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第297章找上门来 杨昭训养于宫中,早已把皇后之位,看作囊中之物,根本容不得他人染指,宇文赞的那番话,无疑挑拨了杨昭训的神经。 再加上是她,所以,杨昭训才会那般激动。 在那一辈子里,她早早的心有所属,因为阿顾的存在,杨昭训对她很放心,而这一辈子,眼下,没有了阿顾,宇文赞又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把火烧往她头上烧。 张曦总觉得,他是故意的,故意陷害她。 至于那句喜欢她。 张曦只想轻呵一声,在那一辈子里,洛京城中,说喜欢她的小郎君,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可唯有阿顾看她的眼睛是澄亮明澈的,没有掺一丝杂质,不过,她有点想不起来,阿顾到底有没有亲口对她说过这句话了。 时间太过久远。 久远到,她觉得,她与阿顾早已是浑然一体,不可分割。 张曦略抬头,瞧了瞧阿耶的黑脸,在宫里时就已完全黑下来的脸,说是歪打正着也好,心里对宇文赞,又添了一重感激。 要不然,阿耶还没有这么快下定决心,给她定亲。 顾青云是她点了头的,但阿耶相中的却是傅家十九郎傅宣。 “阿眸,你真不喜欢十九郎?” 从宫里出来,上了自家马车后,张婴就开口询问女儿,同时,还不忘把十九郎夸赞一遍,“十九郎的字好,文章好,人也长得俊,他姐傅沅和你是手帕交,他家老太太也很喜欢你。” “傅家和张家同出清河,世代交好,你九婶婶和你曾祖母,都是出自傅家。” 反正这话,张曦听得耳朵都快要长茧子了,一如既往的,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喜欢,油腔滑调,嬉皮笑脸,没个正形,而且老喜欢捉弄人,经常逛平康里,屋子里伺候的都是婢女。”又多添了几处吐槽点。 “小郎君没有不调皮的,再过几年,人大了,懂事些,待到出仕历事,自然会正经起来,”张婴说到这,还不忘拿儿子举例,“你看你阿兄,以前也是猫狗都嫌弃,再看现在,整个人沉稳下来,已担得起事了。” “可是我不喜欢呀。”张曦直白道,她心里明白这话,在阿耶这时比其他理由更管用。 张婴听了一噎,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语气有些无奈,问道:“真就这么喜欢顾家那小子?” “对。”张曦重重地点头。 张婴瞧着小女儿神情自然,没有一丝不好意思,完全是一副没开窍的样子,伸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好吧。”顾家那小子也还小,等两家定了亲,他把那小子亲自带在身边教导几年。 想着今日宫里圣上说的那些话,不管圣上存了什么心思,他都不会允许。 所以这定亲,宜早不宜迟了。 得尽快办。 因带着阿诚,张曦没有回瑶光寺,而是跟着一道回了和惠坊张府。 下马车的时候,看了眼王傅姆怀里抱着的侄子阿诚,乌黑的眼珠子骨碌直转,一看到她近前来,就咿咿呀呀朝她伸手。 “姑姑手受了伤,没法抱着,等手好了,再抱我们阿诚。” 张曦拉了拉阿诚的手,这孩子很乖觉,除了饿了尿了,很少哭闹,特别好带,回洛京后,除了第一天外,后面几日都跟着她住在永乐楼,抬头对王傅姆吩咐道:“把他带回永乐楼,我会派人去长乐居那边和阿兄说一声。” “唯。”王傅姆忙答应。 ——*——*—— 金市,欢喜场二楼的包厢内。 张昕靠在窗台上,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高台上的胡舞,问身边的方意,“你真打算这么一直待在洛京,在羽林军里混下去?” 李达、郑业、刘功等接连外放,在京的诸人,因不是休沐日,都要上衙,唯有方意待在羽林军中,每日点个卯就完事了。 “还能咋办,老头子不让我回定襄。” 方意一想起家中偏心眼的老头子,就心烦意燥,老头子的心思,不就是担心他回去夺了他那两个异母兄长的光彩,近身,凑到张昕面前,“七郎,要不我跟着你干,跟你去秦地。” 张昕多少猜到方意的心思,摇了摇头,“秦地不是边郡,没有仗打。” 听了这话方意心底一凉,就在他以为没戏了时,又听张昕接着说:“阿意,你要真想建功立业,去你阿耶面前扬眉吐气,我可以推荐你去凉州,不过要从最低层的伍长做起。” “没问题。”方意几乎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反正比窝在洛京城好,再窝下去,他觉得,他整个人都要废了。 “我大约在七月初离京,你要辞掉羽林军中的职务,提前写信告诉你阿耶一声。” “先不理他,”方意难掩气愤道,“明日一早,我就去提交辞呈。”他现在的职务,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随时都可以离开。 张昕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没有直接劝,而是问道:“你真不打算成亲了?” 这两年间,饶是常常被人问起婚事,方意还是禁不住脸微红,难为情地撇开眼,“唉,这不是没有合适的人。” “你都二十有二了,再拖下去,更没有合适的人了。”张昕望着方意,眼里满是戏谑,“非士族贵女不娶,非容貌胜已者不娶,你这从哪听来的,两句文绉绉的话。”怎么看,都不是方意会说的话。 “什么听来的,就是我自己想的。”方意梗着脖子道。 “好,你自己想的,” 张昕没和他认真计较,“你的婚事,你阿耶是怎么打算的?真要让你娶个士族贵女?”说着,略带几分调侃的目光仔细打量方意,“不过,要找个容貌超过你的,还真有点难度。” “有难度就不娶了。” 方意有些破罐子破摔,前些年,老头子一心想要给他娶个洛京的士族贵女,让他从此待在洛京,后来发现不成,只好退而求次,但话都放出去了,让他脸往哪搁。 索性不娶了,让老头子急去。 只听张昕建议道:“阿意,你要真想娶个士族贵女,也不是不成,有两种情况,一是家族落败,需要多花一些钱帛,另外就是家中庶女,生母出身不高。” “要不,你近期先回一趟定襄,和你阿耶好好说说,虽说有宫中赐婚一说,但到底不合礼数,时下的婚姻,更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些道理,方意也明白,只是心有不甘罢了,而张昕能和他说这番话,肯定不仅仅是为了和他讲道理而说的,方意心思通透,遂笑嘻嘻地问道:“七郎,你说实话,谁派你来当说客的。” “你猜到了?” 张昕诧异地看了方意一眼,不过方意既已猜到,他也没要隐瞒,大大方方地说道:“那你再猜猜,是谁让我来的?” 方意右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盯着高台上的歌舞,沉吟许久,没有说话。 张昕也没有催促,目光重新落到中间的高台上,歌舞一茬接着一茬,胡舞、剑舞、折腰舞,美人身姿俏,洛京的物阜繁华,的确非其他地方可比。 无怪乎,许多人都想谋个京官,留在洛京城。 “不是你姐夫就是子阔,”方意突然出声,语气笃定,子阔即羊湖,字子阔。 他说完转头见张昕挑了挑眉,于是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们九个人,家中有庶妹的,唯有羊家和崔家。” “好了,不和你打哑谜了,是我姐夫的五妹,虽是庶出,但她生而失母,养在嫡母郑夫人身边,礼仪规矩都不错,品性端庄,人也长得秀美。” “你见过人?”方意问道。 “没有,”张昕又打量了方意一眼,故意打趣道:“不过,我阿姐说了,容貌和你长得不相上下。” 方意不以为意,只是咂了咂舌道:“那就奇了,崔十三和我每月里都能见上一面,没见他说,倒让你来提?”崔十三,即指崔阳。 “担心被你拒绝,所以让我在中间探个话。” 方意半信半疑,不过,在洛京这么多年,又和张昕等一干士族子弟相交,他多少知道他们的尿性,还真有这种可能,本来士庶不通婚,大约是看上他阿耶那个骠骑将军手握定襄几万精兵的价值,才推出庶女联姻,要是被他当面拒绝,不恼羞成怒才怪。 所以,为了双方的面子着想,才会找人探话。 “你也不必急着回复,如果可以的话,你回一趟定襄,问问你阿耶的意思,如果有意向,可在七月前托冰人上崔家提亲。” 张昕顿了顿,又道:“崔家这边,是崔侍中想结这门亲,当然,这是双方自愿的,如果你家没有意向,就当没这回事,七月后,崔家那位女娘子,会另行婚配。” 方意略一沉吟,便问道:“那位女娘子多大?” “这个月刚及笄,排行第五,身体康健,生母为奴婢,没有同母兄弟姐妹,因为养在郑夫人跟前,所以崔侍中颇喜欢这个女儿。”张昕把他了解的都说清楚。 “好,我问过我阿耶,到时候再给你回复。” 张昕点头,这种事的确要问过家中大人,才能决定下来。 其实,方意在听到那句生母为奴婢时,还是很排斥,却也明白他能挑的余地不多,他在洛京这些年,因为出身的缘故,哪怕他家老头子已位列正二品的骠骑将军,掌定襄三万精兵,封顺阳侯,但愿意与他家联姻的士族,几乎没有。 老头子托冰人为他求亲,没有一家同意的。 使得他的婚事,蹉跎至今。 如今崔家愿意联姻,哪怕是庶女,老头子也一定会愿意。 这么一想,方意打算明日开始请假,亲自回一趟定襄,去见见老头子,再者,他正好和老头子提,他往后不会回定襄,免得老头子一天到晚总提防他。 接下来,张昕和方意两人又说了其他话,以方意在说,主要说的是这些年,京中的人与事,譬如李达从秘书丞调去江南道上,其继母又闹了一场。 直到天黑时分,两人才从欢喜场出来,张昕上马后,忽然对方意交待一声,“阿意,下次别再约这个地方了,要是约了,我不会来的。” 这么贸贸然一句话,方意整个人都还有些懵,脱口问道:“那约哪里?” “寺院都可以。”张昕回了一句,打鞭离开, “什么意思?”方意不解,以前都是在欢喜场里碰面,这次也没什么不对呀。 旁边的方戟想到一种可能,提醒了一句,“是不是因为张七郎君在孝期的缘故。” 方意听了,仔细一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要不怎么平白无故,对这欢喜场不满意了。 ——*——*—— 张曦下学回来,看到守在她家大门口,拦住她马车的杨昭训,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心里狠骂了造事者宇文赞一顿,简直是没事找事。 “别站在马车前,你上车来。”张曦对杨昭训说道,没理会杨昭训那气鼓鼓的神情,“不管有什么事,先进府再说,站在大门口,没的让人看见笑话。” “谁敢笑话。” 杨昭训蛮横道,站在马凳前,没有立即上前,而是警惕地望着张曦,“张十六,你不许再动手打晕我。” 张曦摊了摊手,“好,我不动手,你若不放心,可以离我远一点。” 听了这话,杨昭训才踩了马凳上了马车,进入车厢后,在张曦对面跪坐下来,马车徐徐启动,从侧门驶进府,待马车重新停下来,张曦率先下了车,然后对紧随她下车的杨昭训说道:“跟我来。” 领着她去了花厅。 瞧着杨昭训这架式,今日要是不弄明白,估计她不会轻易离开。 好在,她对杨昭训极为熟悉,因此,一进花厅,遣退了仆从,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阿耶快要给我定亲了。” “定亲?”这个字眼,一下子抓住了杨昭训的听觉,原本憋着的一股气,似xiele闸一般,一泄千里,“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上,谁来做假呀。”张曦没好气地看了眼杨昭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