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路遇斑斓虎
夜色中，屋内的烛光摇曳，投射在窗纸上的三个人影忽大忽小、忽动忽静，如同乡间上演的皮影戏。 少年的影子总是左摇右摆，他时而把头偏向左，时而又把头偏向右，手中捏着的一双筷子的影子在窗户上就像一条灵活游走的小蛇。 妇人的影子有着玲珑饱满的轮廓，呈现出一种温柔娴静的美感。 那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模样的影子右臂抬起，右手攥着一个酒杯凑到了嘴边，仰头咕噜咕噜将酒吞了下去，喉头似小球上下滚动。 “含琴，五日之后我将会随家族商队护送一批精铁、药草去往大林城，家中事务和柯儿的生活起居就要你来照应了。”南涛放下酒杯，目光温柔地看着妻子凌含琴。 南家本来就是经商家族，护送商队是常有的事。因为货物并非价值连城的宝物，一路上需要提防的无非是蟊贼夜盗或山野猛兽，所以这么多年来倒也没出现过大的差池。 大林城则是一座颇有规模的城市，南家所在的河首镇就由大林城辖管。两地之间相隔不过三百余里，距离也并不算遥远，虽然需要照管货物，但按照修士的脚力三四天便可往返一趟。 “无妨，你放心去便是，家中的事有我料理你大可放心。”凌含琴浅笑着答应道。南涛一年之中外出的时间占了一半还不止，一人cao持家务对凌含琴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了。 两人说完便把目光转向南柯，南柯却早已停了筷子，低头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南涛见状开口问道：“柯儿，可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爹，娘，这次我也想跟着商队去大林城看看。经常听你们说起大林城的繁华，可我一次也没有去过。”南柯缓缓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期待。 对于少年人来说，外面的大世界无疑有着nongnong的吸引力，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南柯想见识一下真正的强者，河首镇终究太小了，很难见到高境界的修士。 凌含琴担忧地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南涛。南柯的饮食起居她完全能够顾及，可对于武道修炼她所知甚少，这样的事情她是拿不定主意的，只能由南涛决定。 南涛沉吟片刻，又仰头吞下一杯酒：“这条商道我们已经走过无数次，应该不会有什么惊险，况且我们一行十人，到时候让柯儿走我们中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不必担心，柯儿想去便去，他不应该一辈子待在这小小的河首镇。” 若在以前，南涛可能会拒绝南柯的请求。雄鹰要想翱翔九天，必须要有一对坚硬的翅膀，大丈夫要想行走世间，也少不了一身过硬的本领。南柯近日来的刻苦修炼和过人的悟性南涛都看在眼里，自己的孩子肯下苦功，为父亲的怎忍心让他困于一方小小的天地。 得到父亲的首肯，南柯喜不自胜，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后去了。 凌含琴宠溺地拍了一下南柯：“傻孩子，至于那么开心嘛，你要是想去外面看看，以后让你爹每次出门都带上你，多去外面看看也是好的。” 一家三口有说有笑，蜡烛越燃越矮，烛光明灭，窗纸上的影子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夜越来越深，这一方光明的天地最后也隐入到黑暗之中去了。 南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终归是少年心性，对于能出远门的事情还是欣喜不已，以至于连睡都睡不着了。 “万一碰上了什么危险，我要怎么办呢？打肯定是打不过的，那就只能跑了，可我跑也跑不快啊，真让人头大。”南柯深知自己实力低微，难免会为自己多考虑一点。 “武圣先祖保佑我！”南柯想起了玉佩里的南风易，计上心来，在脑海里呼喊起来。 没反应。 “神威无敌、英俊潇洒、亿人敬仰、举世无双、风度翩翩的武圣先祖保佑我！” “诶，臭小子挺会夸人的嘛。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南风易戴上南柯送上的几顶高帽子，懒洋洋地开口道。 南柯撇了撇嘴，心想这先祖好歹是个武圣，好歹活了一万年了，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别人拍他马屁。 “先祖，我想求一门可以让我跑得快一点的功法。” “怎么，不敢正面应敌只想着逃之夭夭算什么本事。” “先祖，话不能这么说嘛，人力有时穷，双拳难敌四手，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我也是想为自己留一条退路嘛，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好汉不吃眼前亏……” “得得得得得，闭嘴，歪道理一套一套的。”南风易打断了南柯的话头，“功法我可以给你，但小子你记住了，临敌切不可失了勇气，退缩一旦成习惯，也就无法在武道一途上取得成绩了！” 南风易此言深得武道精髓。习武修行，勇气胆量是不可或缺的。因此有些修士面对难以战胜的强敌时宁愿死战也不肯退缩，一旦退缩导致道心失守，也就失去追求永恒武道的决心了。 “先祖，小子知晓，只是我现在实力低微，万不得已才来向您讨教功法。” 南风易见南柯话说的恳切，不似作伪，便放下心来：“既如此，我便传你步法《影步迷踪》。这部功法不好定义品级，你要是参悟得差，它就只是黄阶功法，要是参悟得当、修行有法，那品阶可就没有上限。” “还有这样玄妙的功法！”南柯大为惊奇，不待他说下一句话，脑海中已然出现了《影步迷踪》的法诀。就当他以为南风易即将沉睡之际，脑海里又出现了一部功法——《搬山卸岭》。 “《搬山卸岭》是一部玄阶中品功法。但前半部分只是黄阶上品，只有将其全部参悟透才能发挥出玄阶功法的威力，你慢慢参悟吧。” 玄阶中品！竟然是玄阶中品的功法！整个河首镇恐怕都没有这样的功法，即便在大林城恐怕也不多见，很多低阶修士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一部玄阶中品的功法，南风易就这样轻易地送给自己了，南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先祖，先祖？”南柯又呼唤了南风易两次，毫无反应。 “我的先人啊，这么大的惊喜，你让我今晚上怎么睡得着呀！”不管欣喜若狂的南柯能不能睡得着，反正南风易已经再度陷入沉睡了。 第二天一早，眼眶乌黑的南柯顶着一窝蓬乱的头发上了山。日出时蕴含在天地灵气中的那一缕紫气对他的修炼大有裨益，第二条灵脉开启之后，经过数日的积累，两条灵脉的规模已相差不多，开脉境二重的境界也比较稳固了。 五日时间眨眼就过，终于到了商队启程去往大林城的日子。凌含琴给南柯塞了满满当当一包袱的吃食，对他千叮咛万嘱咐才依依不舍地让他跟着商队离开。 商队一行共十一人，南柯的父亲南涛因为是神象境二重修士，在众人之中修为最高，所以担任了本次任务的领队。 开脉境修士修炼至九重之后就可冲击神象境。神象境所带来的改变主要是力量的大幅提升和骨rou变得愈发坚硬，每提升一重小境界，力量便有万斤的增长。神象境修炼至圆满，力量可达十数万斤，铜筋铁骨，寻常刀剑难伤分毫。 南涛有着两万五千斤的力量，一拳便可击碎巨石，加上队伍之中还有两个神象境一重修士，因此他毫不担心此次任务的安全。 不过为防万一，南涛还是让南柯直接坐到了运货的马车上，自己和其他几人将之护在中间，即便有个风吹草动也不会率先波及实力尚且低微的南柯。 “小柯，听说你已经踏入开脉二重了，要不给大家露一手，这闷着头赶路实在太过乏味。”开口说话长着络腮胡子的粗犷大汉名为南猛，境界虽只有开脉境八重，实力却不容小觑。 “是啊是啊，小柯给大家伙儿露一手解解闷。”其余人纷纷附和。 见南涛并没有表示反对，南柯嘿嘿一笑，朝诸位同族叔伯抱了抱拳：“那小子我就献丑了！” 说罢，南柯将灵气灌注于脚尖，轻轻一点马车竟腾空跃起丈许高，落到了旁边一棵成年男子腰身粗的大树旁。 只见南柯深吸一口气，两条灵脉全部开启，大喝一声“我靠”，侧着身子就向大树撞去。 嘭的一声，大树安然无恙。南柯难为情地挠了挠头，众大汉憋笑憋得脸色青紫。 南柯不信邪，收敛心神又连撞了四棵大树，没有一棵被撞倒的。 “臭小子，学艺不精就不要丢人现眼了，坐回马车上去。”南柯笑骂一句，众大汉纷纷打圆场，说是南柯架势已经到位，姿势也非常潇洒，只是缺点火候罢了。 那么粗的大树，岂是南柯这小小的开脉二重修士轻轻一撞就能倒的？众人对此毫不意外。 南柯垂头丧气地坐回到马车上，自己修炼《铁山靠》已算颇有小成，照理不应当是这个结果，百思难得其解。 众人没将这小小插曲放在心上，继续行进。刚走不到五十步，身后突然传来五声闷响，回头只看见刚刚被南柯击打的五棵大树此时已从中间折断伏地，激起一层层浮尘，惊起一群群飞鸟。 众大汉停了脚步，瞪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看向南柯的目光里多了震惊和赞许。 南柯被众人盯得颇不自在，又抱了抱拳：“献丑了献丑了！” “哼，侥幸而已，还要勤加练习！”南涛佯装生气，心里也很是震惊。南柯的实力近日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了，想起南柯在太阳底下咬牙坚持修炼的情景，南涛既欣慰又心疼，但武道一途少不了要吃苦头，他南涛又何尝不是一步步走过来的？笨鸟先飞，总有一鸣惊人的时候。 正当众人还在震惊之时，一声虎啸自前方传来。 “弟兄们，有情况！”南涛大喝一声，拔剑指向前方，其他人闻言也纷纷警戒起来。南柯脖子一缩，心想碰到了什么猛兽，让父亲如此紧张。 “咚咚咚……”仿佛战鼓擂响，三只斑斓虎慢慢悠悠地从密林间走了出来。 南涛心下一沉，成年斑斓虎每一只都有相当于人类神象境修士的实力，而此时出现的三只斑斓虎体格雄壮，显然都已成年。己方虽有十人，但神象境修士只有三个，斑斓虎又具有悍不畏死的特点，今天恐怕要折损几位族人才能脱身了。 不待南涛继续思索，为首的那只斑斓虎率先向他发起冲击，庞大的身躯腾空跃起，遮蔽了阳光，树林之中仿佛都阴暗了不少。 南涛见状也不退缩，直接冲到虎躯下方，举刀向相对薄弱的虎肚子砍去。当的一声，南涛持刀的手被震得又麻又痛，可大刀只在虎皮上划出了一道火花，让其身形一滞，并未对其造成实质性伤害。 那巨虎攻击落空又吃了南涛一刀，愤怒地长啸一声，另两只斑斓虎从侧面向商队冲去，一时间喊杀声大起。南家商队胜在人数较多，暂时将斑斓虎的攻势抵挡了下来，可也没有余力反击，战斗一时陷入胶着状态。 “柯儿，你快走，回去叫人！”南涛焦急地朝南柯大喊，这里离河首镇并不远，南柯留下除了使他自己陷入危险之外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让他暂时脱离险境回去般救兵是上上之选。 人比不得猛兽，体力、灵气消耗得都太快，南涛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多久，如果后面溃败，他难以想象众人的下场，恐怕除了三个神象境修士其他人都将凶多吉少。 南柯也知晓自己没法帮忙，玉佩里虽然有个武圣先祖，但其尚还处于虚弱的神魂状态，除了能对自己的修炼进行指导之外，这种激烈的战斗恐怕也爱莫能助。 权衡之后南柯从马车上抽出一把刀，拔腿欲走，却不料又是一声威势更甚的虎啸传来，第四只斑斓虎出现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三只斑斓虎应付起来都极为吃力，眼见就要落入下风，没想到又来了一只，不由得脸上都现出了绝望的神色。 “柯儿，快走！”南涛看着第四只斑斓虎出现，目眦尽裂，心知此行危矣，奋力砍出一刀，却并未取得什么效果，这一行人，能逃出南柯一人就算老天垂怜了。 “小柯，快走，我们还顶得住！”其他人也纷纷大喊，朝南柯露出极为勉强的一丝笑容，有的嘴里不断吐出鲜血都还在竭力支撑。这些南家族人已经打定了主要，只要能为年纪尚小的南柯争取一线存活的机会，便是死也无憾了。 南柯看着死战的众叔伯，又扭头看向即将发起攻势的第四只斑斓虎，眼睛微微泛红，似乎拿定了主意，抓起地上的石块便猛地朝其掷了过去。 “畜生，来小爷这里，小爷有好果子给你吃！” “柯儿，不！” “小柯，不用管我们！” 一众汉子都红了眼，都看得出南柯是想将第四只虎引走为他们分担压力，可南柯这样做结果只有一个：必死无疑。 石头落在了斑斓虎身上，成功让那大虎将注意力放到了南柯身上。它怎么也想不通，那些高大的人类修士敢对它们这些山林之王拔剑相向就算了，一个小孩也敢挑衅自己，嘴上皮rou扯向两边，一副白森森、闪着凶光的獠牙露了出来。 南柯见状扭头就跑，斑斓虎大啸一声追了上去，虎爪落地的声音震得树叶纷纷落下，整片山林都为之颤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