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无从违逆的
我相信你，正如我相信黑夜。 列车呜鸣着在车站边停了下来，黑泱泱的人群从钢铁中涌了出来，到站的人和接站的人碰到一起，噪杂顿时生了起来。 在拥挤的人群里，手斧哥和黑袍人夹着小公主走下了列车。 “噢，亲爱的神子，不要让这些凡人碰了您高贵的身子，往这边走。” 女孩露出了反胃的表情：“闭嘴啊，你可真是恶心。” “好好好。”手斧哥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女孩觉得他看起来更欠揍了。 “aibo，那边是接待勇者的地方吗？”黑袍人这时指了指一边的接待点。 那里有一个大篷子，几排桌子，接待小jiejie们坐在桌子后面登记，一群激动的年轻人围在那边七嘴八舌地嚷嚷，隐隐可以听到什么“勇者”，“公主”，“拯救世界”，“钱钱钱”什么的，不时有人过来带走一部分。 手斧哥皱眉道：“那个国王想做什么？” “你们不是把他给控制了吗？”女孩看似无意地问道。 “没有完全控制——我们又没兴趣治国。”手斧哥随口答道。 话说，周围是不是越来越吵了？ 三人同时抬起了头，恐惧的尖叫哭喊与震耳的奔跑声刹那间爆发开来，无数的人群像是洪水倾泻一般从街道那头喷发，眨眼间与车站里的人群碰撞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踩————” “滚开！！！”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混乱，刹那间就降临了。 人群一下就陷入了极为糟糕的状态，推搡，殴打，踩踏，尖叫，顷刻间将三人包围。 “搞什么！” 手斧哥一把推开撞上来的人，皱着眉头看向身边。 他看见黑袍人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而他们的神子…… 已经不见了。 …… 少年背着女孩沿着铁路一路狂奔。 一切按计划进行。 昨夜，少年连夜将王宫里的尸体搬到接近车站的那个广场，对混混老大发布了聚集人群的吩咐，并依据混混老大的提议带着该区卫兵队长的全家和那个卫兵队长进行了亲切的交流。 在火车临近的时候对人群进行恐吓，再由事先藏在人群里的托儿率先逃跑，依靠从众心理和人们懵逼的大脑控制逃命的方向，在瞬间冲乱车站。 在人群中，鬉狗在手斧哥移开视线的那一刻，将看起来更好欺负的黑袍人一击毙命，抱起被夹在中间的小女孩拔足狂奔。 简单粗暴，有手就行，男人看了沉默，小精灵看了流泪。 他要趁现在远离案发现场，火车短时间内肯定无法发动了，他披着一块和土地颜色相近的布沿着铁路逃跑，等几个小时，或者几天后火车经过，他就可以跳到疾驰的火车上，直到一个随机的时刻从火车上跳下去，朝最近的国境线前进。 十分完美。 如果女孩愿意跟他走的话。 “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掠走？” 女孩在少年耳边问道。 “……”少年沉默了一会，说道，“受人之托。” “谁？” “……你小时候那个玩伴。” “是他啊！”女孩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声音上扬，欢快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 但是少年却没有勇气回头去看她的脸。 “他现在在哪。”女孩问道。 “死了。”少年说道。 “……” 女孩一下子沉默了。 “他一直想要找到你，”少年继续说下去，“他找啊找，找啊找，找了很久很久。” “但是他太没用了，没能找到，不但没有找到……还慢慢失去方向，死在了荒郊野外。” “……他求我……求我一定要救你……” “……呼……他说……” “……他说……” “……………………” 少年原本僵硬的脸上这时已经满是脆弱几近崩溃的神情，他的眼睛里噙满泪水，几乎要哭出来，但他依旧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只要你好，万事如一。” “……” “是吗。” 女孩的脸埋在他的背上，许久都没能出声。 少年沿着铁路飞奔，狂风吹过，都被他瘦小的身躯拦下，没能吹到那比他更加瘦小的身躯。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女孩突然问道。 “……什么是爱呢？” “爱啊，就是……”她抬起头，将下巴搭在少年的肩上，像小猫一样轻轻磨蹭着他的侧脸，柔声说道，“就是离王都、离我远远的。” “什……！”少年后脑刹那间受到重击，他的脚步一下停住，在即将摔飞出去的那一瞬间下意识一脚踏出，止住身形，而后才慢慢软倒，“噗通”一声面朝下倒在地上。 “……这就是……命运啊。” 女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单膝跪在少年身边，将少年的手扶起，轻轻一吻。 繁杂的紫色纹路在她亲吻的地方升起，女孩愣了一下，而后笑了起来。 “是这样啊。” “是这样。”小精灵淡淡说道。 女孩抬起头看向紫发小精灵，四只如宝石般美丽的深紫色眼瞳对在一起。 “去迎接你的命运吧。”紫发小精灵像命令似的说道，“你知道的，献出你的心脏。” “当然。”女孩轻轻闭上眼睛，“当然。” “不……”少年眼神迷离，意识恍惚，大脑昏沉，但他还是颤抖地向女孩伸出了手，想要拉住她。 “不……” “没事的。”女孩握住他的手，轻轻拍打，对他露出了无比柔和的笑容，“没事的，已经没关系了，就算魔王苏醒，也不会再伤害你了。” “以我的意志起誓。” “只要你好，万事如一……不是吗？” 女孩把手放在少年眼睛上，为他合上双眼。 “哎呀，这次怎么不跑了？”深邃的黑色漩涡在女孩身边展开，手斧哥提着他心爱的手斧走了出来，“连标记都没有抹去啊。” “你不必在意。”女孩起身，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冷漠地说道，“走吧，尽管去迎接死亡吧，贱民。” “神子大人不要这么说嘛，我好伤心啊，我连搭档都死了，你却对我这么冷漠，呜呜呜……” 女孩的眼睛泛起nongnong的厌恶，冷声说道：“闭嘴，走。” “好好好。”手斧哥放下假装抹眼泪的手，转而看向了昏迷的少年，“在那之前……” “这不会是那只肮脏的鬉狗吧。” “你敢动手，我就杀了你。” “……” 两人之间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两只冷漠不含生气的眼睛对在一起。 良久，手斧哥轻笑一声，说道：“呵，不要这么认真嘛，请。” 他鞠了个躬，像是侍者一样对着漩涡做了个请的手势，女孩迈步越过他，冰着脸踏入其中。 “……” 手斧哥看向倒地的少年，犹豫了一下，而后放弃，踏入漩涡就此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