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重回翠云山
沈其琛好似被一个重锤击中了头,嗡嗡嗡地作响。 他揉揉耳朵,沉着声问,“王叔,您说什么?” “张嫂一家没了。”王叔慢吞吞地往院子方向,低眉耷眼,“就你走的第三天,有一伙人半夜冲入张嫂家里,杀了张嫂一家,翻箱倒柜,不知在找些什么东西。” “那天晚上静悄悄的,连狗都没叫,这条街没半个人听到动静,还是她家药铺的小伙计过来上工,发现药铺没开,跑来喊人,才发现张嫂一家被人杀了。” 王叔心情也不好,多年的街坊邻居,说没了就没了。 沈其琛慢半拍跟了上去。 他不是原身,和张嫂相处时间很短,说有什么深情厚谊那是假话,但熟悉的人,他感激的人,就这么没了,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看在那兽皮地图、翠云山分布势力以及草药书的份上,无偿替她报了仇,并托人将她仇人的头颅送过来,结果她这一家,说没就没了? 死前,尚且不知自己的仇人已死。 沈其琛头次感受到普通百姓的无奈与悲凉,是那种身不由己、名如草芥的无力,若他们实力强一些,谁能取他们性命? 原身的父母,张婶一家,以及这街头小巷的普通百姓,全是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普通,卑贱,没多少实力,他们都是一样的。 没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原主父母和张嫂一家命不好,碰到强人死了,王叔运气好一些,没有遇上强人,他还活着,但谁能说得清,他未来是否都这般幸运? 沈其琛愈发坚定变强的决心。 他不要寄托于幸运,他要强到无人能左右他的性命。 他的命,只在他手里。 他心一定,问王叔,“张婶一家,葬在哪里?” 他去给原身父母上香,没瞧见张婶一家的坟冢。 “东城那边,东南方那个角落,比较偏,要找上一找。” 张嫂的后事是俗道堂的巡捕帮忙干的,街坊邻居都帮了忙,不过因为张嫂一家是横死,担心脏在好地方坏了风水,刻意挑了个偏僻处。 有人收敛,能入土为安,这一辈子也不算坏。 王叔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给沈其琛倒了杯凉茶,茶是山上野茶,水是古井凉水,井水甘甜,怎么喝都好喝。 “钰哥儿,你如果要祭拜,劝你缓几天,谁知道那杀张嫂一家的人在找什么东西,会不会藏在暗处留意谁和张嫂一家交好,怀疑他们要找的东西留在和张嫂交好的那户人家家里?” “这些敢在安平会地盘杀人,凶狠凶恶且不说,估计上层拿他们也没办法。” 王叔提醒到这里,已经足够,他不敢说出,那凶人或许就是会里上层人的猜测。 说了有什么用?只会给自己招祸。 沈其琛从这提醒里听出更深的东西,比如王叔为何确定杀张婶一家的人没寻到东西? 他微微齿冷,怒气上涌,“那凶人对张婶一家用刑了?” 抓住一家人,逼供很容易,只有没找到东西,而苦主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或者知道的苦主咬死不说,才会全部受刑。 王叔叹了口气,“是啊,那场面,我活了五十多年都没见过。” 那天之后,他一个老男人,都做了几天噩梦,张婶一家,从张婶到她丈夫,再到黑妞和她哥哥,没有一个人身体是完好的,黑妞和她哥哥,身上的皮差点剥了下来,瞧着人不寒而栗。 也不知是什么人,竟这般没有人性,不足六岁的小孩也能下手。 最奇怪的是,这么折磨,张婶旁边的邻居,居然谁都没听到惨叫声。 诡异,恐怖,不想提。 沈其琛沉默半晌,开口道:“多谢王叔提醒。” 他将凉茶一饮而尽,放下他准备送给张嫂一家的东西。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一包饴糖,几盒桂花糕,以及几斤rou和一条鱼。 普通百姓间的感谢,这些食物已经足够。 沈其琛视线落到饴糖上,这包饴糖他准备送给黑姐儿的,临走前他还吐槽黑姐儿养得不太好,依旧黑,该多吃点白的东西,谁知归来黑姐儿什么都不能吃了,她的人生也在五岁这年,戛然而止。 沈其琛垂眸,向王叔告辞。 王叔摆摆手,没有留人。 沈家那口子死得冤枉,他不想他俩留下来的独子也莫名其妙没了命。 老井巷死得人够多了,还是平静一点罢。 沈其琛缩着手,从王叔家离开,回到自己院子。 他的袖子里,藏着一本草木书和兽皮地图。 这是原本该归还给张婶的东西。 他抚摸着草木书和兽皮地图,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安平会。 谁知道幕后之人会不会为了不错过半点线索,找到他头上?张婶将草木书和兽皮地图交给他时,这一条街的人都看到了。 他拎着包袱,从东门离开,又重回翠云山。 到了翠云山时,天色昏沉得仿若要下雨。 不,不是仿若,而是真的。 风气云涌,不多会儿山雨便落了下来,一滴滴地似水珠子往下掉。 山间水汽湿重,织成云雾虚无缥缈,云雾深深浅浅,随风nongnong淡淡,似纱飘着,似丝垂着,好似仙山幻境,渺渺莫测。 碧色的叶片攒着雨滴,又不堪忍受时暴水垂落,溅得小雨暴成大雨,若有行人经过,浇个透心凉。 沈其琛将包裹往头顶一放,穿过树林往东而去,准备寻个山洞先避一避雨。 不过,他在即将冲入山洞前,忽而听到一声闷钝,像是重物掉到地上的声音,但又没有山石那么重。 一定要形容的话,像是有人摔了一跤。 沈其琛也不是很确定,毕竟雨声会遮掩住很多声音,杂音又会让一切耳熟能详的声音失真。 他犹豫片刻,没有去山洞,而是冒着雨,踩着山路,爬到半山腰朝外的露台,借着巨大山石的掩映,往发出声响的那个地方瞧去。 云雾萦绕,将这方天地掩得只剩水墨轮廓,树影幢幢,鸟雀寡声,除了风声与溪涧声,好似天地俱静。 既看不出有没有人跟着,也判断不了有没有人藏着。 沈其琛垂眸思索片刻,谨慎起见,去了南边独柱山头。 那个山头,藏着《飞云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