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在大学毕业之后并没有考研,而是选择了直接步入社会,在一段时间紧张的求职后,终于找到了一份拥有不错薪资的工作。此后的三年里,我一直没有换工作,也没有升迁,每个月领着一成不变的工资。我的生活是两点一线的,单程35分钟的公交车连接着这两点。因为没有交往中的女友,我在休假的日子里就会待在家里或者去乡下父母的老房子里住上一个晚上。 当然,从刚毕业那年起直到现在,父母就在不停地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但这些人里面难得有一个愿意见我第二面的。倒不是我生地丑陋,只是我一直都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不会有女孩会喜欢这种没上进心的人,我一看就是没前途的。 “你就是安珀?” “我是安珀。” “听说你是设计师?” “嗯,大学是学这个专业的。” “那你觉得我这身衣服的设计怎么样?” “我不清楚,我是室内设计的。” 就是这样的对话,我连基本的奉承和讨好都做不到。说着说着就没了话题。两个人也就不了了之了。联系方式姑且算是交换了。这也只是形式性的。这些号码永远不会被拨出。 这样看起来我确实是个失败的人。 但换个角度,我的人生只需要在乎自己就行了,没有各种各样的烦恼,自己也不和他人争斗,不和他人攀比,工作上也只要完成自己的工作。劳累一天后可以待在家里给自己烧几碟自己喜欢的小菜,也可以拐进某个小巷的酒吧里,独自饮酒撑过漫长深夜。生活只需要遵循肌rou记忆,完全不必思考,大脑一直可以放空。没有什么可想的事情,就看着手机上的时钟,让自己所有的思绪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消散殆尽。 这并不是自暴自弃。只是有些人,天性上就是适合这样安静的生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难道不可怕吗?” 某个夜晚,酒吧的角落,我少见地被搭话了。 “你不觉得所有人都是孤独的吗?人和人也许可以做到互相理解,但永远无法在思维上达成同步。” 我并没有理他,因为我还不确定这个面部棱角分明的男人是否是在和我说话。 “你好,我叫胡杨。”当这个男人将右手伸到我面前时,我才意识到这个人是在和我说话。连忙放下酒杯去握住他的手。 “我可以做在你对面吗?”男人很有礼貌地问道。 虽然我环视了四周发现还是有很多空位子的,但还是说了“当然。” “你貌似是这间酒吧的老顾客了。我好像在一年前就看到过你了。” 事实上,我自从入职起就开始光顾这间酒吧了,因为离公司比较近。 “我叫安珀,安全的安,琥珀的珀。” “嚯!这可是好名字啊。” “还好吧。” “什么叫还好吧,看来你不太会应付别人的奉承啊。哈哈!”男人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那你有个哥哥叫安琥?”他继续开着玩笑。 “并没有叫这名字的哥哥。” 之后他继续展现着他的交际才能。我却没再接话了,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喝完就准备离开了。因为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缠着一堆的麻烦事,而且这些麻烦事还随时可能跑到自己身上来。用方言说,这个男人就是那种“讨债鬼。” 所以早点离开是上上策。 但是我一出门,那个男人也跟了上来。我快步前行,一开始男人和我保持着距离,到后来就完全被他跟上了。 “还有什么事吗?”我回头问道。从语气上明显地表达着不满的情绪。 “看来你确实是那种内心懦弱的人。” “啊?” “你是不是一个人住?” “关你屁事!我不是基佬,你滚远点。”这样莫名其妙的事让我焦躁不安。 “你别误会,我也不是。”男人面带笑容,摊开双手解释道,“我早就结婚了,儿子都3岁了。” “你到底要干嘛?!” “这是我的名片。” “驱魔师?!哈哈,咳咳,好洋气的名字啊。你是外国人吗?”我看到他名片上不知羞耻地写着“驱魔师”三个字,就觉得这个人脑子一定有问题的。 “不,中国人,但是驱魔师听起来不是要比道士、差头(方言音译)之类的靠谱点吗?” “差头?所以你也是庇佑一方的菩萨?哈哈,很少有年轻人做这生意的。看来你在你们村的人气挺高的,要不就是祖辈的活计吧。” “也不全对。但也类似吧。所以你现在明白了。” “明白什么?我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学生,我想我和你这个行业的人并没有什么搭介吧。不过我倒是你想看看你说说看请青龙菩萨和灶司菩萨的繁文缛节及注意事项。” “你貌似还在气头上。” “呵,你扯开话题了,你不会连廿几夜请都不知道吧。” “确实,我不是本地人,对当地特有的习俗不是很了解,但我也会立马学习这方面的知识的。” “所以我对你的学习有什么帮助吗,还是说我可以照顾你的生意?”男人的话更加加剧了我的不满。我扯了扯领带。然后肩膀靠在路边的银杏树上咳了几声。 “看来今天的交涉只能到这里了,不过我请你一定要收好我的名片。你会用到它的。” “你他妈是在咒我的家人吗?” “不,你会因为自己的事来找我的,那么再见。” “神经病。” 男人离开后,我也转身就走,上了公交车,一路气愤地回到了家里,冲了个澡泡了碗面倒头就睡了。 我是个追求合理性的人。我希望我拥有一个合理的人生。遇到的都是规规矩矩的人以及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显然,今天的事已经开始有些莫名其妙了。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数日后,我又一次在酒吧碰到了那个男人。但是两人没说一句话。 连续几天,我老是碰到对方,感觉对方是刻意出现在那里的,就像是等待着什么。和《动物世界》里面停在枯树上的秃鹫等待受伤的角马死掉一样。 奇怪的是,男人的神情也在一天天的变化着,从一开始带着冷笑到后来的坚定,再到现在的不解和疑惑。终于,他忍不住了,过来和我交谈。我当然还是对他抱有戒心。没有给他什么好的脸色。 “求你和我谈谈行吗?”男人的语气突然变得低三下四的。让我更加不自在了。 “你不会是搞什么传销或是邪教的吧?你要是再缠着我我就报警了。” “我当然不是,有些事情和你说不清楚。但你要知道我没有什么恶意。” “我很穷的,你想要骗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的。” “所以我并不是骗子,我只想求你和我谈谈。” 我转身要走。男人拉住他,说道:“这个我的钱包,里面有三张银行卡、八百现金、我的身份证、健身卡、理发店的打折卡还有我妻子和儿子的照片。这是我的手机,密码是XXXX。” 男人强行把钱包和手机塞到了我的手里。 “你想贼喊捉贼来威胁我吗?” “听我说,求你了。”男人再次低下头做出拜托的姿势。 我打开钱包,看到透明夹层确实有一张女人抱着孩子的照片。当然眼前这个男人也在照片里,男人幸福的笑容让满足于现状的我有了一丝羡慕和期许。 我将这些东西放在桌子上,推回到了男人的那一头。 “说吧。”我妥协了。 “嗯,请一定听我说完,这关系到我的职业生涯和我的人生的信仰。” 我毫不掩饰地嘲笑般地哼了一声。然后啜了一小口酒。 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钱包。开始讲述这一段改变我一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