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离别
天灰蒙蒙的。 天空中飘散着数不清的樱花瓣。 接住一片轻轻送到鼻尖，一缕奇怪的幽香蔓延看来。 “真是个光怪陆离的地方啊....”雷格咂舌。 明明是在极北之地的边缘，哪来的樱花呢？ 而这樱花却给雷格一些怪异的感觉，就像是充满了鬼魅和说不清的东西。 那感觉似乎在丰收祭的第一天见过，和那迷雾中探查他的神识有几分相似... 咦，等等！ 毫无征兆，雷格停了下来，两只胳膊机械地耷拉下来。 血色双眸即刻锁定了樱花飘落的天空。 几乎是被他注视的一瞬间，头顶上的积云骤然炸开。 就像是壁虎断尾... 不计代价，只求生存.... “啊....呼...呜...” 雷格只觉得，浑身都燥热起来，就像是烈酒灼烧一般。 他舔了舔嘴唇：“原来是你啊.....” “可爱的小家伙，居然还没有逃跑吗.....”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那股来自灵魂本源的饥饿感，再次爆发了。 想吃。 想要把【那个东西】吃掉。 自从成为魔王以后，好久没有如此的兴奋过了。 “哦......我明白了。”雷格吃着手指，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望天。“莫非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在今天做.......” 他好不容易压下浑身上下的颤抖，朝伙伴们走去。 “出去逛逛？今天好像是丰收祭的最后一天了。” “好呀！”潇潇王东非常兴奋。 雷凌和敖丙相对淡定地跟着他们。 可是叫雷格在意的是，霍雨浩一直低着头，那漂亮的蓝色大眼睛也暗淡了下来，眼眶像是哭红了的样子。 “怎么啦，小朋友？”雷格一把将他拉过来揉揉脸蛋。 “没什么啦，哥哥....” 雷格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眼睛，又摸了摸头：“没事就好，如果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不用担心，都可以告诉哥哥。” “嗯....” 走到大街上，锣鼓震天的阵势叫雷格有些瞠目堂舌。 这些人.... 似乎比前两天还要开心啊.... 到底是为什么呢？ “祭祀冰神！” 悠扬而震撼的钟声敲响，宣读的声音不夹杂任何的感情。 可是随着这句话和钟声一同扩散开来，满大街的冰原族人仿佛更加开心了。 雷格敏锐地注意到，霍雨浩的小脸已经阴沉到了极点，似乎是怒视着这些欢庆的人们。 雷格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说，谁欺负你了。” 原本阴沉的天空这下子宛如快要熄灭的蜡烛。 那飘落樱花的积云，还有天空中的光芒，同时传来细密的破碎声。 视野范围内，除了一小块积云还在死死抵抗，其他地方都黯淡无光。 空气中酝酿着浓厚的邪恶和死亡的气息，比深夜的墓xue更加吓人。 像是按下了静音键。 方圆百米内，锣鼓声、欢腾声尽都停止。 取而代之的，是牙齿打颤还有小孩子被吓哭的声音。 街上人一动要不敢动。 尽管没有人叫他们站住。 可是他们似乎都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动但凡一下，会死。 霍雨浩却只是抱住雷格：“哥哥，没关系的，我只是看到他们那么开心，有些难过而已。“ 雷格眉头紧皱。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小朋友今天很不对劲啊！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都给我哭。” 众人：？？？？？ “哭！！！！要不扒了你们的皮！” 这声呵斥似乎引发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们可以想象的出来，一个嬉笑的魔鬼将自己绑在柱子上慢慢扒皮拆骨..... 他们脸色煞白，不知道是谁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挤出几滴眼泪，又想象自己最难过的声音，面部逐渐扭曲，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声像是会传染，两人所过之处尽都哭天喊地。 “感觉好一些了吗？” “嗯.....” 雷格收回力量，天空逐渐恢复光彩，而那积云似乎也松了口气，缓缓向周边扩散。 只是下一刻，前所未有的恐惧如潮水般向它袭来。 雷格舔了舔嘴唇，目光锁定了那片积云，甜甜一笑：“找，到，你，啦！“ 他一步跨出，出膛的子弹一般径直朝那个方向飞射而去，甚至都没有告诉伙伴们自己要干什么...... 只是，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即便见了雷格都躲，也对雷格的前进造成不小的阻碍。 ......... 另一边。 这里是樱花飘落最多的地方，在地面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可即使是这样，也无法掩盖脚下茂盛无比的草地。 为什么冰天雪地里会有草地呢？ 两个小家伙完全没有心情考虑这件事情。 “黑童子，别哭了，脸上的咒文已经重新画了八次了。” 那声音没有一丝一毫责备的意思，似乎是充满了疲惫，还有nongnong地担忧和惋惜。 说话的是一位面容枯槁的年轻人，估摸着20岁左右，可是体态却如同一位迈入暮年的老人一般，残破不堪...... 如果有旁人看到，一定会将他和黑童子误认为父子。 可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他只是负责冰神献祭的祭祀罢了。 不论是身材还是妆容都像是一个放大版的黑童子。 他的眼睛里没有生气，像是经历了最可怕的折磨。 这双眼睛不论看谁都是饱含永远宣泄不完的憎恨，也只有看到黑白童子的时候，才会有一丝的温柔。 即使是宽大的黑袍，也无法掩盖他浑身吓人的伤疤。 他曾无数次自刎，却被残忍而冰冷的力量治好，似乎冥冥中有无数丝线cao纵着他，完成自己的使命。 似乎就连死亡的权力，在完成使命之前都被剥夺了。 看着哭泣的黑童子，他就像是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白童子啊，没有你的世界，就是地狱.....”他浑浊的双眼望向天空，两行清泪无声的留下。 “而我，又要亲手酿成下一次的悲剧了.....” 他恨不得黑童子多哭几次，只有这样，两个小家伙才能多呆一会。 他深深地明白，自己没有多久就可以解脱了，完成使命以后，他就能如愿自刎。 可是接替自己的黑童子即将面临的，只是折磨的开始.... 小小一只的白童子已经乖巧地坐在了祭坛上，旁边放着一个木盒子。 大家告诉他这是能够减轻痛苦的药，好叫他被冰神吞噬的时候可以不那么难受。 可是祭祀却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减轻痛苦的药，而是叫人动弹不得的药，好叫白童子被吞噬的时候无法反悔。 至于清醒状态下被吞噬灵魂有多痛苦，镇民们可不会管.... 祭祀双目无神地望着他们，久久不忍心宣布仪式的开始。 可是这一刻，似乎是什么强大无比的存在降临，他那浑浊的瞳孔骤然化为可怖的深蓝色。 只是，那蓝色眼瞳不时望向一个方向，似乎充满焦急和恐惧。 像是无比迫切地想要将仪式完成。 祭司整个人像是一个被丝线牵动的木偶一样，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他粗暴地抓起黑童子，在他脸上三两下补好了脸上的咒文，然后扔在祭坛上。 “祭祀开始。”那嗓子发出似乎不属于他的声音。 白童子抓起小木盒。 他温柔的目光在黑童子身上流连。 那淡淡的一眼，却述尽千般不舍。 至此，纵有万般思念也无可奈何了..... 紧接着，他拿起一枚药丸送到嘴边，洋溢起幸福的笑容：“这样，大家就都会幸福了吧......” “不！！！” 黑童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阻止，可是却被cao丝木偶一样的祭祀死死抱住。 终于，白童子轻轻地躺在了祭坛上，再无动静。 祭祀不再阻拦，黑童子一步上前。 “白童子！！！”他紧紧抱住面前瘦小的身板，白童子在最后的一刻嘴边还挂着幸福的微笑，可是他再也无法醒过来了。 而祭坛的不远处，刺耳的笑声传来：“那个白童子真是够傻的，还说是什么这就是幸福，真是恶心。” 一个女人非常随意的说道：“不好吗，要不是他们俩，我们就要担心献出自己的孩子了，我们应该感谢他们才对。” 男人轻蔑地一笑：“好，好，那就好好感谢他们吧，让我们笑起来。” 黑童子眼中的怨恨几乎要到达了临界点，可是他一咬牙，转而露出了决绝之色。 他毫无畏惧地质问那祭祀：“只需要献祭一人就行了，对吧。” “没错。”祭祀的声音没有一点感情波动。 黑童子笑了，他从没有笑的这么幸福。 “白童子，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最后流连地看了一眼白童子幸福的嘴角，拔出一把小刀，朝自己的心口刺入........ “好冷...”不知过了多久，白童子小声呢喃。 他逐渐恢复意识，硬撑着坐了起来。 朦胧中看到一个身影。 “祭祀大人，仪式还没有开始吗？” 祭祀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有些不忍地指了指白童子的身边。 白童子一愣，看到身边的黑童子。 黑童子静静躺在那里，身体早已冰冷，毫无生气，胸口还有一道无法遮掩的伤口。 “不！献祭的不应该是黑童子，应该是我才对！”他哭喊着。 “可是黑童子已经完成献祭了。”祭祀有些为难地说道。 “他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娇子被抬了过来。 三两个人还没钻出来就开始大喊：“黑童子，仪式完成了吧？” 他们很快就朝祭坛走过来，看着那冰冷的尸体目瞪口呆。 那女人的声音几乎像是冰渣子一样尖锐：“喂，死的不应该是你吗，为什么....为什么死的是我儿子....” “你说话啊！你告诉我！” 白童子的嗓子早已被泪水浸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大声叫喊，张牙舞爪的人。 良久以后，他才艰难的开口： “是啊，我不应该活下来，对不起，叔叔阿姨，我这就去陪黑童子。” 他说着抓起那把小刀，对准自己胸口。 可是刀还没拿稳，就猛地被女人拍掉。 她狞笑着：“下一任祭祀的命我们要不得，但是除了担任祭祀的时候以外，你要给我们干活，你的家人也要成为我们的奴隶，黑童子的价值，你们做一辈子奴隶都没法还清.....” 她摸了摸下巴：“那么，就这样吧，你们祖祖辈辈都会成为我们家的奴隶。” 白童子呆呆地定在了原地，双眼空洞无比，清苦地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看到，那硕大的马车正朝自己住的方向驶去。 到头来，没有保住黑童子..... 连亲爱的爷爷奶奶都被自己连累了吗.....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寂静而冰冷的气息从最大的那颗樱花树上绽放出了。 可是，感受到这股气息，冰原族的人们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欢腾起来。 因为，这是冰神接受了祭品的征兆！ 这也成为了压倒白童子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僵直地跪倒在地。 就在刚才，他似乎看到，一个蓝色的虚影将黑童子的灵魂吞进了肚子里。