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陈和栾先

    国子监位于长安城外的务本坊西侧，务本坊是长安外郭城坊之一。而最早的夜市就是诞生在长安务本坊的北门。由于买卖发生在黑暗中，这儿又被称为“鬼市“。诗人杜荀鹤就曾在诗里描写唐朝夜市“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

    国子监离城东李府不远，可走路过去却是也有一段距离。李府二公子李从等人都是有专门的马车接送，而李开这个不受待见的名义上的李府四公子，出行却没有坐过马车。第一次去国子监的时候还是小浣陪着拎着大包小包走路过去的。

    国子监作为最高的教育机构，其管理制度相当严苛，无论是对教师或是学生，都有各种制度对其进行限制，防止其逾矩。比如，对于教师，其要求保持忠心，同时在日常的教学过程中要尽心尽责，不能有丝毫怠慢，对每一项课业都要认真准备。而国子监对于教师的考核，就是通过其对于经书的了解程度以及日常的教学成果来判断的，依此来决定教师职位的等级。

    而在创立之初对于学生则要求其认真学习，在学习这一方面没有丝毫怠慢，学生需要通过考试来进行年级的提升。此外，对于学生的日常也有所控制，禁止拉帮结派，可这些却对那些高官子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对是那些寒门学子颇为严格，重则取消监生身份，甚至于充军发配。可就拿李从这件事来说，国子监高层最后的处理结果无非是口头批评几句，再罚着打几个不痛不痒的军棍罢了。

    而国子监里的学生通称“监生”，依其来源分为四类：一是“荫监生”也称“官生”，是三品以上京官的子弟或皇帝恩准入监的子弟以及土司子弟和来自高丽、逞逻、交趾、俄罗斯等地的留学生。而李开李从等人就属于“荫监生”。二是“贡监生”是由地方官学选拔入监的生员，大多都是出生寒门，靠自己努力用功读书选拔上的。三是“举监生”是在京师会试下第的举人，有翰林院择其优者送入监内读书。四是“例监生”通过捐纳钱物而获得监生资格者，那些交钱上学的无不是长安城里的富贵人家。

    当然就连在国子监内住的地方都不一样。那些高官子弟以及富贵人家的大多都是上下打点了关系，不是出钱在务本坊附近租了别院，就是一人一间住房，住的近的不嫌麻烦还可以每日回家，不过早晨还是要按时上早课，若是迟了免不了一顿罚。而普通的寒门学子离家远的则只好四个人一间房，挤在一个很长的塌上。

    之前李从就是每日马车接送，而李开只能住在国子监四个人的房间。不过这次回去后，李开决定申请每日回家，每天早晨晨跑到国子监就算是锻炼了，既不耽误学习又能强身健体，还能省下每个月几十文的住宿费。

    对此李开虽然每天早晨都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到教室，可却没有一天是迟到的。

    从李开回校已经学习快一个礼拜了，对李开而言所谓的上课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不过不去也不行，只好去看看就当无聊的消遣。至于每天的课，大抵都是早上《四书》，《五经》之类的文科，下午则是《九章》，《五经算》之类的算术专科，偶尔有几节礼，乐，御，射增添增添学习乐趣。

    明面上李开是李府的四公子，可暗地里大家都知道其实李开的地位在家里还不如李从身边的小厮。这次李从也知道自己有点过了，近期也没有找李开的麻烦。李开也乐得清闲。

    至于李开被打这件事大多数人都是在背后小声的嘀咕，并没有拿到明面上来。偶有几个看李开好欺负的上来挑衅，李开也跟没见到一样笑了笑就走开了。这也并不是说李开怕了，只是他觉得没有必要，再说两个礼拜左右就要进行考核了，这段时间大家安安稳稳的度过也没必要去惹麻烦。

    为了进行自己的“冰糖葫芦计划”，下午放学后李开也是先徒步走到市中心转一圈，去打听哪里有卖山楂的地方。可一连打听了好几天都没人知道山楂是何物。后来向药店的老板仔细描述了一下，老板恍然大悟，李开才明白现在的山楂叫红果，或者叫山里红。平日里被用来当消食健胃、行气散瘀、化浊降脂的药。

    而且山楂在长安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可以说是很常见的东西，很多大户人家都备着，偶尔山珍海味吃多了涨肚子，就吃些山楂消消食。这倒是让李开闻到了商机。

    山楂的问题很好解决，糖的问题似乎也很容易。仔细的打听了一下，李开发现在唐朝时人们对于糖的获取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途径。一种就是用甘蔗提炼的蔗糖，一种就是常见的饴糖，还有一种就是直接以蜂蜜直接作为甜味剂。在这三种途径中，第一种蔗糖提炼出来的糖霜尤为珍贵，而饴糖因为制作简单价格低廉受到百姓们的欢迎。

    而最好的选择自然就是饴糖了。这次放学回来后李开特意买了点山楂和饴糖准备回来先做着，他还花高价买了点蔗糖和蜂蜜混进饴糖里提升一下甜味。

    厨房的老陈一直都是李府的主厨，也是除小浣以外为数不多对李开好的人。记忆中老陈从小就对李开格外的照顾，每当李开受欺负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时，老陈总会偷偷的拿一些好吃的哄李开开心。具体的原因李开也能猜到一些，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亲生母亲的缘故老陈才对自己那么好。可每当李开想仔细询问的时候自己的母亲时，老陈总是摆摆手示意李开不要谈这个话题，久而久之李开边也不再提了。

    不过老陈对李开是真好的没话说，李开养伤的时每周都自掏腰包买一只老母鸡给李开炖汤喝，偶尔还给馋嘴的小浣带点自己的炒的小零食嘱咐她要好好照顾李开。

    当李开领着东西回到厨房时，厨房的厨子都一脸不可思的看着李开。他们的印象中这位四公子可从来没来过厨房，跟别说亲自动手烧什么了。联想起两个月前的事情，老陈还是很担心四公子想不开来厨房给饭菜动手脚，虽说是从小看到大的，但毕竟收了那么大的刺激还是要多注意一下的，于是烧火的名义留在厨房帮忙，偷偷观察一下李开。

    不过事实证明他多虑了，李开只是取了几个红果洗干净去了核用筷子串了起来，再把饴糖跟水混在一起放锅里熬制，还加了点蔗糖和蜂蜜。用火煮沸转后用筷子粘一下锅里的糖浆放入凉水中冷却，尝一下嘎嘣脆不粘牙，李开就让老陈不再烧火了。

    随后把串好的山楂放糖里滚一滚前后都粘上糖液，再用勺子把糖液弄弄均匀，撒上点芝麻，一串冰糖葫芦就大工告成了。

    老陈稀奇的看着这个玩意，没想到红果还能这样吃，有些诧异的看着李开。

    “陈叔，别光看着我呀，尝一尝味道怎么样，这可是我一时兴起想到的做法。”李开一边忙着做冰糖葫芦一边招呼着旁边的老陈。

    老陈也不跟李开客气，等到糖液凝固了就拿起一串仔细观察了起来，红果在糖液的包裹下一颗颗晶莹剔透，闪闪发亮的，确实好看。现在的红果基本也都是再锅里炒上一层糖霜，用来当小零食吃，这样的做法还是第一次见。

    一口下去上面的糖衣脆脆的“咔嚓”一声，随着嘴里的糖融化，混着山楂的味道，酸中带甜，甜中带酸，唇舌间还夹杂着芝麻粒，令人神清气爽。

    “怎么样陈叔，第一次做不太熟练，味道还行吧。”李开擦了擦头上的汗，也拿起一根尝了尝，“味道还行，就是外面的糖还不够脆，下次要重新配一下糖和水的比例了。不过小浣那个小馋猫应该喜欢吃。李叔，你说要是这个拿出去卖，能不能买的好。”

    李开吃着手里的冰糖葫芦，见老陈迟迟没有回答，回过头去被老陈吓了一跳，只见老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咳，不好说，不过味道确实不错。如果要卖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这东西还是新鲜事物，怕是不好卖，而且小开你还要上课，总不能让小浣出去抛头露面的卖这个，这个什么，是叫冰糖葫芦是吧。”

    李开咬着手里的筷子，也是，自己身边也就这么几个人。自己肯定不行，要回国子监上课，小浣也不行，女孩子家家的出门做生意也是不好的，陈叔就更不行了，被二夫人知道帮我卖东西免不了被罚。思来想去确实没什么合适的人选。

    “要是有一个没事可做，又会算账做生意的，和你关系不错的帮你，说不定还是有的卖的。”

    老陈的这一句话可点醒了李开，有一个人肯定可以。

    “谢谢陈叔！”李开放下手中吃完冰糖葫芦的筷子，跑出了厨房。

    “这小子......”

    ......

    ......

    李开第一个想到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经常看到的落魄书生。这个没人愿意雇佣，却又会算账的，不正是自己最好的人选么？

    李开急匆匆的跑到自己的常见到他的路口。四处张望着寻找他的身影，最后在不远处的树下找到了他。

    李开喘着气跑到了他的面前，生怕他跑了，一时间却又没想好该怎么开口，愣在原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呃，你好，我叫李开。”

    那书生也没想到有人会专程来找自己，抬头一看是经常请自己吃早饭的那个少年。第一次和他说话，书生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同时也伸出了右手和李开握在了一起，道，“那个，我叫栾先，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