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笔趣阁 - 仙侠小说 - 朝天诀在线阅读 - 第3章 十里幽兰

第3章 十里幽兰

    史敢当见鹤形松口干舌燥,即去沏杯茶来,呈了上去。鹤形松接过茶杯,饮了一口,放在一旁,道:“敢当,上官长老虽然犯上作乱,但念其曾为我派立下无数功劳,不必逐出我派,仍以长老身份厚葬罢!”史敢当应道:“是,师父。”随即令人将上官清尸身移去。

    梁天青心想:“上官清犯下此等大过,鹤前辈仍令人以长老之位厚葬,真一代宗师风范!”

    鹤形松续道:“上官长老固然罪大恶极,可他敢作敢为,也算是条汉子,非比那敢做不敢为的人。据我所知,上官清虽是主谋,却仍有两人参与叛乱之事,是谁?请自己出来罢!”话音甫落,却听得“扑通”两声,下首徐望月与方金忠已跪倒在地。

    原来鹤形松适才饮茶时,暗地捻起两小片茶叶,讲话时暗地出手,弹中徐、方两人肩井、秉风二xue。徐方二人只觉身子一软,竟从椅上滑下,跪在当处。鹤形松手法极快,出招于眨眼之间,且叶片极小,是以堂内众人均无发觉。

    其余人等见徐方两位长老竟主动跪下,均不由一惊。唯徐方两人自知是给人封了xue道,时下堂中有如此功力的独鹤形松一人。

    鹤形松道:“两位长老,可是认罪了?”徐望月素来行事庸怯,适才见上官清惨死的情形,自知武功较鹤形松相去甚远,颤声道:“我……”他一连说了八九个“我”,竟迟迟吐不出第二个字来。

    鹤形松见状,厉声道:“徐望月!此事我已调查清楚,你若据实而言,尚可饶你性命!倘若心存侥幸,妄图欺瞒于我,便如此剑!”一言甫毕,右手指向地面那柄断裂的玄铁剑。

    上官清这柄利剑虽不及“听梅剑”般锋锐,却也是当世罕见的奇兵,适才对敌鹤形松赤手空拳,竟为他掌力震裂成数段。由此看来,鹤形松内功之强、掌势之猛,实属不可思议。

    徐望月为鹤形松气势所震,心下怛然,不由面色苍白,额上豆大的汗珠涔涔不停,道:“我……我……掌门,徐望月知错了。我本无意反你,都是……都是……”鹤形松目光如箭一般射向徐望月,道:“都是什么?”

    徐望月微微转过头,瞧了傅千金一眼,道:“都是……”正欲开口,只见傅千金从怀中摸出一件物事凑到头部,擦拭额角汗水,却是一件四方锦帕,上面绣着一轮黄丝弯月,弯月之下以黑线点着一只黑燕。徐望月见后面色突变,回过头来,道:“是赵长老……是赵长老觊觎《朝天诀》,才勾结众人,想取你性命,夺取秘籍。他以我家人性命要挟于我,我多不遵从,他便要……便要杀我妻儿性命。我……我逼不得已,所以……所以才……求掌门恕罪,饶……”

    此言未毕,便听得一声惨叫,徐望月已倒在血泊之中。

    徐望月将此事尽加在赵德书身上,赵德书在一旁凝听,直恨得咬牙切齿。到后来,终至无法忍耐,纵身跃起,凌空一掌,重重劈在徐望月脑后。徐望月不曾防备,门户大开,受此一掌,一道鲜血涌出,登时便气绝身亡了。这一变故,令堂内众人无不咋舌。

    梁天青心道:“莫非众人犯上作乱,联合褚氏兄弟,为得便是《朝天诀》?这是一部武功秘笈吗?众人如此垂涎,想必甚是厉害,我怎地从未听人提起?”

    鹤形松冷笑道:“狐狸的尾巴终于漏出来了。”

    适才徐望月当着数十双耳朵将罪名扣在他头上,赵德书自知有口难辨,索性也不否认,只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鹤形松又道:“我早便怀疑你图谋不轨,念你为我派殷勤奉献数十年,一番苦劳,不愿使你难堪。谁想你竟如此歹毒心肠、利欲熏心,好在天地昭昭,你还是漏出了马脚,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赵德书“哼”地一声,道:“今日我等阴谋败露,只怪天意如此,老夫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话音刚落,赵德书右腿弹出,将方金忠踢向鹤形松。自己则拔出剑来,纵身刺出。

    这一弹腿甚是迅捷,方金忠犹离弦快箭飞去。鹤形松双腿稍屈,摆出一个半马步,双掌齐出,左掌推在方金忠心口,右掌直抵其小腹,将赵德书弹腿劲力尽皆化去。

    不想赵德书长剑刺去,直穿方金忠背心,剑招之快,不亚于前一路弹腿。这一剑穿过,方金忠立时身亡。而鹤形松万料不到赵德书竟如此雕心雁爪,为了伤到自己不惜以方金忠性命为代价。赵德书长剑透过方金忠心窝之时,也刺穿了鹤形松的左掌心。

    史敢当、朱恒、罗峰三人见后大吃一惊,忙喊道:“师父!”梁天青见后,也叫道:“前辈!”

    赵德书见利剑穿过鹤形松掌心,心下欢喜,一边旋转剑刃,一边哈哈大笑。鹤形松虽觉左掌剧痛无已,却强行忍耐,兀自泰然自若。待见得赵德书下盘破绽,横腿一扫,赵德书应声而倒。

    鹤形松将赵德书利剑自掌心抽出,内劲所致,剑身断作十余截,而左掌鲜血喷涌如柱。鹤形松自点掌心三处要xue止了血。

    却见赵德书鱼跃而起,暗暗运劲,徒掌猛劈而去。鹤形松早有提防,立时以双掌相迎,后掌托前掌,双掌劲力合一,将赵德书逼退数步。鹤形松适才以空手对敌上官清,拳脚功夫自不必说,而赵德书既为四大长老之首,实力亦不容小觑。两人连对十余掌,鹤形松修习“碧霄神功”已达极高的境界,配合巧妙地掌法,虽左手负伤,却不落下风。

    二十招后,鹤形松愈发自如,一掌接一掌发出,毫无间隙。而赵德书终是稍逊一筹,为鹤形松压迫之下,几无还手之力。又过十余招,鹤形松逼出赵德书破绽,徒掌一推,正中其胸口。鹤形松这一掌威力极大,赵德书rou身之躯,受此一掌,全身筋脉尽断。虽不致立时死去,却也危在旦夕了。

    鹤形松瞧了他一眼,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赵长老,念你为我派殚精竭虑数十年,今日我不杀你,你去罢!日后仙鹤派再无你这号人物!”赵德书却道:“呸!谁要领你的情?”他双唇紧闭,心一横,便咬舌自尽了。

    鹤形松叹了口气,道:“如此也罢,你生前无论犯了什么过错,也当一笔勾销了。”即令人将方金忠与赵德书抬出去,均以长老之礼安葬。

    这时,梁天青等人才明白鹤形松的用意。适才将反叛罪责尽归在上官清头上,并非其糊涂少智,而是为了平抚他人。此后再将四位长老分化,逐一除去。倘若适才鹤形松直接点出叛党,敌方必定孤注一掷,背水一战,那时节敌方凭着人多势众自当胜多负少。而眼下,四位长老顷刻间均丧命于此,叛党胜算已然渺茫。梁天青不禁对鹤形松的智谋、胆略所钦服。

    鹤形松将手掌伤口包扎后,怔怔坐在上首,四大长老意图谋反,均被他分化铲除,可此刻却殊无半丝喜悦之情。自他继任掌门来,已历二十余年,脑海中无数画面一一闪过,心想这些年来自己虽未必有什么功绩,却也兢兢业业,仙鹤派绝不失了当年之威望。可四大长老竟为了一本武功秘籍,便合谋反他,莫非自己于无意间犯下了什么错误,以致冷了众兄弟的心?二十年多前的一件陈年旧事顿上心头,不觉间,热泪已模糊了双眼。

    当下堂内众人均察觉鹤形松神情有异,可任谁也不敢过问。

    此后鹤形松情绪稍复,正色道:“千金、中友,你二人该当何罪?”傅千金见四大长老为鹤形松尽数除去,自知不妙,此刻大势已去,纵使“卧龙”复生,也绝无反败之机,不由心下凄然:“天不佑我。”他与吴中友一同跪下,齐声道:“弟子一时糊涂,现下知罪,请师父宽恕。”

    四位长老均是仙鹤派首脑人物,为派内立下无数功绩,虽然犯下忤逆大醉,可四人惨死终是令鹤形松黯然不已。他实不愿再多杀二人,遂道:“平日里,你二人对我忠心耿耿,此役想是无心之举。我现有一事,你们若能办好,便饶过你二人。”

    傅吴二人喜道:“师父若能免我死罪,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赶趟儿去。”鹤形松道:“刀山火海,那却不必。不知‘乾坤双剑’现在何处?你们去请来罢。”

    傅吴二人虽有不解,但终是师父交待,故不敢有所疑问,齐声道:“是,师父。”

    梁天青插口道:“鹤前辈,请恕晚辈无礼,这‘乾坤双剑’是一对兄弟,姓褚,长名乾,幼名坤,据晚辈所知,此二人剑法高超,可人品却十分卑劣,前辈何故引狼入室?”鹤形松捋须笑道:“以少侠之意何如?”

    “前辈于此,晚辈岂敢高谈宏论?”

    “无妨无妨,少侠无须避讳,但请直言。”

    “此等恶人,既然遇见,岂能就此得过?不如趁机除去,也算为中原武林尽了份力。”

    “韩兄有徒如此,鹤某佩服!我便是要引褚氏兄弟来此,趁此良机为武林造福。”

    “适才晚辈失礼,请前辈恕罪。”

    “少侠年纪轻轻,却侠肝义胆,何罪之有?”

    “若蒙前辈不弃,晚辈当尽一份力!”

    “此事万万不可!这褚氏兄弟单只一人,剑法已然不俗,若双剑合璧,使出‘乾坤剑阵’,更是含有能敌!稍后免不得一场恶战,以我的功夫,怕也不易取胜。少侠负伤在身,不便出手,若有什么损伤,教我如何向韩兄交代?不如看准时机,下山去吧。”

    “既然褚氏兄弟武功高强,晚辈更不能一走了之。我虽不才,却绝非贪生怕死之人!”

    “原本少侠未伤,以你的‘疏影剑法’与我的‘广寒剑法’联手,可增加不少胜算,可少侠有伤在身……”

    “区区小伤,前辈无需担心!我既来到这玉柱峰,断然不能置之不理,我有十分力就出十分,有一分力就出一分。最后,纵然死在他们剑下,也死得其所!”

    鹤形松听他之言满含浩然之气,大为所动,当下不忍相拒,说道:“既如此,鹤某再出言相拒倒将少侠瞧低了。那好,便请少侠与我并肩抗敌,如何?”

    “快哉!我能与前辈携手并肩,抵御外敌,真乃生平第一快事!”

    “那褚氏兄弟剑法不凡,少侠须时刻注意,否则不但难以取胜,连性命也只怕难以保全。”

    “是,一切全依前辈主张。”

    鹤形松向傅千金道:“你去请褚氏兄弟罢,切记不可提及派内之事,若他二人起了疑心不肯来此,我定不饶你。”傅千金忙道:“弟子不敢。”随即出得飞云堂去。

    鹤形松转向众人道:“大家就地倒下,装作昏死模样,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乱动!”众人齐声道:“是!”便躺在原地,以独门闭气功假死昏睡。鹤形松又向梁天青道:“少侠,请同我来。”

    二人出得飞云堂,走到一旁的流星堂内。流星堂虽然宽阔,可与飞云堂相比,便不足为道了。到得堂内,鹤形松说道:“少侠请坐。”

    “前辈请。”梁天青道,“前辈,稍后要晚辈如何行事?”

    “这乾坤双剑的剑法我曾领略过,褚乾、褚坤所使‘乾坤剑’乃家传武学,一招一式看似相同,实则有极大的分别。褚乾右手使剑,褚坤则是左利手,双剑齐发,攻中有守,防中有攻,几无破绽可寻,因而败退诸多江湖高手。我只与其中一人交手,有十足把握可以得胜,可若与两人对敌,胜算便只四五成了。我邀少侠相助,是想以两路不同的剑法与二人周旋,以图出奇制胜,若能切断两人招数间的干系,分而击之,便有极大的胜算了。倘若我与敢当等人,均以‘广寒剑法’迎战,便无此奇效。”

    “原来如此。”

    “褚氏兄弟双剑合璧无暇可击,硬敌必有闪失。梁少侠,你只消纠缠一人,若能撑得百八十招,这一架便赢了。二人单论以褚乾武功稍强,诡计也最多,稍后少侠可与褚坤交手,我与褚乾相斗。须得牢记,切断二人联系,分而击之。”

    “晚辈自当全力纠缠褚坤。”

    “此战凶险万分,需切加小心。”

    “是,前辈。”梁天青道,“晚辈尚有一事不明……”

    “少侠有何事不明,尽管说来,不必有所顾忌。”

    “是。前辈泰然自若间,将乱党一一除去,晚辈佩服无已。只是前辈闭关日久,何以得知此事?就连‘乾坤双剑’竟也清楚?”

    “少侠不知此事始末,有此疑惑原是应当。我于闭关期内,吩咐由先雪每日送餐,暗中却令先雪查探派内一举一动。是以,我虽处闭关期内,却于派内大小事务均有所知。千金因首席弟子一事耿耿于怀,联合四位长老、褚氏兄弟,意图反乱,此事我先时已知。千金与褚氏兄弟会面时,也是我派先雪下山跟查的。先雪下山十余日,却未返回,自是遇到了麻烦,我起初见到少侠时,已猜到你是受先雪之托,来向我报信。而今日正午我在后山用饭之时,见里面藏了一张字条,上书:傅千金、吴中友和四位长老串通‘乾坤双剑’图谋不轨,请师父留意。那字迹应是敢当所写,我便出得关来。此后的事,少侠也都清楚了。”

    “原来如此。史兄有勇有谋,在下好生敬佩。”

    却说褚氏兄弟与傅千金立下约定,在玉珠峰顶等候,已七彩烟为讯。褚氏兄弟暗中将守门弟子杀害,并换上了仙鹤派弟子的衣物,守在正门处。梁天青先前在“燕归楼”及玉珠峰顶见到的一胖一瘦的男子便是他二人,高瘦男子稍长,便是褚乾,矮胖男子稍幼,便是褚坤。

    现下傅千金按鹤形松指示,放出七彩烟,而后担心二人生疑,便出来相迎。褚氏兄弟见到七彩烟,均是大喜过望,便向园内而来,过不多久,便与傅千金遇见。褚乾道:“傅兄弟,如何?可生出什么事端来?”

    傅千金一阵苦笑,但想今日局势既定,只能按师父之言才能留下一条性命了,不敢让二人察觉有异,便道:“出了些意外,不过还好及时摆平了。”

    褚乾惊道:“什么?”但见傅千金面显愁容,似是惊魂未定般,有些滑稽,笑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将足智多谋的傅老弟你都吓到了?”

    傅千金心中一惊,知其发觉有异,却又不敢敷衍而过,令其生疑,便道:“谁想我师父今日竟突然出关……”褚氏兄弟听到“鹤形松出关”的字眼,惊道:“什么?鹤形松……他……他怎么会知道?怎么突然出关?”

    傅千金叹道:“是啊,费了许多功夫才将其擒获。不过我方死伤不小,四大长老均惨死当场。”他机智过人,说到“擒获鹤形松”之言,神色毫无异样。至于四位长老惨死,也是实情,当下褚氏兄弟却并未疑心。

    褚氏兄弟性情怪异,所以甘受傅千金摆布,原本便是为了仙鹤派的武学秘籍《朝天诀》。现下鹤形松被擒,四大长老尽数归西,单凭傅千金一人何足惧哉?真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褚乾笑道:“如此便恭喜傅老……哦不……应该是傅掌门了。”

    傅千金心中实有万分无奈,却也不敢表露出来,陪笑道:“该我谢过两位兄长才是!”他心想:“一会我要多加小心,若是他二人见到师父无恙,只怕迁怒于我。唉……如今真是于我百般不利,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盼他二人与我师父交起手来能两败俱伤,我好坐收渔翁之利。”

    褚坤道:“此事既成,你答应给我兄弟二人的好处,可莫要忘却。”傅千金忙道:“原当如此,傅某断然不会失信两位兄长。”褚坤道:“那便好了。”

    褚氏兄弟口上虽这般说,却也心怀鬼胎:“鹤形松、赵德书等人或死或伤,眼下几名弟子又能成得了什么气候?到时,我二人逼傅千金交出《朝天诀》来。若不肯交出秘籍,就让他下阴曹地府找阎罗爷去;若交出秘籍,自然也要灭口,不然此等秘籍传了出去,恐对我兄弟不利。”

    三人同行,未隔多时,便到了适才所在之飞云堂。却见堂内二三十人皆躺在地上,横竖交错,傅千金也为之一惊,转念便想到此为鹤形松之计,而令众人闭气假死。褚坤随手摸了三五人,见已无鼻息,且身子开始发凉,尽如死人一般。此时傅千金心下忐忑,却强作镇定,生怕被二人发现异状。

    却听褚坤哈哈笑道:“傅兄弟,适才你还说遇到些麻烦,原来早已将众人制服,佩服佩服!”傅千金见他未曾疑心,舒口气道:“小弟只是凑巧得逞,怎比得上二位兄长?”

    褚乾素来谨慎,摇头道:“傅兄弟,莫非有诈?”

    傅千金道:“褚大哥,适才小弟亲眼见众人倒下,岂能有假?”

    褚坤问道:“大哥,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对劲么?”褚乾道:“那倒没有,可我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褚坤道:“哎,大哥你多虑了,这‘圣手毒仙’的名头岂是虚传?”

    褚乾点头道:“想必如此。该是我多虑了,傅兄弟,切莫见怪啊。”傅千金道:“岂敢,岂敢?”

    现下仙鹤派弟子闭气假死,所用为派内一门高深的“龟息功”,使出此功时,神色姿态与死人无异。可罗峰适才与吴中友交手,身上曾受数处伤口,虽经梁天青止血疗伤,可眼下一运功,先前的伤口又开始溢血。时值寒冬,人死后过得这许久,尸体已凉,伤口鲜血亦随之凝固结痂,试问如何还会流动?有且仅有一种可能,便是他装死。

    褚乾目光一扫,正巧见到罗峰伤口出血,已知其未死,便悄然移步到罗峰身旁,笑道:“看来这‘圣手毒仙’,不过是浪得虚名啊!”

    说着便一掌向罗峰劈去。此掌迅猛,若不躲闪,罗峰定死无疑,他无暇细想,立时鱼跃而起,闪过此掌。傅千金见罗峰纵身跃起,不由一惊。

    褚乾笑道:“傅老弟且看,我就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圣手毒仙’不过如此!”

    “圣手毒仙”乃江湖第一用毒高手,用毒之奇,用毒之剧,天下莫能出其右。若他出手,纵使武功再高之人也难逃死劫,褚乾又岂不知?褚乾已然对傅千金起了疑心,是故意这么说给他听得。

    傅千金已听出褚乾对己生疑,假装不解,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亲手……莫非‘毒葵’因历时已久或者天气潮湿,以致失了药效?”

    此话说的十分厉害,虽无开脱之言,却含开脱之意。褚乾听后,虽有不解,可对傅千金的疑心登时消了多半。

    褚乾向褚坤示意,两人当即拔出剑来,左右齐攻,夹击罗峰。罗峰负伤在身,此刻又被两大高手围攻,却并不慌乱,挺出长剑,便与“乾坤双剑”交起手来。

    他年轻气盛,此刻形势危急,他却无半分惧意。若换了武功更高的傅千金等人,也未必敢与“乾坤双剑”交手。他时下并不多想,使出“广寒剑法”,一招一招、有条不紊的使了出来。褚氏兄弟虽然联手,却对这样一位少年甚为轻视,并未使出全力。缠斗十合,罗峰亦未落下风。

    褚乾、褚坤但见罗峰剑招凌厉,威力不俗,不敢再有轻视,当即舞动长剑,攻势陡增。罗峰虽招架一时,可二十招后,面对对方两人夹攻,渐感气力不支,难以应对,不由破绽倍出。褚氏兄弟攻势又增,几乎压制得罗峰喘不得气来。

    罗峰被二人不断逼退,未曾注意身后物事,竟绊在史敢当身上,一时失了平衡,跌倒在地。褚坤见状,挺剑刺去。

    蓦地,只觉一道银光闪过,不知从何方跃出一人,持剑劈向褚坤左肩。褚坤这一剑若刺出,罗峰非死不可,可自己的左臂也当被斩断。无奈之下,只得挥剑相抵。却见那人抖动剑锋,就势横扫,褚坤未敢硬接,退在数丈之后。

    褚坤打量来人,见其身长七尺,面目俊秀,气势不凡,约莫二十四五岁。此人身着仙鹤弟子衣衫,可所持剑法却不似“广寒剑法”。

    此人正是梁天青,他与鹤形松躲在暗处,见褚氏兄弟竟然合力攻击罗峰,心中暗骂两人“卑鄙无耻”,竟合力对敌一负伤之人。但见罗峰已无力抵挡褚坤那一剑,便即抢来搭救。

    适才梁天青所使剑招,正是“疏影剑法”里的一招“围魏救赵”,此招剑法倒也颇符合适才情形。

    褚坤想起此前在正门曾见过梁天青,道:“原来是你!”褚乾见梁天青手中长剑,惊道:“听梅剑?”梁天青答道:“正是。”

    褚乾道:“不知是神剑派门下哪一位好汉?”梁天青道:“在下梁天青。”

    褚乾道:“原来是梁少侠,少侠能以‘疏影剑法’逼退我兄弟剑招,可见造诣匪浅。”褚坤却道:“大哥,你怎地长他人志气?这小子趁我不备,侥幸的手罢了,你若不信,我在与他比过。”

    褚乾却不理会,向梁天青道:“不知梁少侠有何见教?”梁天青却道:“两位皆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怎地联手夹攻一负伤之人?”褚坤冷冷地道:“粱大侠若要做打抱不平的好汉,只管出手,我兄弟奉陪到底!”

    梁天青道:“如此,两位不免也忒蛮横了吧!”

    褚坤道:“此为我兄弟与仙鹤派私事,阁下还是莫要插手的好!”梁天青道:“仙鹤派与我派同气连枝,若有人冒犯仙鹤派,我岂能坐视不管?尔等觊觎人家高明的武功,便与强盗一般,算什么大丈夫?”

    褚乾冷笑道:“粱大侠,只怕你师父也未必便是正人君子,难道他不就想得这本秘籍吗?那你来此,所为何事?莫不是想从中得利?”

    梁天青见二人信口开河,无由败坏韩甫声誉,怒道:“你胡说!你二人恶贯满盈,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除去你二人!”褚乾道:“你想杀我二人,怕是没那么容易。”褚坤道:“少废话,进招吧!”

    梁天青自忖武功不及二人,当占据先机,立时摆出一招“捕风系影”,向褚坤点去,但见对方出剑相抵,就势转换方位,斜挂褚乾而去。褚乾身法极快,侧身闪过。梁天青又一招“杯弓蛇影”,向二人攻来。褚坤让过来剑,就势一剑刺出。褚乾紧随其后,一剑接一剑,如叠浪般压将而去。梁天青不敢硬接,后退十余步。

    褚氏兄弟所用“乾坤剑法”甚是了得,单只一人剑法已然不俗,两剑齐发,气势更猛。二人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一攻一守,走位与出招变幻无常,实在难以预料。梁天青往往只能接住第一剑,却挡不住第二剑,“疏影剑法”在此刻竟处处被敌方压制,毫无还手之机。

    梁天青不由心想:“这两人配合甚是默契,双剑合璧,威力难挡,就是师父在此,也未必有十全把握胜得。可笑我自命不凡,今日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却说褚氏兄弟剑势逾烈,褚乾看准时机,持剑一撩。梁天青忙向后闪过,褚乾就势横扫,褚坤位于其后,随之劈来。这两剑前后齐出,梁天青向上一跃,本欲纵身躲过,谁想褚氏兄弟剑法太快,就势袭来。梁天青见已无路可退,千钧之间,摆出一招“围魏救赵”假意刺褚乾,实则转换剑刃向褚坤扫去。

    这一招实为无奈之下、欲求两败俱伤的杀招,这一招使出,纵然能重伤褚坤,也会被两人刺中,届时哪有生路?褚氏兄弟见此刻稳居上风,纵然这一招杀不死他,梁天青也决计撑不住十招,如此两败俱伤并非明智之举。两人似是心有灵犀般,均收回长剑。

    梁天青这一着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之策,虽逃出一条生路,却兀自心有余悸。此后梁天青气势大进,连使三招竟逼的褚坤转攻为守。褚乾则在一旁观看良久,十余招后又加入战斗,以双剑相抵。两人配合无间,虽不如梁天青般拼命,却也稳占上风。又过十余招,褚氏兄弟越战越勇,连连使出双剑合璧的招数,梁天青已无力抵挡。褚氏兄弟一鼓作气,想要拿下梁天青。

    突地一个人影闪过,奋力一掌,正中褚坤后背,登时一抹鲜血飞涌而出。

    却说出手重伤褚坤那人身法极快,出招于眨眼之间,是以褚乾褚坤均不曾注意。褚氏兄弟停下手来,转身看去,竟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体格消瘦,颏下一绺长须。这样一位瘦弱的老者,似乎一阵疾风便能吹到,不想竟有如此雄厚的掌力,实在令人咂舌。

    褚氏兄弟均想,仙鹤派除一人外,绝无第二人能有如此掌力,不由失声叫道:“鹤形松?”声音中满是惊诧、悲愤之意。

    那老者捋须笑道:“正是鹤某。”

    原来鹤形松在暗处一观看多时,不断寻找两人剑法中的破绽,梁天青几次险招,他看的也是胆战心惊。好在梁天青险死还生,他看准时机,徒手一掌击在褚坤后背。

    褚乾见鹤形松安好无恙,向一旁傅千金怒目而视。傅千金心虚,自不敢与之对目。

    褚乾向褚坤道:“兄弟,你莫怕,我定当为你复仇雪恨!”说罢转过身,向傅千金道:“好啊,姓傅的,我玩玩没曾想到,你竟敢骗我兄弟二人!我若不杀了你,实难消我心头之恨!”说着,便佯装向傅千金一掌劈去,实际却向厅外逃去。

    他见鹤形松未死,功力深不可测,加之褚褚坤受伤,只身相斗岂是鹤形松对手?故而萌生去意。但想若是径直跃出,只怕鹤形松阻拦,便心生一计,佯攻傅千金。而这一掌尚距傅千金一丈有余时,快速移动步伐,向堂外逃去。这一着却出乎多人预料,不想他竟连受伤的胞弟褚坤也不顾不得了。

    岂知鹤形松长袖一挥,门外十余名弟子忽然将厅门关闭,厅内众人尽皆站起,将其团团包围。褚乾一惊,心想自己这下是硬闯不得了,便道:“我还道鹤形松名头响亮,是一号人物,却不想竟是暗中偷袭、欺名盗世之辈,今日大开眼界,佩服,佩服!”换做旁人遇到这般情形,纵然不心灰意冷,也决计不敢这般说话。但他素来傲慢,自知今日难逃一劫,心中却不服气,乃是有意嘲讽鹤形松。

    鹤形松并不动怒,反而笑道:“我鹤某是非分明,对事因人而异。遇上深明大义、顶天立地的豪杰,自是遵循江湖道义。若是遇上恶名昭彰、胡作非为之徒,便谈不上什么道义了!阁下重生轻义,危难当头,丢下胞弟,只顾自己逃跑,你说你是哪一类?”

    褚乾怒道:“你……”他说出这个“你”字后便再也说不出第二字了。

    褚坤见适才兄长竟抛下自己,丝毫不顾念兄弟情义,斥道:“你竟然是这样狼心狗肺之徒!”褚乾怒道:“那能怎样?你是要我和你一起命丧当场么?换做我受伤,你会顾念到我么?到了这节骨眼上,还有什么话好说?姓鹤的,今日我便来会会你,领教你‘朝天诀’的武功。”

    褚乾、褚坤两人见到此时情景,想要逃出生天,须得杀出一条血路了。两人手持长剑,分左右向鹤形松攻去。梁天青随即拔剑,协同鹤形松对战“乾坤双剑”。

    褚氏兄弟均乃是同胞兄弟,已年近不惑,所学剑法乃是家传的“乾坤剑”,其父也因此给二人取“乾”“坤”为名。乾坤剑法是极为精妙的剑法,共有一十八招。褚乾左手使剑,褚坤则是右手使剑,两人对敌之时,分别使出不同剑招,继而一攻一守,一进一退,进攻行云流水,防守密不透风。两人无论与一人交手,或是对敌百人,均是携手御敌,江湖中不少好手均败在他二人剑下,是以颇有名望。

    而鹤形松担心之处,便在于褚氏兄弟的双剑合璧,故而与梁天青一同御敌。他二人的“广寒剑法”“疏影剑法”均是迅捷无比,若能将褚氏兄弟分而击之,便有极大的胜算了。

    四人中以梁天青武功最弱,却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之人。原本鹤形松的武功就足以胜过褚氏兄弟二者其一,只是两人若使出合璧的招数,胜算便大大减少了。梁天青如能与褚坤纠缠片刻,待鹤形松解决了褚乾,两人再合力对敌褚坤,自是有胜无败了。

    梁天青谨按鹤形松之意,与褚坤纠缠,而鹤形松便与褚乾交手。褚乾武功虽好,可与鹤形松这般顶尖高手过招,自是无法分心。而褚坤虽身负重伤,可武功胜过梁天青太多,便连番抽身出来,找褚乾使出双剑合璧,可每当褚坤想与褚乾使出“乾坤剑阵”之时,梁天青总是挡在他身前,形影不离。

    褚坤将“乾坤剑法”中的招式一一使出,而梁天青自知敌不过对方,且贸然出招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