夕阳渐渐没入地平线,远处,边境要塞遥遥在望。 蒸汽飞艇在空中游弋,要塞灯火通明。 这里是文明的世界,是他们的世界,他们是上古时代遗留在这个世界的文明的主人。 (而我……只是一个承载着前人的希冀,在奔腾的潮水中试图逆流而上的蠢货。) 回到营地时,已近夜半,李善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地挪回了宿舍。 宿舍外正举办着一个小型庆功宴,他们在庆祝他们的第一关考核顺利通过。 他们当然不会邀请李善,李善也不想加入一群疯子的狂欢。 他躲在他的单人宿舍里,轻轻拨动拇指处的神识细线,向此刻正身在不知多少里外的梦游送了一道讯息。 “少族长,在?” “在。” “在干嘛?” “没干嘛。” “……” 少族长的聊天风格一如既往的简练。 “聊聊?” “在忙。” “你特么……” 尽管心情沉闷,李善仍旧被这个逼给气笑了。 “我有事想不通。” “想不通就睡觉。” “……我说正经的,我现在很烦。” “……” 线的那头沉默了半晌,才传来了少族长的短讯: “说。” “是这样,就是今天上午的时候,我参加了机械领域的战士考核。” “哦。” “他们把猎杀变异人作为考核标准,那个变异人……是个很小很小的孩子,她就死在我面前,还有几个我没见到的,他们……” 李善有些语无伦次地描述今天的所见所闻,但很快就被少族长打断。 “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有什么稀奇?如果你只是想说你今天看见了什么,那就请不要浪费我时间了。” “我是说……我有点痛恨我的无能为力,还有点……有点害怕。” “……” 神识是传不来表情的,但李善分明感觉他好像在笑——那种意义不明的嗤笑。 “害怕什么?害怕死人?我看你并不是这么脆弱的人。” 李善沉默了半晌,过了好一会,才传信回复: “我害怕的是……或许有一天,我会因为看多了这样的场景,让我内心的信念动摇。” “为什么?” “因为有很多人是无辜的,他们被灌输了错误的理念,他们生活在谎言之中,我害怕我看多了这样的情景,有一天我会被偏见和情绪左右,我害怕我会产生这样的一个念头……” 李善顿了顿,颤抖着说道: “或许,领域的人都该死。” “不该死吗?” “或许有一部分人是真的该死,但不能因为这一小部分人,否认我们同属于人类的身份。“ “我觉得我跟你之间指定有一个疯了。” “……或许吧。” “对了,我刚刚宰了一只变异的鹿,可以做一份一阶符纹基因药剂,你需要吗?” “我用不上,用在你的族人身上吧,抓紧把你亲人朋友的变异组织去掉,往后我们来往就方便了。” “哦。” …… 断开了少族长的通讯,李善躺在卧室那张硌得人生疼的床上,默默地望着窗外的蒸汽飞艇。 这一晚,他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